《路远情长》月下闲谈

46、黑暗天使

　　一团一团浓黑浑浊的烟雾将本已经阴霾密布的天空遮蔽得更加昏暗。低矮破败的房屋之间狭窄的街道满是被大雨浸泡得格外湿滑的泥泞。从远处走来一个落拓的身影。他原本柔美的栗色披肩长发被大雨完全打湿了，一缕一缕的贴在他俊美却绝望的脸颊上。他身上做工精美的外套满是污垢。缀着蕾丝花边的雪白的丝绸衬衣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颜色。可是这一切都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眼神空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任由滂沱的大雨打在身上。
　　“吱，吱，”轻轻的叫声，吸引了落拓男人的目光。原来是大雨里几只硕大的老鼠旁若无人地在街上穿行。只一伸手，他就从地上捞起了一只毫无招架之力的老鼠。“咔嚓。”一声轻响，他已经咬开了老鼠的脖颈。他双手紧握着小小的躯体，贪婪地吸吮着从那里流出来的不多的血液。但是这点血液哪里能够满足他已经饥渴多日的胃口。他舍不得放开已经干瘪的老鼠，眼神却落在从街道拐角处缓缓出现的推车。那推车上被防水帆布紧紧覆盖着，不知装了什么，高高地鼓起。几个头戴黑色军帽，身穿深色制服的士兵费力地推着推车前进。
　　“Don’t go that way, monsieur. It is the Plague. ”一个好心的士兵提醒他。”Go back the way you came.”
　　雨水毫无阻力地冲刷过他修长的眉毛，清澈的蓝绿色眼眸，笔直高挺的鼻梁，形状完美的桃色嘴唇。 “The way I came…”他一边喃喃地念道，一边踏上了推车的来路。在他身后是滚滚的浓烟在空中翻滚着，涌动着，好像留恋人间的重重鬼魂，徘徊着不肯离开。
　　面前昏暗的街道两边，到处都是用白灰画出的大大的叉子，暗示着不要靠近。但是谁会在乎呢？眼前所见之处哪里还有活人？他踉跄了一下，几乎滑倒在地。
　　“Ma ma...”微弱地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身旁残破的房间里，一个幼小的身躯蜷缩在那里。她身上的裙子肮脏破烂，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满是污迹的脸上是难掩的无助与忧伤的神情。她抚摸着坐在椅子里显然已经死去多时的妇人的手。尽管那只早已失去生命力的布满脓疮的手已经呈现出骇人的绿色。可是这个孩子哪里知道死亡是什么？她只是流着泪无望地抚摸着母亲的手，希望她可以醒过来。
　　男人在女孩身后无声地蹲下来。他轻轻地摸了摸女孩的肩膀。意识到了来人，女孩停了啜泣，毫无怀疑地扑入了男人的怀里。“Please help us.” 她轻轻的道，”Papa left us and didn’t come back.”
　　男人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女孩。他看着女孩的母亲。那女人张着嘴，从她的嘴里流淌出的脓液已经干涸。她诡异的绿色的脸上，大睁着的双眼似乎有无尽的冤屈无处诉说。
　　“Please wake Ma ma, Monsieur.” 女孩抬起头，央求着这虽然狼狈却依然惊人的英俊的陌生人。
　　可是男人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犹豫着要如何回答这不可能的要求。女孩重又扑入他的怀里。她紧紧的抱着他，试图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犹豫许久之后，男人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张开嘴，对准女孩的脖颈咬了下去。“咔嚓。“一声轻响之后，随着女孩轻轻的痛苦的呻吟声，她的血液汩汩地流进了他的喉咙。
　　“呵，呵，呵。。。“出现在身后的是一身华服的Lestat，他兴奋地看着仍然抱着女孩的Louis。“My philosopher!” Lestat笑得肆无忌惮，尖利的犬齿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光，”My maytyr who’d never take a human life.” 他夸张地挥舞着手臂。“Oh！Yes！This calls for celebration!”
　　Lestat 轻松地从椅子里抱起死去妇人的尸体，唱着歌开心地跳起了舞。妇人的尸体在他的手中晃来晃去，像一个破碎的布娃娃。Louis 懊恼地把怀中的女孩放在床上。如预料的一样，女孩的身体瘫软，似乎已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在Lestat愉快的歌声中，Louis 猛地冲出了房间，放任自己在大雨中狂奔。丝毫不顾Lestat在身后大喊，“Louis！Come back! You are what you are!”
　　Lestat 看着已经跑远的Louis，眼中的戏谑神情渐渐消失。 “ Merciful death.” 他自言自语道。“How you love your precious guilt.” 一个计划已经在他心中成型。
　　头顶墨兰色的苍穹里是无数繁星点缀的银河在缓缓地移动着。海晴从未见过真正的银河。但是她相信如果她真的有机会看到银河，它也一定不会比眼前的景象更美。海晴躺在舒适的皮质座椅里，头顶是天文馆硕大的拱顶。巨大的球状投影仪把浩瀚的银河景象投射在穹顶之上。这部片子海晴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影片里的解说词她几乎都会背下来了。
　　既然这片子已经不那么新鲜了，海晴干脆把电影当作真的是和海洋先生一起看星星。两个人头挨着头看着银河，她轻轻地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的声音给他讲自己最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
　　“Her blood coursed through my veins, sweeter than life itself. And as it did, Lestat’s words made sense to me. I knew peace only when I killed. When I heard her heart in that terrible rhythm, I knew again what peace could be.”
　　这电影海晴看了很多遍，里面的很多台词海晴都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海晴慢慢地讲，海洋先生安静地听。这多奇怪。平时在人前，海晴一向是少言寡语，海洋先生却喜欢侃侃而谈。私下里，两个人却好像互换了个性。海晴是那个叽叽喳喳竹筒倒豆子的小女生，海洋先生倒是惜字如金的好听众。
　　Louis 和变成吸血鬼的小女孩Claudia相依为命彼此陪伴。他们一起寻遍世界希望可以找到吸血鬼的同类。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场悲剧。
　　“You found your new companion, Louis! You’ll make me Mine！”尽管深爱着Louis，但是Claudia 依然决定离开他，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伴侣。怨愤，不甘，不舍最后都化作一声一声的怒吼，“Your evil is that you cannot be evil! And I shall suffer for it no longer!”
　　“Don’t make me! I cannot!”Louis在尽力地反抗。
　　“Give her to me! Do this before you leave me!” 终于Claudia 用尽了所有的怨气，她扑倒在 Louis的怀中，“Oh God. I love you still. That is the torment of it.” 她的脸上尽是绝望的神情，“And who will care for me, my love, my dark angel when you are gone”
　　看着绚烂的夜空，海晴很庆幸天文馆里很暗，因为此刻她的眼里已尽是泪水。幸好她只是在讲故事。
　　就在Louis 和 Claudia 认为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灾难却突然降临。巴黎的吸血鬼们像风一样把仍然沉浸在分离悲痛中尚未清醒过来的Louis 和Claudia绑到了阴森，黑暗的吸血鬼巢穴。他们把Louis锁进了地牢的棺材，却把 Claudia丢进了井底。他们两人拉着彼此的手不愿意分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
　　等到Louis 被救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踉跄着一路寻找Claudia。终于，在重归黑夜的井底，他见到了Claudia依然如孩童般小小的身影。在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见Claudia 最后时刻惊慌失措的神情。轻轻地Louis伸出手试图抚摸那依然高举向空中的手臂。可是早已是灰烬的身体禁不住任何碰触。只一瞬间，那身影就扑簌簌地散落成了一地灰土。
　　讲到这里，海晴也把手伸向空中，试图轻轻的抚摸那不存在的身影。
　　天文馆的电影很适当地在这个时候放完了。穹顶的夜空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明亮的射灯灯光。馆里寥寥无几的观众慢慢地从座椅里站起来退场。随着不多的人群，海晴和海洋先生走出了天文馆。
　　“成年人的世界好可怕，我永远也不想长大。“海晴认真地看着身边的海洋先生说道。
　　海洋先生并没有接海晴的话，他只是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海晴身上，说道，“天气有些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