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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疑云四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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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有熊出来的玄徵并未在新郑一带做过多的停留。
待他返回华清峰,山中依旧一片寂静。
除了不远处山脚下偶尔传来的炮仗声惊起飞鸟一片,元旦的华清峰与往日里也无甚区别。
想来门内的师兄弟们此时应该皆是三两相聚与某座院内,谈天说地欢庆佳节。
独自一人步入栖凤院的玄徵顿时感觉到心里有股无边的苦闷,不知该同谁人说,更不知谁人能解。
就在彧瑚离去的短短几个月内,他接连受到一连串的冲击。
在确信自己是初代执剑长老的转世之后不久,竟又从对方留下的帛书中得知自己是所谓二十八星宿中掌天地开泰,封疆安宁的天耳星君。
现如今居然还牵扯到了千年前那位西陵城的护城将军。
“我究竟是谁?”
盯着微微颤抖的右手掌心,玄徵下意识地小声问道。
若是如同伏稷所说,自己是西陵城那位护城将军的转世,本该高高于天的星官却为何在人界轮回数载。
倘若初代执剑长老所言属实,身为星官的自己又是因何被罚往人界轮回。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伏稷虽确信自己便是西陵城护城将军的转世,却丝毫不信彧瑚既是他亲眼所见的那位早已化为尘埃的有熊大祭司。
然而伏稷的说法与初代执剑长老所留帛书亦存有矛盾之处。
虽说玄徵直到现在也不想承认自己便是初代执剑长老的转世,但他却下意识地更愿意相信那个所谓“前世自己”留下的说辞。
他相信彧瑚就是有熊大祭司。
否则那封帛书上绝无可能清楚地写到“他换给星盘的已经够多了,该你去救他了。”
可若是说彧瑚就是有熊大祭司。
早已魂飞魄散的他又是如何转世为龙的?
手上的线索就好似一捆被拆散打乱的线团,他找到了线头与线尾,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理清中间那段剪不断理更乱的线身。
盯着手掌看了半晌的玄徵意识到此事之复杂,并非他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
“师弟?”
院外传来的呼声瞬间将玄徵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他转头向院门处看去。
只见站在院外,向里张望的玄屿手里提着一只小巧的食盒。
“……师兄你?”玄徵一时间不大明白对方是如何得知自己回到了华清峰的。
玄屿轻笑一声,提着食盒缓缓走进院中。
“前些年的元旦我皆不在山中,今年好不容易得了休假,本想着来找你聊天守岁,谁知内务司的小师弟告诉我你前一天刚下山。”
走到院中的石桌旁,放下食盒,玄屿随手将一旁的油灯点上。
“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被我给碰上了。”说着,他打开了那只小食盒。
里面放了一小盘炒过的花生米,另一边竟然还有一小坛酒。
“师兄你……”看着酒坛上的大红纸封,玄徵差点脱口而出地问“你怎么也好喝酒啊”。
怕他提高声音暴露自己,玄屿连忙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就一小罐,门规又没说不给喝。”他做贼心虚地小声解释起来,“这不元旦么。咱们师兄弟许久没这么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稍微喝点酒不也挺合乎常理的?”
玄徵愣了片刻,随即忍不住地轻笑一声。
谁知他才刚刚坐下,院外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苏师弟?”
闻声玄徵不禁产生疑惑。
今日除了是元旦,难道还是什么别的重要的日子?
怎么这一个二个的大忙人都在往自己这跑。
来人隐约看到院中有灯光,二话不说直奔石桌。
“祁、祁枢?”直到对方走入油灯照亮的范围内,玄徵出声说道。
被玄徵对面坐着的玄屿看得一愣,祁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略显慌张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空着的地方一放,转向玄屿行礼道:“隋、见过隋师兄。”
一改面对玄徵时的和气,玄屿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祁枢,干巴巴地开口道:“祁师弟不必如此多礼。你与玄徵同年,我也仅只长你五岁而已。”
两人之间奇妙而又略显诡异的气氛叫玄徵摸不到头脑,他试着转移话题道:“祁枢你怎么来了?”
祁枢啊了一声,轻敲食盒,“正巧今年元旦无甚大事,我便试着做了些新的吃食。”
说着他揭开食盒的盖子,里面放着两道卖相极佳,且香味四溢的菜肴。
“白日里我才给薛煜他们送过,想着今晚来找你聚一聚,谁知内务司的人却告知我你昨日才刚刚下山。”
发现祁枢话里的矛盾,玄徵不假思索地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刚回来的?”
自己还未去向师尊禀报,除了掌管大阵的掌门,其他人应该不知道才对。
想到这,玄徵突然发现方才玄屿的说法好像也有些不大对劲。
不知为何,以往一向对答如流的祁枢此刻竟显得有些支支吾吾。
“我……”祁枢犹豫片刻,轻叹一声后决定从实招来,“师尊过些时日便要闭关修炼,他放心不下大阵,所以才差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玄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掌门所指的应该是自己体内的先天剑魄与手上那把能够随时触发大阵的寒光剑。
照常理,本该对此一无所知祁枢却并未表现出对掌门此番言论的任何好奇或是不解。
这反倒叫玄徵产生些许怀疑。
但见除此之外祁枢的表现并无异常,玄徵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掌门要闭关?”玄屿最先察觉到这句话中重点。
没有料到会是玄屿出声接话,祁枢先是一愣,而后点头。
“近些天,各地都传来令人堪忧的消息,师尊担心用不了多久魔域便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为更好应对此事,这才想着闭关静修一段时日。”
“难怪师尊这几日突然变得忙碌起来。”玄屿低着头小声说道。
闻言玄徵不禁皱眉,“何为魔域会有进一步的行动?”
记起静珩交代他的事,玄屿打算闭口不提此事,谁料祁枢却毫不避讳地直言道:“近来我随师尊翻看过许多山下上报的消息,发觉近些时日,各地频发妖兽袭人之事,其中不乏大量因被魔气侵蚀而出现的益兽伤人乃至杀人事件。”
“魔气侵蚀……”再次听到这四个字,玄徵眉头紧锁地低下头。
略为不解地瞥了一眼垂着头的玄徵,祁枢自顾自地继续补充道:“而且信中来报称许多灵力极强的大妖,妖丹丢失,尸首残缺。稍弱一些却只是被强取妖丹,但得以保全尸首。”
“三大派原本怀疑此事为乾元宫所致,不料昨日里长安城却传来的消息,称城郊突现一处空间裂隙,有大约上百只下等魔穿门而入。”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玄徵突然睁大眼睛看着祁枢,“昨日?”
不清楚发生何事,祁枢略显茫然地点头。
“所幸在那上百只下等魔伤及无辜之前,有人先我们一步将它们都解决了,还顺带把裂隙也封印了。”
是彧瑚!
记起昨日螭龙佩的变化,玄徵顿时有些控制不住地担心起对方还未完全好透的伤势。
见玄徵半天不说话,祁枢稍稍歪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来。
谁知却在下一刻察觉到一股几乎能刺穿自己的视线。
悄悄抬眼,就见一旁的玄屿一副恨不得把他嘴给缝上的表情盯着自己。
反思半晌也没想通为何玄屿会如此看着自己,祁枢略显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
“师弟……”
“是苍梧城的那只心魔。”玄徵脱口而出道。
将要开口的一瞬,玄屿的后半句话就被玄徵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卡在嗓子里。
他满脸诧异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苍梧城还有苍梧城中的那只心魔的?”
“我……”玄徵犹豫片刻,“我是在书中看到的。”
祁枢极其不解地问道:“摘星阁?我记得摘星阁里并没有记载关于魔域详细内容的典籍。”
听祁枢这么说,玄屿满脸狐疑地看着玄徵。
飞速思考一遍该如何把这个谎话给圆回来,玄徵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不是摘星阁,是后山。”
如此一来,话题便触及到另外二人的认知盲区了。
果不其然祁枢和玄屿都陷入一阵沉默。
“所以照这么说,此事与那个苍梧城的心魔有关?”祁枢率先开口问道。
毫不避讳地点头,玄徵大方地说道:“那只心魔心高气傲,不愿受制于苍梧城的天魔。此番人界异变,必然是他在搞鬼。”
坐在一旁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交流的不亦乐乎的玄屿感到一阵莫名的挫败。
自己明明按照师尊的吩咐,把关于魔域一事统统瞒了下来。
谁料本该什么都不知道师弟,竟懂得比自己这个经年累月调查此事的人还要多。
他居然知道苍梧城的那只心魔心高气傲,不愿受制于人?
想到这,玄屿微微皱眉。
莫非真如师尊所说,早先师弟院中的那只灵物,是门内记载过的那条龙。
都说滴酒解千愁,玄屿暗自轻叹一声,打开食盒里那一小坛酒的纸封,给自己盛了满满一杯。
“隋师兄喝的这是什么酒?”
他刚放下酒坛就听祁枢问道。
“师兄,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喝酒。”玄徵在一旁附和道。
“就是普通的竹叶青。”玄屿挠头,“倒也不是喜欢,就是想着平日里也不曾喝过,听山下人推荐,便想着买些回来尝尝。”
闻言,玄徵倒是毫不客气地伸手去拿酒坛子。
玄屿满脸出乎意料地看着往自己杯里倒酒的玄徵,感慨道:“想不到啊,师弟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放下酒坛,玄徵抬手蹭了下鼻尖,“下山解决委托的时候跟人学的。”
察觉到他不自然的小动作,玄屿倒也没有拆穿他的打算。
看着另外两人都往面前的杯里斟满清酒,作为一个从未沾过酒的人,祁枢看着圆滚滚地酒坛子有些犹豫。
“祁枢你不试试吗?”玄徵指着酒坛问道。
“我……”被他点名问起,祁枢显得有些进退两难,“我没喝过酒。”
“这酒不醉人。当然,前提是不喝太多。”玄屿突然开口道。
并未料到玄屿会像这般劝酒,祁枢有些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看着玄屿,后者则快速移开视线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然而此后发生的事情给玄徵上了一课,切莫轻易劝人喝酒。
尤其是在对方从未沾过酒的情况下。
玄屿带来的这坛竹叶青高不过半尺,且不似彧瑚喜好的杜康那般味烈,倒是比玄徵喜欢的兰生还要在淡一些。
谁知三人同时举杯,另外这两位才将将三两杯下肚,往日里作为“天下第一峰”掌门的首席弟子和执剑长老大弟子的形象便不复存在。
“隋……隋师兄。”
半爬在石桌上的祁枢强迫自己挺直腰板,伸出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对着根本就没人的那面点了半晌。
他目光迷离,口齿不清地问道:“我、我是不是做过……什么招您厌的事?”
桌下传来一声略显疑惑的“嗯”。
不知什么时候,玄屿已经毫无形象地躺在石桌下方,丝毫没有半点执剑长老大弟子的模样。
“没、没有啊。”他试着撑起身子,奈何头晕目眩的感觉甚至叫他连地面在哪都摸不到。
堂堂一个执剑长老大弟子,就这么平躺在地上,抬起双手在空中挥舞摸索。
“那……您怎么,怎么会……如此!厌恶地……看我?”桌上的祁枢语无伦次地问道。
桌下玄屿手上动作一顿,像是想要抹去什么似的,右手快速地向左一划,“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闻言祁枢一激动,想要撑起身子同玄屿好好理论一番。
岂料手一滑,身子一歪。
嘣咚一声,他也翻下了石桌。
此后这两人就在石桌底下毫无逻辑可言的“理论”起来。
时不时还出手相互拉扯几下。
端着酒杯正坐的玄徵看着地上这二位一来二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才好。
他顿时怀念起酒量极佳,酒品还异常好的彧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