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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劈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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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伊是个安分的人,起码在安娜心中是这样,嘴有点毒,吃不得明亏,但为人却厚道,对家人很有责任感,否则,她当然不用冒险嫁个小主管,万一戴小主管是第二个安德呢?但有时她也有点像小妖精般精明,那天她细长手指里夹一支仙女牌女式烟,徐徐吐着烟圈道:“戴宗山,他爱我,他不舍得离开我。”
“这样自信好吗?当年姆妈也这样说爸爸,最后怎样了?姆妈在床上还没咽气,有人肚子就要鼓出来了!”
“戴宗山不一样,他听我的。”
安伊的这份自信让安娜难以琢磨,感觉她太自我感觉良好,就凭戴宗山的能力,他在外面有几个情人,你都未必能知道。“现在民国虽然建立了,但很多男人依然有一妻多妾的思想。你别太大意了。”
安伊只是悠然一笑,“那又怎样,钱他舍得给我花,就是出去找几个女人,其实我也不怎么在乎。”
“那你就赶紧给他生个孩子吧,男孩子,能继承他的家产。将来他就是出去胡混,你才真正什么也不用怕。”
“不说我了,你呢?你和宗平怎么样了?”
“还好,宗平不像姐夫那么令人讨厌,他和他哥不一样。宗平爱我,我们要去美国留学。”
“哦,那你们好好享受这一段青春时光的恋情。”安伊声音转为低沉,“彼此真正相爱的人,能相守在一起,并不容易。去吧,走得越远越好,我给你提供学费,多少戴宗山都出得起。”
“姐,我希望你幸福。”
安伊却转过身去,继续吞云吐雾,“还是管理好你自己吧,你自己能得到幸福就不错了。我们姐妹俩有一个能过得如意,姆妈在地下就能安心了。”
安娜记得,自己上高二时,姐姐生了个儿子,叫小虎子。安娜觉得,起码安伊这辈子能踏实地在戴宗山的小洋楼里当个贵妇了,戴宗山若胡作非为,有个儿子镇着,也不至于再像父亲那样,母亲尸骨未寒,就把黄澜玉弄进家来,鹊占鸠巢,行苟且之事。
记得在纽约时,最后那个电话是戴宗山打给自己的,是那种低沉浑厚容易让女人想入非非的磁性声音:“安娜,这个学期你回来吧,宗平在申大银行上班了。”
“好啊,我毕了业拿到毕业证就回去。”
“我觉得你最好现在回来,你们都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女孩子,非要那个毕业证干嘛?宗平在银行的收入不错,完全养得起老婆孩子。若非要读,上海的大学有的是。”
所以安娜并没在纽约那所教会大学念完,还好,学分能转到上海的分校里来。在宗平早先回上海一年后,她也乖乖回来了,准备做一个新时代的海归新娘,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
那天她正兴头上,站在南京路上一家橱窗前看一双高跟鞋时,无意中一扭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而揭开了她的噩梦。
她快步跟了过去,跟着戴宗平到了他所住的高级公寓。这个人自她从纽约回来后就显得怪,像有什么事瞒着她。安娜就有点好奇。本来说好的,她与宗平结婚后,两人在这里过二人生活,过烦了就搬到戴家花园洋房的配楼里去住,打算得多好!
安娜在走廊一端看着戴宗平走到自家门前,没有掏钥匙,只是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他闪身进去。
看来公寓里是有人的。安娜很纳闷,除了自己和他哥,还有谁在他不在时能住进他的房间?
安娜悄悄走到门前,贴耳凝神听了听,听到里面有女人的说话声,很熟悉,像吵架:
“...我就是仰慕你,一天见不到你,都抓心挠肺的!不管以什么身份,我都愿意一辈子无怨无悔地这样陪侍你……但,你去找她我很痛苦……”
安娜瞬间冰冷,怎么是她?感觉自己要悲剧了,于是急火攻心,正举拳捶门,里面又传出不一样的声音,不吵了,改成喘息声,粗喘,细喘,宛若当年在自己房间听到隔壁继母房间里的那粗声细声的混合。
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戴宗平进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娜彻底顾不得淑女形象了,提脚狠狠踹门。
里面有脚步声过来,好像有些犹豫,然后门慢慢开了一条缝。戴宗平好像知道这事迟早要败露般,目光悄悄向外张望。
安娜闪身到门口,搭脚就踢了他的裆,然后硬往里挤,要看看里面究竟住的什么人!
戴宗平就怕得要死,一手扯着没来及系扣的睡衣,一手死命顶着门不让进。好像没亲眼所见,就不存在一样。
安娜气疯了,从越来越小的门缝里,从上至下挠了他的脸,回头就走!
安娜跑回家,到二楼自己的卧室,门反锁上,把自己缩成一只大虾,整整三天没下楼。任何人敲门都不理,不作声。父亲和戴宗平先后来过,然后离开;接着是楼下的黄太太该打麻将的继续打麻将,该忸怩作态地笑时还是那样笑,好像比平时更开心了。她抢了自己姆妈的男人,现在她的女儿又在抢戴宗平!
很快,楼下麻将停了,黄太太嘻笑着,似乎对着电话向人公布喜讯:“我家女儿也找到男朋友了。是谁我还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有了。哪天我问问她,如果对方也不错,就赶紧嫁了吧,女儿大了不中留啊,我也不想留她,哈哈!”
这笑声触目惊心。
一周后,安娜能下楼时,在楼梯碰见了活力四射的黄太太。继母看到继女,似乎愣了一下,心有不安,特意用愧疚的声音说:“安娜,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你有时间吗?”
安娜给饿得眼花,跑进厨房,拿了一块厨台上的蛋糕,端在长条饭桌上,开吃。
继母还体贴地给倒了杯水,放在继女面前,自己转身坐在对面,“安娜呀,这几天没见你,还以为你不在家呢。”
安娜几乎要笑出声来,很想把蛋糕扔她脸上——老婊/子!滚!
“你妹妹高若柔现在正谈婚论嫁,我昨天去街上还给她买一双结婚穿的红鞋。不过,她这男朋友,你可能认识,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给气得不行,还把他俩臭骂了一顿!你说这俩人怎么突然像找到了今生真爱一样,非宁死也要在一起呢!你爸很生气,要棒打鸳鸯,我是觉得吧,这事还不能这么对立着处理,想想那梁山伯与诸英台,朱丽叶与罗密欧,都是家长越拆分,人家越是宁死抱团在一起……唉,我们这个家,我不想悲剧发生,就不想往死里逼他们。”
安娜抬起头,冷冷而鄙夷地看了一眼黄太太,“说这么多,你想让我祝福他们吗?这白日梦需要做吗?”
黄太太干笑一声,柔声说:“不为难你,怎么着咱娘俩也同一屋檐下生活多年了。你和若柔,虽没血缘,但也是一家人,有姐妹情分,既然他们就这样非爱非婚不可,不求你祝福,你不反对就不枉了你们姐妹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