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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祈县38-玉簪 ...

  •   中午,县衙公厨里,一群衙役和捕快,以及衙门内里当值的小厮们,在一起吃午饭。

      众人边吃饭边闲谈,这个时候,大家自然不会放过陆星。

      自从那个异乡人在本地落脚,陆星先是去探查他是否暗藏不轨,待到确认不过是个落魄之人流落到本地,想在本地容身之后,陆星对那人的那些小举动,小心思,天天在一起的同僚们,谁都看得出来。

      县衙里除了几个刚留发的杂役小厮,余下的众人都比陆星年长,谁还没有个情窦初开,谁还没有个当年了。大家都懂的。众人虽然开陆星的玩笑,却也都是善意的调侃。

      有人高声问道,“六爷,昨儿晚上,没在值守房里睡觉啊。”

      这话一出,大家就开始笑了。陆星不为所动,继续吃饭,笑笑道,“怎么,不行?”

      有那还不知情的人听了,马上问道,“咦?六爷不睡在值守房,那睡在哪儿?”

      “六爷,难道昨天晚上是在哪家花楼里睡的吗?”

      “哎哟,咱们六爷这是长大了嘿。”

      陆星听了回头斥道,“瞎说什么!什么长大了,爷本来就大!不信,来比划比划!”

      众人顿时笑倒了一片。

      听着同僚们哄闹玩笑了一通之后,陆星向着众人正色道,“哎我说,你们开我玩笑随便儿说,我不恼。可别到他面前混说去,叫我知道了,我可不饶。”

      有人立刻道,“哎哟我的六爷,你这就护上啦。”

      陆星笑道,“可不是,我不护着他,难道护着你?”

      有人假意哀叹,“哎哟,六爷,你以前可不这样儿,咱们可是几年的同僚哇,这就把我们给弃了。”

      陆星大笑,“去你的。”

      这时又有人说道,“六爷,你这老往人家家里跑,也不是个长久的事,你若有意,不如定下来。”

      陆星听了,想起昨晚林子心拒绝接受他所送出之物的事,不由怨道,“我倒想呢。”

      有人道,“找个媒人啊,咱县城里在册的媒人不都现成。”

      陆星听了,没有应声。

      吃完午饭,暂时不当值的衙役们和几个捕快,大家一起聚在值守房里歇息,不由又聊到了昨天的事。

      陆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说道,“好歹也算是我的恩公,去谢谢他呗,后来天太晚了,就住在他家了。”

      这时,一旁坐着的何忠对陆星说道,“六爷,这也就是木子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你这样,那你可真得娶了人家。”

      陆星一听说道,“我倒想娶啊,他肯嫁我现在就娶!”

      “哟,六爷,你当真的。”有人惊讶道。

      陆星这时正色道,“我看起来像假的吗?”这时,陆星不由反思起来,难道之前在李木面前那种种,他都以为陆星是假的?

      所以木子之前才拒绝的吗?

      见陆星认真,众同僚们纷纷七嘴八舌地给陆星出起了主意。

      “六爷,你若有意,正经找个媒人去说合吧。”

      “对啊六爷,这是喜事,六爷说,我们大家都会帮你的。”

      陆星之前进出林子心的家,做得很高调,其实他就是有意为之,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意,也想借众人之口,把事情促成。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几乎满县城的人都知道他陆星有意,可是李木那边看起来态度不明。

      “我……”挠了挠头,陆星有种无力感,对于这个,他可真是一点儿经验也没有了。

      “嗨,”有人见陆星这样,说道,“所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六爷你和木子,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倒是便利,你就找个媒人去跟他说合便是,也合情合理。他若不愿,再找人去劝便是。”

      米三听了道,“哎,有什么不愿的,咱们六爷哪儿不好了,六爷可是咱们县城里数一数二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何忠在旁边捅了米三一下,说道,“瞧你说的,牛不喝水强按头啊。”

      米三辩解道,“我是觉得六爷很好。”

      有人打趣道,“哟,小米,你觉得六爷好,那你……”

      米三听了跳起来就是一个飞踹,大叫,“什么啊!别瞎说啊!六爷这儿已经有中意的了!”

      陆星说不上来心情是好是坏,只觉得心里仿佛揣了一群猫,百爪挠心,不能安静。他想了想,站起来挥了挥手道,“哎走了走了,上街面儿上巡查去了。”

      走在街上,陆星总不能专心,心里老有个人的身影,晃来晃去。

      当走到一处银楼、绸缎铺等铺面集中的街道上时,陆星的目光被路边一家店铺吸引住了。

      那是一家首饰店,专门卖发簪发饰,有银、有玉。

      陆星这时不由想到了李木的那一头乌黑长发。那长发平时都用一根竹簪束着,陆星甚至怀疑,那可能就是一根削过的竹筷子。再想想李木平时的穿戴,陆星知道,他定是没钱在这上头破费。

      昨晚看到了李木散下长发时的样子,陆星心里就老想着。明明人人都有头发,怎么他的看起来就那么好看呢?他有什么保养头发的秘方吗?

      陆星不由迈步走进了店里。

      陆星束发用铜冠,捕快们也有官帽,陆星平时不往这样的店里来。今天见陆星进来,店铺掌柜自然意外。

      “哟,六爷,六爷难得到小店里来啊。”

      陆星笑着向掌柜的点点头,“路过,进来瞧瞧。”

      掌柜的一脸好奇问道,“六爷这是买给谁啊?给自己,还是送人?”

      陆星没有回答,只说,“你拿上好的玉簪出来我瞧瞧。”想起李木那清冷中带着温柔的个性,温润的气质,陆星想到了“君子如玉”,金银,嗯,有点俗气,估计他不会喜欢。

      掌柜的取出几个细长的锦盒,一一打开,让陆星看,“六爷你瞧,这几枝都是好的。”

      陆星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枝,那是根白玉簪,簪头雕成并蒂莲花式样,簪身雪白,只簪头的莲花上有几点翠斑,甚是别致好看。

      拿起来反复端详一番,陆星点头,“嗯,就它了。”

      掌柜见了忙道,“六爷好眼光,这枝玉簪好看。”

      付了六钱银子,陆星拿了装着玉簪的红色锦盒,开心地出了店铺,继续在街头巡查起来。

      当天晚上,陆星就又去了林子心的家,名为是去“谢恩”,其实就是自己带了各色吃食过去吃晚饭。当然,今晚的这一趟去,还另有一层目的。

      林子心见陆星又来,万分无奈,索性一言不发,打过招呼之后就一直沉默着。

      陆星不管怎么逗,林子心都不答腔,陆星心里直发虚,暗想这人是不是生什么气了,可陆星又摸不清楚他气在哪里。

      晚饭后,又坐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林子心望了望天色,低声道,“不早了,官爷你该走了。”他说话的声音仍然轻柔,这一回的态度却表示的很坚决。

      陆星点点头,“嗯,我知道。”

      林子心听了不禁抬眼看了陆星一下,暗想:这人几时转了性了。也好,他早点走我就可以清净了。

      陆星说着要走,却没有走的意思,他扭捏了一阵,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锦盒,递到林子心面前。

      这是陆星第一次这样送一样东西给别人,而且还是定情的信物,他很紧张,这时他递出去的不仅是装着玉簪的锦盒,也是交出自己的一颗心。

      陆星的脸不由开始发烫,心也砰砰地跳个不停,内心有一丝莫名地急切,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喏,这给你。”

      林子心一见,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问道,“官爷,这是什么?”

      陆星见林子心回避,忙说道,“不是什么。送给你的。不咬手。”说着他又往前递了递。

      林子心又后退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背到了身后。不管那是什么,他都绝对不会去接。

      林子心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官爷自己留着吧。”

      陆星心里更加发急了,说道,“就是买给你的啊。”

      林子心这时候觉得,无论如何必须要说清楚了,他清晰、平静且冷淡地说道,“我不要。”

      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瞬间把陆星弄愣了,停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接着陆星直接就问道,“为什么?”

      林子心低声道,“不为什么,我不要。”

      陆星彻底懵了,整个人瞬间感觉没着没落的,他没料到林子心会拒绝的这么坚决且冷淡,他以为他会害羞,以为他会犹豫,唯独就是没想到林子心会一口拒绝。

      内心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将陆星整个人包裹起来,陆星觉得一颗心仿佛一直在下沉,下沉。

      “这……这……”陆星吱唔着,不知再该说些什么,才能说服得眼前这人收下这份礼物。

      林子心知道,不管那细长小盒里是什么,都绝不仅仅是一份礼物那么简单,所以他更加不能收。陆星今天送出这个,和昨晚想要送出他身边的纪念之物,是同样的意思。

      陆星站在那儿,在这夏末时节,整个人觉得都冰冰凉了,他固执着,伸出去的手不愿意收回来。

      “你先拿着嘛。”陆星说道,“你都没有看看是什么。”

      林子心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又冷漠,“我不用看。谢官爷费心。我不要。官爷请收回。”

      “你……”陆星突然想哭。

      眼见这个平日里招摇不已、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现在仿佛就像是无辜被责打了似的,他的猫儿眼里闪着泪影。这时,林子心反倒越发平静起来。

      对,就是要这样,说清楚,让他走。跟他越少瓜葛越好,越少来往越好,这样才不会有可能连累到他。

      “只是,只是一枝簪子罢了,没有什么的……”陆星现在已经不去想其他了,在他心里已经把这份礼物的意义拿掉了。他只希望这人能收下,不要拒绝。

      林子心平静道,“我有簪子用。官爷请留下自用吧。”

      “可是我想送给你,我一看到就觉得合适你,想送给你。没什么的,真的,算是我谢恩公的。”陆星固执地不肯收回,他把锦盒打开,让林子心看到里面的玉簪。

      “你戴会好看的。”陆星的语气里已经满是恳求。

      林子心瞥了一眼,然后抬起眼帘,直视着陆星,语调冷漠地说道,“官爷,我这张脸,也会好看吗?”

      陆星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林子心竟然用自己破了相的容貌来做为拒绝的理由。他这话刺的是陆星,可也刺的是他自己啊。

      “你怎么这么说……”陆星喃喃道。

      “这是事实啊。官爷。”林子心平静地说道。

      陆星有点抓狂了,胸口里有股气涨得他很难受,但是他不能把这股气对着眼前的人。

      陆星心里很慌乱,“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瞧着你顺眼,就是好看。我买这簪子只是为着我觉得合适你。”

      林子心听了说道,“官爷定然是搞错了。不合适。”

      陆星平时只见着林子心垂下眼帘,柔软温驯的样子,他一直觉得他好性情。今天,林子心这么冰冷坚硬,陆星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两人沉默着,面对面站了一会,林子心这时示意道,“官爷请回吧。”

      陆星这时只好耍起赖,“你收下我就回去。”

      林子心沉着脸,态度坚决地摇头。

      这两人之间,以前有过对峙,有过敌意,有过不信任,但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彼此“生气”的情绪。陆星在生气,可他不知道是该生他的气还是该气林子心。

      林子心的心里,不仅有愤怒,甚至还有了一丝丝的恨意。

      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你这样,只会让我无地自容……

      陆星不愿意把簪子收回去,林子心坚持不肯收。陆星一定要让林子心先收下来,话说急了,林子心恼怒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陆星一愣,脱口而出,“那你是什么样的?”

      林子心非常无奈,他看着陆星,然后撇过脸,“你会后悔的。”

      后悔?陆星不明白,是指买这枝玉簪吗?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也并不多贵重啊。

      林子心急了,索性做势要赶陆星走,“官爷,你请回吧。”

      陆星这时心气儿也上来了,他瞪着林子心,眼眶红红的,突然,他把那个锦盒一把硬塞进了林子心的手里,然后大声道,“你若是不收,那就扔了!砸了!反正不要还给我!”

      丢下这句话,陆星扭头就跑。

      林子心追不上陆星,只得回来,他关上大门,心累到把头靠在大门上,内心后悔不已。

      为什么要到祈县来呢,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另一处小县城落脚,就不会遇到他了。

      他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他如果知道了一切,可能还会怨恨我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祈县38-玉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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