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51、第 51 章

　　血肉撕裂的疼痛瞬间传遍每一处神经，闻默咬牙，咽下冲到嘴边的痛叫，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池凉雨。

　　“啊！”有人吓得尖叫。

　　包间内一片慌乱，其他人从变故中回过神，纷纷涌上前来，被闻默抬手制止，他目光凌厉，语气强势：“谁也别过来。”

　　他的话很管用，众人面面相觑，虽然着急，但确实没有上前。

　　闻默转回视线，握住池凉雨的手，目光狠戾地盯着她的眼睛，用力把刀尖拔出来，血顺着刀刃流下，滴到两人交握的手指上，沿着指缝渗进去。

　　因为疼痛，他的脸色已经发白，但仍然弯起嘴角笑着问她：“还要再来一下吗？”

　　池凉雨愣愣回过神，终于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胸腔中那股令人癫狂的愤怒被恐惧取代，她目露惊慌，害怕地想要抽回手。

　　但手仿佛被水泥浇筑，彻底固定住，被闻默牢牢地抓在手里。

　　“你放开我。”池凉雨挣扎。

　　闻默冷笑，随手丢下刀子，攥住她的手腕，强行把她拖出去。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即使闻过很多次，池凉雨依然不喜欢，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魂游天外，旁边是外科门诊室，闻默现在正在里面。

　　和他一起玩的朋友松散地聚在门边，等待的空隙里频频看向池凉雨，只不过视线充满探究，以及敌意。

　　“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池凉雨没反应，女生推了她一下，警告道：“闻默要是有什么事，我们绝对要报警的，别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到时候有你哭的。”

　　“你们什么深仇大恨要动刀子？要不是他不让，我们早就报警了。”

　　“哎，你真是闻默的女朋友？”

　　“我不是他女朋友。”池凉雨掀起眼皮看向他们，纠正这个说法。

　　“呦，还挺横。”有人嘲笑。

　　池凉雨讥笑，继续说：“所以他就是死了我也不会伤心。”

　　这话说完周围却诡异的寂静，池凉雨顺着他们的视线扭头，正对上闻默的视线，他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看着池凉雨，乌黑的瞳仁透不进一丝光亮，暗得可怕。

　　“怎么样？没事吧？”其他人围上去关心他。

　　跟他一起进去的男生替他说：“没什么事，我叔说扎得浅，没伤到器官。”

　　闻默这时开口：“你们先回去，我跟她还有事。”

　　说着他过来拉池凉雨的手，池凉雨想躲没躲开，被他钳住了手腕。

　　“你刚缝了几针，小心伤口裂开。”男生赶紧提醒他。

　　“我知道，会注意的。”闻默说完，拽着池凉雨往楼梯口去。

　　“你放手，我跟你没话说。”池凉雨怒视着他，扭动手腕挣扎，却挣不脱，被他硬拖走了。

　　其他人眼看着闻默把她拖到楼梯间，远远的还能听到池凉雨的几声怒骂，不由得面面相觑。

　　中午人少，楼梯间更没有人，下了一层楼梯，闻默把手松开，池凉雨得了自由，立刻退开几步，揉着发疼的手腕，防备地看着他。

　　“我死了你也不会伤心？”闻默面无表情，步步逼近，黑黢黢的眼睛盯着她，目光中的戾气犹如实质。

　　池凉雨被逼到墙角，仍然倔强嘴硬道：“不会，我才不会伤心。”

　　闻默笑了一下，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双眸猩红，神色癫狂而兴奋：“那好啊，我死之前一定要先杀了你。”

　　他五指收紧，仿佛要掐断她的脖子，池凉雨踢打挣扎，缺氧让她的眼睛开始充血，她抓着闻默的手背，徒劳地留下几道血痕，却不能解救自己，濒临死亡的恐惧终于让她知道害怕。

　　闻默蓦地松开手，空气灌入肺腔，池凉雨呛得咳嗽，弯腰捂住脖子，边咳边呼吸，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劫后余生的感觉让她双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清醒了吗？”闻默蹲下问她，脸上罩着一层阴霾。

　　池凉雨颤抖着往后躲，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恐惧让她连看都不敢看闻默，声音嘶哑地问：“你要干什么？”

　　“清醒了就跟我走。”

　　“我不要。”池凉雨抱住膝盖，害怕地摇头，口不择言道：“我不跟你走，我不会去上Z影，就算我重考一次我也不会去的，你非法拘禁，还胁迫□□我，你要坐牢的。”

　　闻言闻默笑起来，笑她天真，他慢悠悠地问：“说我非法拘禁，胁迫□□，你有证据吗？”

　　“我们是不对等的，别人只知道你喜欢我，而我的家庭和外表值得你对我纠缠不放，所以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明明是你主动送上门，因为我不接受你，所以你恼羞成怒，反过来诬陷我，可能是要强迫我接受你，或者和你复合，只不过我大概拒绝了你。”

　　“眼看诬陷不成，目的没达到，你就捅了我一刀，想杀了我，万幸我没死，而且人证物证俱全，你说我要是报警，故意杀人罪需要判几年？嗯？池凉雨，坐了牢你还怎么上学？”

　　闻默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现在你要做的是讨好我，而不是忤逆我。”

　　“你怎么能这样？”池凉雨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我本来就是这么卑鄙，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闻默收敛起笑容，命令道：“现在，亲我。”

　　池凉雨不愿意，缩着脖子不吭声。

　　闻默沉默地看着她，并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等待。

　　长久的沉默让池凉雨心中压力倍增，她害怕闻默不择手段，偏偏她没有任何可以抵御的办法，最终只能红着眼眶抬起头，将嘴巴送上去给他亲。

　　池凉雨从医院出来，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表情虽然平静，却透着空虚，让她看上去十分疲惫。

　　她回到家，家里没人，电话却响个不停，池凉雨过去接：“喂。”

　　“凉雨吗？”

　　她大伯声音急切，池凉雨稍稍回过神，应了一声，但情绪依然不高。

　　“凉雨，你快去找你妈，她脑子糊涂了，居然跑去告你爸犯法……”

　　池凉雨怔住，只觉得耳朵一阵轰鸣，接下来的话像是笼上了一层纱，怎么也听不分明，直到电话挂断好久她才回过神，给她妈打电话已经打不通，沈芳梅的手机关机了。

　　她给她爸打电话，同样打不通。

　　呆愣了半天，池凉雨捂住脸，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样的戏弄，她感觉很累，前所未有的累，心里好像压了千斤重担，坠得心口疼，她埋下头，发出破碎的哭声。

　　大伯他们来得很快，当天下午就到了，一进门就到处找沈芳梅，她奶奶哭天喊地地叫着，屋里找遍了也找不到人，他们把目标对准了池凉雨，开始逼问她。

　　池凉雨坐在沙发上，身前站着一圈人，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她大伯急得来回踱步，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帮你妈隐瞒，你快点说她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池凉雨回答，声音疲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爸都被公安局抓进去了，不找着你妈，还怎么撤诉。”她大伯母跟着说，看池凉雨的目光像是在看不懂事的三岁小孩，对她的把戏早就了然于胸。

　　“我真的不知道。”池凉雨机械地重复着说过的话。

　　“凉雨，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就是，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你爸坐牢啊？”她奶奶急得哭了，抓着池凉雨试图说动她。

　　“你这孩子，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帮你妈隐瞒，那可是你爸，你不帮着你爸，还想帮你妈隐瞒。”

　　“我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池凉雨感到疲惫，几乎是喊出这句。

　　可是没有人信，她爷爷板着脸说：“那你现在跟你妈打电话，叫她回来。”

　　“打不通，手机关机。”

　　“你是她闺女，你怎么可能打不通，我看你就是不想打。”

　　吵吵嚷嚷的指责汇集在一起，逼着她说出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而她无论怎么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就因为是长辈，她甚至不能撕破脸，只能理所应当地承受，池凉雨看着他们喋喋不休的嘴，一张张仿佛要将她吞噬，她霍地起身，大步朝门外去。

　　“你要去哪儿？”大伯母想拦她。

　　“你这孩子，都这时候了还往外跑。”她奶奶自觉苦口婆心地劝。

　　“让她去，没良心的东西。”她爷爷怒声说，不让大伯母拦。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萦绕在耳边的声音终于休止，池凉雨只觉清净，什么也不想管，她现在只想离开，离这里远远的。

　　A市很大，可是池凉雨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还能去哪里，她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天色渐黑，路灯亮起，池凉雨不知不觉走进公园，夜晚出来散步的人很多，公园中心的广场上播放着流行音乐，一群大爷大妈在跳广场舞，人群来往不绝，小孩子的吵嚷声处处可闻。

　　池凉雨走到脚疼，忽然停下了，她抬头看了看被树冠遮住的路灯，到长椅边坐下。

　　不远处有小孩在哭泣，闹着要玩具，哭声嘹亮，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听得到。

　　池凉雨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从来只有羡慕别人有玩具的份，她又想到自己还没有坐几次的吊椅，那是她从小就想要的东西。

　　渐渐的公园里人越来越少，夜晚的花草灌木丛没有白天可爱，除了路灯照亮的范围，其他地方全都黑漆漆的。

　　池凉雨有些害怕，可她又实在不想回去，口袋里还有一些钱，是白天打车剩下的，但不足以去宾馆。

　　她出了公园，找了很久才看到一家网吧，进去开了一台机子。

　　网吧环境挺好，沙发椅坐着很舒服，但池凉雨没怎么玩过游戏，网吧也是第一次来，她找了一部电影看，不知不觉熬到了凌晨一点多。

　　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她趴下想睡一会儿，一觉醒来身上却盖了一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