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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拜师(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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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星君……
少惜凡这话在旁人耳中也不是凭白无故地乱说,多年前那次登天门王成湘托病不出,摆明放水,才给了杜思云跻身内门的机会。
这就是明明白白的证据。
一般人理解作杜早鱼为了让自己闺女进,不惜命令当年自个的得意弟子给开后门,纯粹是以权谋私;敬仰杜早鱼的便说是王成湘舍得名声讨好杜早鱼,是存了巴结之意;也有正直的,就认为是王成湘觉得这次比赛十拿九稳,冒险冲金丹不成反被噬,真个受了内伤才没有参加登天门……
总之,这事出来以后是众说纷纭。
几位当事的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破军星君这番言论一出,给当年那件事又带来了一种新的思路。
王成湘七岁拜入掌门门下,和杜思云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是王成湘爱慕她,登天门为了心上人故意输的也通。
这种想法迅速得到大批人拥护,毕竟是破军星君亲口在大殿上承认的,这还能有假不成?
于是顺延着,王成湘没有立即任命新禄存星君也就有了合适的理由,这是为杜思云铺好了路,就等她坐下就成了。
于是,巴结的巴结,示好的示好。才让这个全天都府公认的废物又成了大家追捧的对象。
少惜凡,真的是事多……
杜思云这么想着,却没有当着黄承贤的面说这句话,毕竟他还只是个刚进门没多久的小弟子。
为了影响小徒弟,杜思云下决心以后在门内要谨言慎行。
至少,不能让徒弟看见。
杜思云没有对他刚刚说出的话做回应,无论是否认还是讥笑,只是一笔带过,转而很快地又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新收的小徒弟身上。
“你叫什么?”
“弟子黄承贤。传承的承,贤明的贤。”
“好名字。你来了有多久了,去过掌习那学过什么了吗?
黄承贤温声道:“弟子上山前恶疾缠身,养了大半年,刚刚好了。掌习那边还不曾去过。”
杜思云抓紧缰绳,往回一扯,白鹤摆翅向着底下冲去。
风声咧咧作响,杜思云指着底下一片屋子,大声道:“你认得那几个字吗?”
“回师父。”为了不被风吹散声音,黄承贤也扯着嗓子道,“弟子不认字!”
这嗓子喊的杜思云猛一拉绳,白鹤就在片屋子上来回的盘旋。
“我听得清。”
黄承贤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弟子冒犯了。”
他本就看出眼前这女子做他师父是不情愿的,眼下更不敢造次,怕像以前一样被安个名头逐了出去。
他被逐是小事,只是伤了掌门人的一片好意,这他是万万不肯的。
想了种种理由,声音愈加乖巧微弱,好像很为这句话受伤一般。
这么一来,杜思云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天天见的都是身板厚实,脸皮也厚的一群人。这一下真遇到了朵娇花,倒还真让她有点儿手足无措的味道。
“小事小事,别在意。”杜思云忙安慰他。
黄承贤情绪又好了起来,抬起头。杜思云低着头看他柔顺的头发,心里琢磨,这孩子身上,我怎么半点未来三界尊者的感觉都没看出来。
杜思云拿出耐心,指着下面的房屋,喊道:“这是桐门居。这里是你以后学习的地方了。往后你日出的时候就到这来,先把字学了,再把基本的那些修炼法门掌握了。”
“你只要记得,掌习重规矩,年纪也挺大的。要是他说了些不中听,犯糊涂的话,只管无视了就行。一般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你年纪有些大了,和你同辈的人若来找你的茬,来告诉我就是了。同样,同门之间,和气为重。你若是欺辱了人家,我也只会按规矩办事。”
她自己觉得后面那句显得有些多余,以她这个名声,以黄承贤自己这个入学的年龄,再以他这个性格。
她已经做好了,要是被人欺负就打上门去的准备了。
“我们下去为你在掌习那报个名。”
白鹤缓缓落地,杜思云翻身下来,没再等黄承贤磨磨蹭蹭地试探,拉着他一边的手扯下来,另一手扶着腋下,小心接过他,放在地上。
杜思云牵起他的手,往正门口走去,在桐门居的匾牌前停下。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头戴一顶梁头巾,穿一领麻布宽衫,作文人打扮。
杜思云上前施礼,道:“天枢峰杜思云求见大掌习。”
中年男子看见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很快收拾好,道:“请在此稍等片刻。”
等了一会儿,终于进去了。黄承贤一抬眼,便看见院子里有颗绿芽茂盛的榕树,光在枝叶间碎成一片片投到地上。
无人修整的绿蔓在白墙上肆意蔓延,吸进鼻腔的空气带着湿冷。
黄承贤乖顺地跟在后方,看见杜思云先是深吸了口气,脸上酝酿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才推门进去。
“大掌习说只见得杜大人一个人。”
文人打扮的中年人伸手把他拦下,温和地笑笑。
黄承贤只好等在外面,中年人守在门前,索性跟他攀谈了起来。
“杜大人好久没来过这桐门居了,看见她,我也是大吃了一惊呢。”
黄承贤问他:“这桐门居,是个什么地方?”
“你是刚刚入门的吧?”
黄承贤把刚刚对杜思云讲的又复述了一遍给他听。
中年人双手并拢藏在袖中,听了此话,温和地笑道:“原来如此。小兄弟想是不久前才拜师的吧。往后你拜了师,来这儿的次数可就多了。”
“你要知道,虽然是拜了师。但基础法门还是在这桐门居由各位掌习教授的。在门内,能够收徒的的只有内门弟子,而他们大多事务繁忙,只能给点零星的教导。是故,无论有没有师父的外门弟子,都要来桐门居学习好基础的修炼之法。”
“可我看这里房屋数目不多,这么一片,天都府如此多弟子,怎么容得下?”
“小兄弟可曾听说过袖里乾坤?”中年人笑笑,“这房子虽小,却各个法阵加持,屋子里面是内有方圆啊。”
“原来是这样。”黄承贤喃喃道,又问,“那我一路所见的那些,诸如驿站鹤园也是这样吗?”
“哈哈哈!”中年人大笑三声道,“自然自然,不然那般狭小之地,仙鹤岂会立足?”
黄承贤展露笑颜:“竟然是这样。我初入仙门,有很多不知道的地方,请多多见谅。”
中年人摩挲着下巴,面露春风:“谁也不是生下来就知道的,在这桐门居最要不得的就是怕露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想学,可以在这学到许许多多,掌习们各个学富五车,后院的书屋随时开放;可你要是怕露怯,什么都不敢问,打肿脸充胖子,那可就惨喽。”
黄承贤不禁好奇自家师父这脾性在桐门居里是个什么表现,问道:“我师父原先也是在这儿读的书吗?”
“你师父?”
中年人看他由杜思云亲自带过来,料想这小少年师父肯定和她私交不浅。天枢峰掌门门下几位弟子,除了新回来的杜思云和留在门内的司刑大人外,都出去了。
不过论交情来说,天权峰的一清真人和玉衡峰的顾行霜顾仙子与她关系也不错。
倒也不排除掌门心血来潮收了个弟子。但他想来想去,就是没敢往小少年师父就是杜思云那方面去想。
一则,师缘会他也到了,杜思云根本就还没回来;二则,他也猜不到杜思云也会收徒弟。别说他想不到,天都府随便抓出一个人来,都想不到。
于是他笑眯眯地说:“你师父是哪位?”
“我师父就是刚刚进去的那位。”
一语激起千层浪,中年人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是她的徒弟?”
还没等黄承贤回话,门“吱呀”一声响了,杜思云推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微微一笑:“怎么?有意见吗?”
中年人听着她语气带了几分火气,好像正愁没有发泄口,他自然不愿着触霉头,面上露出习惯性的温和笑容:“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她偏着头,脸上挤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容:“是吗?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中年人哪想和她处什么关系,可还没等他回话,里面又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凡为人子弟,须是常低声下气,语言详缓,不可高言喧闹,浮言戏笑。’”
这句话音刚落,中年人瞧见杜思云脸上迅速收敛起那副略带威胁的笑容,变得低眉顺眼。
“学渊,天枢峰杜思云因不敬师长,禁闭半旬。等她整理完毕,即刻生效,由你来给她送饭。”
中年人愣了愣,随即恭敬道:“是,大先生。”
杜思云嘴角像是被人用力撑上去的一样,像是手艺拙劣的工人在石头上刻的笑容。
“给学渊兄添麻烦了,还请谅解。今日我还有些杂事,就先告辞了。等我处理完毕,立即前往后崖思过。”
还没等梅学渊缓过神来,她抓起黄承贤的手,匆匆地走出了桐门居。
待她走后,梅学渊才问道:“大先生……”
还没等他把心中疑问说出,老者苍老声音从里面传来。
“她几年前下山之际,出言顶撞赵掌习。孔子曾言:‘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她连顶撞恩师这样的大罪都未曾放在心上,以后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如今她收了弟子,若不以身作则,弟子又如何学得?”
“可是当年,赵掌习心里对杜思云有怨,出言不慎。先生不是罚过他?”
老者道:“我并非说她做错而赵掌习对,我只是要教她礼而已。”
梅学渊在屋外一揖到底:“先生一片冰心在玉壶,只是杜思云素来不喜拘束,我怕不仅起不了效果,反而会弄巧成拙。”
老者徐徐道:“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是故别人少对他们有怨言。杜思云自从天权峰清容真人仙逝后,性子变得愈加偏激,颇有睚眦必报之感。她不仅惩罚别人,也惩罚自己。终日在外飘零,自我放逐。”
“如今早鱼起了念头,想让她修正道心。我也想让她借着这个机会,明智静心。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每日食饭,将静心丹细细碾碎混在里面便是。”
“弟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