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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观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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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问上沅最近有什么谈资,必是林府三小姐。常年不见影的女儿家,出了一趟门就落水,好容易救回来了身边丫鬟又惨死,今天更是奇了,那林三小姐竟然成了城里的要犯!
林府的家业遍布上沅,可说是上沅首富。比起林府的财富,更引人注意的是林府几个女儿家。那可是太后都夸奖的妙人,林家大姐更是凭着这眼缘当了宫里的娘娘。只可惜府中女儿皆娇养闺阁,寻常人家难见一面。
然而今天正是春祀,林府的女眷都要跟着一齐出门,上沅的一些好事者就惦记着这难得的机会好一睹芳容。
林府家大业大,出门排场也奢华至极。那拉车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挑西良马,这在江南地区可是极为罕见。
丫鬟霜花和小姐林杪坐在马车里,林杪今天一袭鹅黄色长裙,上身露半截藕臂,纤细而不枯瘦,带着少女特有的一种丰腴匀称。林杪的一双眼睛细长,眼尾微微上翘,如今她以手抵额,半眯着眼睛,一丝魅人的风情因略显肉感的脸颊而中和了夺人的妩媚。
“霜花,想不到今年头回出门就赶上这样的好景。”
“奴婢也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日头也不错。”
“年年都去濛山春祀,也不知上次放的小狐狸如何了。”林杪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位置能照到更多的阳光,光线虽然是隔着帘子传来但总有一些热度,宜人的温度照在脸侧让人浑身都舒张。
“纯白的狐狸可是极为少见,或许皇宫里也不曾有,只是可惜爹爹不许我带回家。”
“那狐狸在濛山圣地里长大,一定会受到佛祖的庇佑,小姐也算是有缘人。”霜花宽慰她。
林杪决定一会儿春祭结束后去后山林找找那只有佛缘的小狐狸。
“小姐!”
一个时辰前,小姐突然说要去后山看看那只狐狸,就带着她和几个侍从一齐离开了。好不容易远远地看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被他们的阵仗吓到逃走了,小姐急着追过去,在林子几个转弯她们就找不到小姐了。
霜花让两个人回去禀告老爷多带些人手来,带着剩下的侍从分头在林中找人。
终于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霜花如释重负疾奔过去,“小姐!”
面前人转过身来,宽大的罩衫外加面纱遮住了这人的脸,只露出一双眼,那眼神锋利,绝不是她家兔子小姐能有。
霜花皱了眉赶紧道歉,绕过那人继续向前找去。
身后那人紧盯着霜花离去的身影。
“通!”
有什么落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声引起霜花的注意。她记得那里是一个荒废的鱼塘,听刚刚那声音绝不是什么小物件落水,别是她家小姐啊!
等她冲到那个已经被落叶还有绿藻覆盖的鱼塘,只能看到落水人最后的几下挣扎,然后就沉入水中再没人影。
绝望并着恐惧冲上大脑,霜花颤栗着边往回跑边大声呼救。
一个通水性的侍从卸下身上的重物和外衣下水,岸上的人被绿藻遮着完全看不清水下的情况。
“在这!”那个突然冒出的侍从朝着水边干等着的众人一挥手,他拖着已经昏迷的林杪吃力地向岸边靠近。
这一句如同仙乐,给霜花将死的命运下了赦令。她腿一软,瘫坐在地。
“你的意思是你是小姐落水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林管家,我怎么都不敢去害小姐的!”霜花趴伏在地,浑身颤动,语带哭腔,整个人因为这几日的折磨几近癫狂。
面前的人沉吟着来回踱步,一屋子的人低头沉默等着管家的指示,他突然站定发问。
三天里审了四回,来来回回脑中每一个细节都再无遗漏,霜花实在不能明白林管家的用意。几个参与的下人们虽然不说,也开始猜疑。
“那人,那时你在林子里见到的那个人!你还记得他吗?”
“奴婢那时候急着找小姐,没有留意那人的样子,只是穿了一件黄色罩衫,露出来一双眼睛,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大人,奴婢真是冤枉的!奴婢不可能去害小姐!“
林管家一挥手,两个婆子上来拽着还在磕头的霜花拖出门,再度关进了地下的仓库。
那两个婆子把仓库的盖子打开后,懒得再带着霜花下去,一人扯着一只手臂把她扔了下去,这一下可是严重,霜花两眼一翻就混过了。两个婆子看她不出声不折腾了,也不管她死活,把盖子挪过来一合,地下室彻底一片黑。
霜花再度醒过来是因为腹中的酸痛,连日不曾进食,肚子里的酸水像是要腐蚀一切地烧着,她干呕了几声,匍匐着朝墙边爬去。
好不容易贴到墙根,她撑着身体努力呼吸,来减轻眩晕感。
为了不让自己倒下,两只手撑在了地上支起上半身。却突然整个人向前倒去。
“砰!”掌下作支撑的一块石砖突然消失。地下竟然是的空的!
石块空出的位置不大,霜花只好贴在地上,尽力去看下面的情况。
那下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刚才掉下去的石块肉眼已经看不到了,这应该是一个不浅的洞,也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尽头和边,只能听到“呜呜”的声音在下面回荡。
“啊!”霜花弹坐起来朝后爬,她疑心自己无意间撞见了地狱,不然那下面怎么那么黑还有鬼叫一样的声音。被恐惧定住动作的霜花紧盯着地上那个洞,预设无数种可能会出现的鬼怪,每一次呼吸都越来越艰难。
只是等她维持那个姿势僵持地手都麻了也没有其他情况发生,她赶紧拿角落里的杂物把那个洞盖住,自己蜷缩在对面的墙角,睁大了眼睛,唯恐夜里趁她不注意那鬼就从洞里蹦出,吞吃了她。
林杪从小就不会凫水,作为江南人士,这是少见的。
小的时候爹还在,请了一个江湖术士给自己算过一卦。那老头捻着两片胡,蹬着草鞋,在刚打扫完的堂屋里留了一串烂泥。
那老头说丫头是个好命,以后都是和和美美的一生。
只一条,孩子犯深水关,平时勿近河边、水池边。
林杪也因此从来没有在夏天和同龄的孩子一起下过水。她总是站得很远地看着,每每这时候,行生就抱着冰和西瓜来陪她。
她记忆里的夏天是冰镇西瓜味。
后来,爹和人下水,被冲走了。娘也因此精神恍惚失足跌进水中。
行生,行生也被奔涌的江水带走了。
在水里下沉的时候,林杪只觉得原来溺死是这样的感觉,身体里的撕裂和灼痛以及脑中涨裂的感觉。
可她是个命硬的人,现在她的名字有了三个木,水生木,死不了。
被人拉上岸的时候,她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当年那个老头到底是不是瞎子啊,听说假瞎子算命,
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