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鲸叹叹

22、第 22 章

　　天色昏暗，路灯渐次亮了起来。

　　崭新的黑色卡宴停在路边，与周遭平庸的环境格格不入，懂车的人路过都要看上几眼。

　　徐厚德感觉自己在车上等了好久都不见叔叔老师下来，他玩了几局电话手表上的游戏就不想玩了，无聊地看着窗外。

　　外头左右都是普通的楼房，按理说应该很多人聚集在此才对，可底下宽敞的道路却行人稀少。

　　商泽把车门和车窗都锁上了，他想降下车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不行。

　　就在他百无聊赖甚至有些犯困时，有一家三口不远处的大楼里走了出来。

　　其中有个看起来跟徐厚德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儿，刚出大门就迫不及待地朝他的父亲伸手，蹦蹦跳跳的。

　　男孩的父亲笑着蹲下了身，他的母亲则将他抱起，让他坐到了他父亲的肩上。

　　男孩儿笑容如菊，他的父亲抓着他的双腿稳步前行，母亲则陪在两人身边，笑盈盈地说着什么。

　　徐厚德呆呆望着那幸福的一家三口，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他的爸爸妈妈。

　　渐渐的，他的眼睛湿润了，连叔叔老师下来了都没留意到。

　　商泽开门上车时，看到的就是徐厚德泪光闪烁的模样，他眉头一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小德。” 他有意喊了他一声，“抱歉，叔叔下来晚了。”

　　徐厚德回过神，连忙抬起小手擦眼睛。

　　这时候，另一扇车门开了，他侧目过去，瞧见一条大黄狗笨拙地跳上了车，呼哧呼哧占据了后座放脚的地方。

　　徐厚德的表情顿时又惊又喜，双腿缩到一旁给狗狗让出空间，睁大眼睛问紧接着上来的沈语喃：“沈老师，这是你的狗？”

　　“是的，可爱吗？” 沈语喃浅笑落座，关上了车门。

　　“可爱。” 徐厚德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我可以摸它吗？会不会咬人？”

　　“不会的。”沈语喃摸了一把乖乖趴着的元旦，“它很温顺的，从来不咬人。”
　　说完她才发现徐厚德的眼睫毛湿漉漉的，登时心头一惊：“你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被这么一问，徐厚德脸上因为见到狗狗而露出的惊喜明显降了下去，他没有说话，弯腰去抚摸元旦。

　　沈语喃想到什么，良心开始过意不去了，歉然道：“是不是因为老师和叔叔让你等太久了？对不起啊，是老师动作太慢了。”

　　“不是，”徐厚德小幅度摇了摇头，“我只是想爸爸妈妈了。”

　　沈语喃怔然，词穷了。

　　车子调了头，开始匀速前行。

　　驶出去一小段路后，驾驶座上的人冷不丁地开腔：“你应该知道，他的成长需要陪伴、呵护和引导，这些我给不了他太多，但你可以。”

　　沈语喃懵了：“你说我吗？我怎么就可以？”

　　商泽有理有据道：“论学识、性格、涵养、职业，你都是个合适的人选，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专职保姆只为利而来，没有我想要的用处。”

　　听了他的话，沈语喃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原来她在他心里还是有很多好的地方的啊。

　　想来，徐厚德的父亲在商泽的人生道路上应该有着功不可没的作用，不然他不会对徐厚德这么看重，也不会为他考虑这么多，更不会在自己还未婚的情况下就将他带在身边。

　　“能问问你带他多久了吗？” 她抬手替徐厚德整理了一下衣领，问商泽。

　　商泽说：“半年，不过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那他之前也是在青崎？”

　　“嗯。”

　　沈语喃沉默，这么说来，徐厚德应该是在半年前失去至亲的，并且没有了祖父母、外祖父母乃至兄弟姐妹这样的亲人，不然监护人资格不会落到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商泽头上。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依靠是商泽了吗？

　　沈语喃望着徐厚德出神，鼻子突然酸酸的。

　　跟徐厚德比起来，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可怜了，起码她还有妈妈，虽然妈妈是神经病，也许并不知道她是她九月怀胎生的女儿，可她不会被人说是孤儿啊。

　　“所以你好好想想。” 商泽敏锐地觉察到沈语喃同情心泛滥了，赶紧趁机扇上一把风，“你来了，就将既是他学习上的老师，又是他成长过程中的引路人，等他长大了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要是嫁不出去，将来还有个人给你养老。”

　　“？？？”

　　沈语喃悲伤的情绪被扫去一半，不满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商泽笑了一声，很是不屑，“这么老了还没嫁出去，我看你挺悬。”

　　“那是我不想嫁。” 沈语喃气的牙痒痒，握紧了拳头，“你不也一样？这么老了，还没娶到老婆，我看你也悬。”

　　商泽从容不迫转着方向盘，轻哼道：“这不被你耽误了？人家都嫌我太老了。”

　　好家伙，真会见缝插针，敢情她又罪加一等了？

　　沈语喃无语。

　　徐厚德压根没听懂两个大人在谈论什么，只知道两人突然扯到了嫁不出去和娶不到老婆的话题上。

　　在这个话题上，他有发言权。
　　只见他直起身，扯了下沈语喃的袖子，慢声说：“老师，我知道叔叔为什么还没娶老婆。”

　　沈语喃对此非常感兴趣，一下子两眼放光：“为什么呀？”

　　“因为他不想结婚。我爸爸妈妈还有公安局里的叔叔阿姨都给他介绍过女孩子，她们都好喜欢他的，而且很漂亮，可是都被叔叔拒绝了。”

　　沈语喃不意外很多女孩子喜欢商泽，但很意外他竟然不想结婚。

　　这是为什么呢？他曾经可是不到二十岁就天天嚷嚷着想跟她结婚的人。

　　她很想知道原因，可又不想被商泽知道她的好奇，于是她凑近徐厚德的耳畔，悄声问他：“你叔叔为什么不想结婚呀？”

　　徐厚德两只小手围到唇边，也贴近老师的耳朵，偷偷告诉她：“我不知道。”

　　“……”

　　沈语喃欲哭无泪。

　　两人的悄悄话商泽都听见了，猝不及防道：“你想知道？”

　　沈语喃不语，有些窘迫。

　　商泽说：“因为你，让我恐女。”

　　“……”

　　真的假的？

　　沈语喃罪恶感+1…

　　徐厚德不明白叔叔的话，他只留意到了元旦脖子上的项圈，拿起来看了几眼，问道：“沈老师，它是叫元旦吗？”

　　“嗯。”

　　“你为什么给它取这个名字？”

　　“因为我是在元旦节那天把它捡回家的。”

　　“它是流浪狗？”

　　“对。”

　　“那它一定很感谢你，不然它可能早就饿死了。”

　　沈语喃笑了笑：“也许吧。”

　　徐厚德是很喜欢动物的，现在跟元旦在一起，他语调都轻快了不少：“它好乖，你要带它去哪里？”

　　“送它去宠物店寄养几天。”

　　“寄养？”

　　“意思就是让它暂时住在宠物店。”

　　“为什么？”

　　“因为老师最近要住酒店，没法照顾好它。”

　　“喔。”

　　徐厚德的声音刚消失，驾驶座就传来戏谑的嗓音：“你老师没房子住了，真可怜。”

　　徐厚德一听，马上撑大了双眼，很不可思议似的看着沈语喃：“真的吗？老师没房子住了？”

　　沈语喃哂笑，摆了摆手：“不是啦，老师只是还没有找到新房子，找到就有了。”

　　“哦，可是住酒店好不方便的，衣服都没有地方晾，鞋子还很臭，说不定还会有坏人在里面装摄像头。” 住过几次普通酒店的徐厚德对酒店的印象并不怎么好，不希望他的老师住那种地方。

　　他皱眉琢磨了一会儿，忽而脑光一闪，眼睛亮了起来：“叔叔家还有房间，你可以来跟我们一起住。”

　　没人发觉，商泽唇边扬起了微不可察的弧度。

　　沈语喃挺惊讶徐厚德的建议的，她愣了几秒，说：“老师去跟你住，不会给你造成困扰，让你感到不自在吗？”

　　“不会啊。” 徐厚德不假思索地说，“我希望你能来跟我和叔叔一起住。”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就不用总是在警察局吃饭睡觉或者晚上一个人在家了，叔叔他老是要加班，我很多晚上都是睡在他的办公室里的，有时候在家，他又突然被叫去抓坏人，我就只能自己在家了。”

　　沈语喃脸上闪过诧异，她可以想象到徐厚德的生活是多么的孤独与无奈。
　　她默了默，摸摸徐厚德的后脑勺，柔声细语地问：“那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害怕吗？”

　　“白天不害怕，但如果是晚上的话就会有一点，叔叔家的房子太大了……” 徐厚德说着说着就低下头去，好像对自己的胆小感到很不好意思。

　　沈语喃笑道：“那你很勇敢啊，老师都不敢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呢，要向你学习。”

　　被夸赞的徐厚德眉眼染上一丝雀跃，“那老师要来跟我们住吗？”

　　“我考虑一下。”

　　商泽：“……”

　　“我只给你一天时间。” 他隐忍地提醒她。

　　“知道了。”沈语喃叹气。

　　……

　　把元旦送到宠物店后，沈语喃就到了酒店。

　　今天经历了这样一档子可怕的事，沈凌做什么都很没精神，外卖随便吃了几口就洗澡躺床上了。

　　沈语喃心里也烦着，除了安慰她几句，跟她讲几句大道理之外，没再说什么，坐到了桌前，一边对着电脑工作，一边想着去给商泽当保姆的事。

　　约莫是晚上九点，一道短促而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脑上的微信图标亮了起来。

　　沈语喃随手点开，看到是“Z”发来的一个视频。

　　视频播放，入目是简约大气又不失奢华的房子，宽敞明亮的客厅、干净整洁的厨房、一览众山小的阳台……

　　沈语喃无比惊羡，她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下一刻，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Z：「这么好的条件，房租1500，错过了这个村，你以为还有下个庙？」

　　“……”

　　他是在引诱她？
　　就这么想她答应吗？

　　这样想着，沈语喃忽然有点小开心，有种她在商泽眼中是条最好的那一个的自豪感，他非她不可。

　　她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求贤若渴吗？」

　　Z：「这叫求姆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