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光中学》林遥

13、第四章（3）

　　早上八点半，宋远拎着一包证物，拍打竖阴市公安局的大门。

　　站岗的保安披件外套走了出来，冲着宋远大喊：“大清早的，有什么事？”

　　宋远回答：“我来报警的。”

　　保安又问：“你哪个辖区的？要报警去当地的派出所，别到市局来闹。”

　　宋远回答：“龙华分局的警察不管，我才跑到这里来，我要告国土局局长刘长进□□未成年学生。”

　　保安指着身侧的金属标牌，语气不善地说：“你看到没，这里是竖阴市公安局，不处理你说的这些小事。你去找辖区的民警，别大清早的在这里闹事。”

　　这时，两辆黑色小车开了过来，上面坐着市局的几个大领导。

　　保安赶紧拉着宋远到一边，脸上堆起菊花般的微笑，挺直大腹便便的身体，向车上的官员敬礼。

　　今天市局好像要开什么大会，不一会儿，连续好几辆小车驶进大门。

　　保安推着宋远，说：“走，走，哪来的回哪去。这里是市局，领导们都来了，你在这儿闹影响不好。”

　　伸缩大门开了一半，宋远挣脱开保安的手，准备跟在小车后面冲进去，分局的人不管，市局总有人会管。□□未成年女学生，任何存有良知的警察，都不应该袖手旁观。

　　跟在最后面的一辆小车突然停下了，下来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人。他向宋远走来：“宋老师，你怎么到市局来了。”男人是龙华分局的李局长，他今早来市局参加述职大会。

　　保安向李局敬了个礼，笑着说：“李局，早上好。你们认识呀，那最好了。
　　”
　　上个月，林茗自杀事件结束后，李局受校长邀请到学校进行“绿色上网”专题讲座，宋远负责活动的策划和执行，因此跟李局有过简单接触，算是点头之交。

　　宋远向前一步，对李局说：“我班上有个学生被□□了，我到市局来报案。”

　　李局说：“学生被□□了？那怎么跑市局来了，是不是局里那帮小子偷懒不管事？宋老师，我给小孙打个电话，让他专门负责你这个案子。”

　　接着，李局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小孙啊，七色光中学宋老师班上的学生被□□了，待会宋老师来局里，这个案子交给你跟进。”

　　“谢谢李局，昨天那个值班民警说这事他管不了，我今早才跑到市局了。不耽误你工作了，我现在就回龙华分局。”

　　宋远连忙道谢，转身往公交车站走去。

　　“李局，宋老师学生告的是刘局，这事我昨晚打太极混过去了。”李局挂完电话片刻，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他立即回信：“这事交给你，帮刘局拦下来。”接着，他删掉了两人的聊天记录，快步走进“为人民服务”的市局大楼。

　　青年民警孙小安，今天心情非常不爽，昨晚值了一晚的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换岗，刚躺到宿舍床上，又被李局叫回来办公。他黑着一张脸翻阅户籍信息网，应付着面前的一个老人和一个老师：“老大哥，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孙女都14岁了，14岁已经有性同意权了。我咨询过刘局那边，人家说了，昨天晚上是你情我愿。你有精力在我这儿闹，还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孙女，是不是收了人家的钱，自愿跟刘局发生关系的。”

　　钟爷爷发怒了：“我呸，什么自愿，我孙女才多大，刘局多大了，臭不要脸的东西。”

　　宋远抓住了关键词，问道：“14岁？钟渔2005年出生的，怎么14岁了，警察，你这数学不对吧。”昨晚带钟渔去医院，填写挂号单时，宋远看了钟渔的身份证，出生日期是2005年1月12日。

　　孙小安警察嗤笑：“女儿2005年1月12日出生，儿子2005年7月8日出生，明显瞒报了出生日期，不然6个月怀孕生二胎啊。”

　　钟爷爷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入户登记，报错了生日，一直忘记去警局修改了。小渔是2004年7月8日出生的。”

　　孙小安接话，转向对宋远说：“宋老师，你作为一个女老师，应该也理解，女孩子的名誉最重要，这事遮过去最好，要是闹大了，全校皆知，对学生的影响多不好。”

　　宋远忍住端起纸杯泼水的心，继续说道：“孙警察，小孩子也许不懂事，我们做大人的要将心比心，昨天被□□的是钟渔，万一哪天被□□的是你女儿，你就不会今天这样说了。”

　　孙小安也惹急了，只好使出杀手锏，把笔记本电脑啪的合上，两手一摊：“别老是□□□□的，说了是自愿，只要是自愿这事我们就管不着。你们请回吧。”

　　也就在此刻，宋远对竖阴的官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幸好，她的口袋里带了一支录音笔，从早上八点半到现在，一直亮着红灯，他们说过的话，都被记录在笔，不可撤回，不可修改。

　　从审讯室出来，钟爷爷和宋远又找了其他几个警察，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经过一晚上的时间，钟爷爷的愤怒被平息不少，民不与官斗，他朝着宋远无奈一笑，被动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中国平民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只要不是活不下去，都能打破血牙往肚子吞。钟爷爷忍下了。

　　可是宋远，她不投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