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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马丁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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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配方,我永远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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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绿杳按照惯例出席休纳尔葡萄酒俱乐部的年度品酒会。今年的承办者是俱乐部的资深会员老杜。
老杜是绿杳的老朋友了,身家过亿,年纪也过了知天命之年,仍然精神矍铄。靠着和老杜的好交情,绿杳没有和一群所谓的中小企业家挤在楼下的大厅里听无趣的品酒专家的讲座,而是和老杜躲到楼上的VIP贵宾室喝老杜亲手调制的马丁尼。
两杯酒下肚,绿杳把杯边装饰的小橄榄拿下来放在指尖团了又团。
老杜笑笑:“绿绿,你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我最喜欢看你做这些小动作。”
绿杳看看手里的橄榄,也笑:“这算是什么小动作?这就是个人的恶趣味罢了,看到圆的东西就想团,看到软的东西就想捏。”她把橄榄递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小口,然后拧着鼻子:“酸。”
老杜哈哈大笑。
笑毕,老杜问:“绿绿,你年纪也不小了吧?该找个人嫁了。”
“我看起来很老了么?”
“当然不是,你看起来永远这么年轻。可是女人,总是应该找个归宿的。”
绿杳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是不知道说什么。她?一只牡丹花妖?找归宿?
一个花盆才是她最好的归宿,而不是一个男人。
“我……不打算嫁人。一个人挺舒服的。”绿杳最终这样说。老杜这些年来对她很照顾,她也觉得老杜就像个可以没大没小的老爸爸,让人很放松。
老杜叹气:“就算你不打算嫁人,可是你后半生怎么办呢?”
绿杳失笑:“老杜,你担心的未免太多了吧?我前半生还没过完呢。”
老杜却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垂下眼,站起身来,酝酿了许久,道:“绿绿,我有个提议。”
难得见老杜这么正经,绿杳也正经起来。
“绿绿,我自认为我这一辈子,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按理说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可是我最近常常在想,我要是立刻就死了,还是会有一个遗憾的。”
“什么遗憾?”绿杳好奇地问。
老杜意味深长地望着她:“你。”
绿杳一怔,没明白过来老杜是什么意思。
“绿绿,我还没有得到你。”老杜郑重其事地说。
绿杳静默片刻,大笑:“老杜,这是你新学的笑话么?”
老杜摇摇头:“绿绿,你是我见过最神秘的女人,性感漂亮,聪明伶俐,而且似乎永远都这么年轻。如果没有得到你,我会死不瞑目的。”
绿杳仍然在笑:“那你打算怎么做?”
老杜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放下酒杯,在她身旁坐下。
“绿绿。”他握住绿杳的手,“嫁给我吧。”
绿杳想破头皮也想不到老杜会说出这种话。老杜一辈子从来不缺女人,却从来没有动过结婚的念头,怎么到老了忽然想要结婚了?
“不好。”绿杳深吸了一口气,答。
老杜颓然苦笑。
“你拒绝得还真利索。”
“怎么,接受不了我的拒绝么?”绿杳戏谑道。
老杜摇摇头。
“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的。”
绿杳呆了一下,然后她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下腹快速地升上来。
“你……下了药?”绿杳想笑,却发现脸颊抽搐得不像话。
老杜低头:“我也是没办法。”
绿杳开始动气了,她没有想到老杜会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窝在沙发里没有动,感觉浑身热烫。老杜已经倾身压过来,把粗糙的唇贴上她的脸,然后是她的唇。
绿杳依然没有动。老杜把舌头缓缓伸到她口里,富有技巧地搅动。不得不承认,老杜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却还是欢场的一把好手。
只是绿杳没有料到老杜会把欢场上那一套拿出来对待她,老杜娴熟的吻技也让她感觉很怪异。
察觉到她的僵硬,老杜慢慢停住了动作。他将身体从她身上移开,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绿杳也看着他,然后伸手慈爱地摸了摸他花白的头发。
“老杜,这不是你想要的。收手吧。”
老杜默然。
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潮湿。
他站起来,沧桑地叹了口气,背对着绿杳。“你走吧。”
绿杳轻轻地笑笑:“老杜,你死的时候,我会来参加葬礼的。”
她踩着细高跟鞋,步伐有些紊乱地走出门去。
那种熟悉的不适感再度涌上心头,不是因为老杜强吻了她,不是因为老杜对她下了春药,而是因为那种对死亡的厌恶。如果老杜不是越来越接近死亡,也许他不会开始害怕,害怕在这世界上留下遗憾。
因为人类总会死亡,所以潇洒智慧如老杜,也会改变,也会有跳不出的心魔。
而她不会死亡,所以她不会改变。然而没有改变的生活,又是多么无趣。
绿杳扶着墙,来到楼下的洗手间,用凉水泼了两把脸,勉强清醒过来。她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转过身来,看见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绿杳!”
绿杳下意识地望望四周。
“你……一个人来的?”被保护的极好的乐家二少,怎么会形单影只地出现在品酒会上?
乐久笑吟吟地对她说:“阿玲陪我来的。”
阿玲是谁?绿杳想了很久,脑中浮现那个对她有敌意的圆圆脸的小女佣。
“那,阿玲呢?”绿杳靠在门框上,眸含秋水,脸蛋红艳艳的。
乐久走过来,很专注地盯着她。
“阿玲不见了。”
小女佣大概是贪玩跑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了吧?家人的隔离和冷漠下,或许小女佣才是乐久最亲近的人。
“你在这儿乖乖等着,别乱跑,阿玲很快就会回来了。”绿杳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撑着门框站稳了,才往外走。
岂料一个不小心,鞋跟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崴了一下。
乐久反射性地一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自己先是一震,绿杳的身子烫得惊人。
绿杳攀着他的肩膀,脸颊在他胸口绸质的衣料上舒服地磨蹭了几下,发出一种类似与猫叫的呢喃声。
乐久浑身猛烈地一抖,绿杳听到他重重的喘息。
她身体虽然无力控制,脑子却极为清醒,于是抬起头来看他,却见他脸上红通通的,眼圈有些晕红,像要喷出火来,又像要滴出水来。
绿杳一时兴致大发,蓦地将他推到墙边,手心覆在他胸口,轻轻使力,媚眼儿一勾。
“乐久。”她软软地唤。
“……呃?”乐久像是掉进了一个漆黑的山洞,而后猛然回神。
“乐久……”绿杳再唤,伸出手指,隔着丝绸衬衫在他胸口画着圈圈,一路往上,绕过喉结,在唇角轻轻一点。
“啊!”乐久忽然大叫一声。
绿杳一愣,但见乐久像见鬼一样低头瞪着自己。
绿杳顺着他的目光一起低头。
于是绿杳笑喷。
她慢慢离开乐久的怀抱,努力站直。
“纯情少男,我走了!”她递了一个飞吻,转身。
乐久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发现了身体里潜藏已久的一只凶悍的怪兽。
“你要去哪儿?”他在背后问。
“回家。”绿杳头也不回。
“我跟你一起去。”乐久飞奔过来。
绿杳莞尔,正要好好教导他一番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道理,只听身后一声惊呼:
“二少爷!你……你怎么跟这个妖精在一起?”梳两条小辫儿的小女佣张大了嘴巴,脚边倒着一袋蜜瓜干。
连绿杳都忍不住对阿玲产生了少许钦佩之情,作为一个脑残少女,小女佣的眼神真不是普通的犀利呀。
她懒洋洋地把乐久往身边一拉:“他说要跟我回家。”
阿玲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她眼睛里慢慢积蓄亮晶晶的液体。
“二少爷……”嘟着嘴,皱着鼻子,煞是委屈可爱。任何一个弃萝莉而选择妖女的男人,都不是正常男人。
然而乐久明显不是正常男人。
绿杳对于刺激萝莉这件事情,一向抱持着一种极不道德的恶趣味,于是笑吟吟地道:“他还说,要一辈子跟着我,陪着我,永远疼我宠我,不对我发脾气,我说的话他一定身体力行,我做的事他一定拍足马屁……”
阿玲哭了。
她蹲在地上:“二少爷,您忘了,这么多年来都是阿玲在照顾你的吗?您忘了夫人答应过等阿玲满了二十岁,我们就结婚吗?”
绿杳险些跌倒,打死她也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层。她转脸看乐久,他的神情分明有些窘迫。
傻男人,也是男人啊。
绿杳忽然觉得这一切狗血到了极点。
“你还是快去安慰她吧。”她推推乐久,决定远离此是非之地。这个下午太疯狂了,萝莉和大叔的双重迫害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从身后拉住。
“我要一辈子跟着你,陪着你,永远疼你宠你,不对你发脾气,你说的话我一定身体力行,你做的事我一定拍足马屁。”乐久拉住她的衣角,眼睛熠熠发光,浑然不理阿玲的哭声更加凄婉动人了。
他的眼神有些胆怯,像受惊的小鹿,可是脊背却挺得直直的,像百折而不挠的战士。
绿杳这回是彻底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