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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一章 太子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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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临和秦燊没打算在妖族多待——原本也只是参加完今晚的宴会便走,眼下这个情形,宴会是不能参加了,所以不妨早日动身,也好早日与宗门中人汇合。
青阳没来再找他——也不知是被族长们联手劝服了,还是没脸再露面,但秦燊心里总不踏实:他觉着这家伙还好多幺蛾子没出完,他前世和青阳是最熟的,相当知道其人有多能折腾,疯起来又有多疯。
那时候顾清临陨落,魔尊被重新封印,他们都同时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其中反应最大的,便是青阳。
并不是说,他的悲伤就要比其他人多,只是妖王情绪外放,感情又向来炽烈,他疯了整整五年,走遍大陆,将正道掀了个天翻地覆。
青阳不讲理,谁伤过顾清临,他就要人家的命,也不管那时候顾清临确处魔族阵营,正道之人得而诛之,都是理所应当。
但你怎么和一个疯子讲道理呢。
说到底,伤害那人最多的,其实是他们身边的这些人。
那段日子,秦燊根本不愿去回想,每个人都似处在深渊里,生不如死、痛苦不堪,他们只有日日战斗,互相伤害,日日伤痕累累,借由□□上的痛苦,才能稍稍缓解内心的空洞。
但终究没有用。
所有人都疯了,端的只是看,谁疯得更似常人而已。
“想什么呢?”
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燊骤然一震,被从回忆的泥泞漩涡中瞬间拖出来,他眼中腾起的黑雾迅速散去,转头看向若无所觉的顾清临,勉强挤出一个温柔的笑。
“没什么,在想你。”
这话已经说得很暧昧,但钢铁直男天生少了那根筋,就不会往歪了想,顾清临歪歪头,好奇道:“想我做什么?”
“……”秦燊的喉结动了动,对方琥珀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他,茫然又纯粹,让他自惭形秽,总觉得哪怕是升起……只是升起那种念头,都是对眼前之人的亵渎。
“没什么,”他又重复了一次,移开视线时甚至有些狼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我都收拾好啦,”顾清临也不深究,快乐地拍拍乾坤囊,手中还捏着一片晶莹剔透的玉榴糕,“真想把妖王宫的厨子也打包带走,这味道,真是绝了。”
秦燊:“哦?”
“真的,你尝尝你尝尝,”顾清临直接端起那个盘子,递到秦燊面前,“槐江山上什么都没有——我其实挺不明白,我们又不是修的无情道,怎么师尊那些规矩,简直要把人的七情六欲都灭光了。”
秦燊回想了一下那位孤冷清高的青莲剑尊,不由得赞同地点了点头。
洛渊其人,欲|望确实过于淡泊,你有时候看着他,根本不觉得看到的是一个活人,而是一柄闪着锐利寒光的宝剑,或是一块冰冷透质的玉石。
但他当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隐藏太深——就拿他们这次一起重生来说,秦燊防着青阳,是对情敌的警惕,可内心深处,他对洛渊的忌惮更深。
那个人……
“没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秦燊一边还笑着,从那盘子里拿起粉红色的糕点,“以后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顾清临一震:这是什么仿佛求婚的神仙台词!男主真的好会撩,不愧是坐拥三千后宫的男人!
他眨眨眼:“你会?”
“我可以学啊。”秦燊轻轻夹着那块玉榴糕,却没有吃,好像是顺手一样,直接塞进了顾清临嘴里。他边这样做,边低眉浅笑,英俊的眉眼落上月光般的温柔,一时间甚至有点人妻。
顾清临就在这瞬间,突然被击中了心脏。
啊……他想,男主真好看,果然是天道之子。
又好温柔,对好朋友都这么好,那做他的道侣一定会很幸福——除了花心一点,如果他再能专情忠贞一点,那他要是个女孩子,他也想嫁这种老公的啊!
可惜他不是女的,就好酸。
顾清临叹了口气,清甜柔软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暖暖地流淌过食道,他不自觉地又眯起眼睛,被那种甜蜜俘获,整个人都好开心。
有人敲门。
秦燊回过头,主动去拉开门,看清外头是谁之后,脸色又有点拉了下来。
“太子殿下,”他拖长了声音,“怎么这时屈尊登门?”
林枫眠踏进房门,他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跟那位影子般的侍卫统领。他轻轻咳了两声,眉眼带着笑,丝毫不介意秦燊话语里的阴阳怪气。
“枫眠。”顾清临也朝着他笑,手里还捧着一碟晶莹剔透的玉榴糕——他已换了一身绣银色云纹的白衣,整个人高冷出尘,飘然欲仙,却偏偏捧着满身烟火气,糕点颜色漂亮又软糯,将剑修身上的冷然也温暖了不少。
林枫眠缓缓舒了口气,很奇怪,从一开始见面,每次看到这个清冷俊美的青年,他就总有种莫名的愉悦感。
“抱歉,”林枫眠直截了当地说道,他是看着顾清临说的,却也没忘了向秦燊投去歉意的眼神,“之前……我确实有暗中派人调查你们的身份。”
顾清临一愣。
秦燊也怔住了,他本来还打算就这事兴师问罪,可林枫眠就这么坦然地主动说出来,倒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怪小肚鸡肠的?
林枫眠真诚道:“实在失敬,但我总如此瞻前顾后,这毛病着实改不了,还望阿九不要怪我。”
“唔……”顾清临眨了眨眼,把糕点放回桌上,摆了摆手,“怎么会,我们出现的也实在太巧些……”他一向都是习惯被人家误会指责的,突然遇到这样的情况,竟甚至有些赧然,“不过,此事与槐江山无关,你——就还当做是萍水相逢,我们只是路见不平罢了。”
林枫眠笑了:“我懂得的。”
“还要谢谢你今天去‘救我们’,”顾清临说,“青阳不会对你生气吧?”
林枫眠摇摇头,他犹豫了一下,似是有些退缩,可最后还是略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没帮上什么忙——而且今天早些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打算,但那时密探还没回来,我不知你们的身份,是……打算对这件事保持沉默的。”
“……”
这……顾清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不可能不在意,无论如何理解,但你当做朋友的人,几乎算是选择“抛弃”你,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在意。
有愤怒的火焰跳上秦燊的眼底,他逼近一步,看样子是极力按捺着,才没有一把抓住林枫眠的领子:“你知道?”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是忍着火,“你一早就知道?”
林枫眠的面容却仍很平静。
“你们离开大殿之后,我就知道了,”他说,“如果当时马上叫解统领去追,之后的一切应当都不会发生。”
但是他没有。
有点凉意缠绕上来,顾清临抿抿唇——他早懂得不该强求别人做什么,但是……
当面听到这样的事,也并不是不会伤心的。
林枫眠叹了口气,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当时我们刚刚达成协议,我不能冒着激怒他的风险——云凉国运都寄托在这一纸协议上,即使是我自己,也不能成为破坏这种事的阻碍。”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
他这次没再说出来:希望你不要怪我。
顾清临后退了半步。
“如果我不是槐江山弟子,”他喉咙有些滞涩,“你之后也不会现身,对不对。”
“……是的。”
“你去救我们,只是认为,槐江山也许会带来比妖族更大的利益,而有这一层身份在,青阳只会感谢你的提醒,不会因此动怒,对不对?”
“……”林枫眠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
“你——!”秦燊身上深红色的火灵之气骤然一闪,是气坏了,“我们把你当做朋友!你以为不是清临救你,你们的队伍能走到万妖领域?能达成你那个破协议?”
如果他们就真的……只是两个没有背景、境界只有金丹的散修,今日之事,又会如何结尾……林枫眠那样一个聪明人,他会想不到?
秦燊是真的很生气,林枫眠其实没有做什么,他只是什么都不做。
他只是选择袖手旁观,只是在利益的选择中放弃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只是利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自由,来谋取整个国家的利益。
谁听了不称赞一声明白人。
但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对待顾清临!
秦燊后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生谁的气,也许是在气这该死的天道,这一点都不公平的世界——顾清临是他前世今生,见过最好的人,待人又真诚,心地又善良,从不吝于自己的温暖和善意,傻乎乎的,对每个人都掏心掏肺的好。
可是为什么,他就总遇不到那个值得的人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把这样的真心视为理所当然?他们从他身上汲取光明和温暖的力量,于是能够挣脱黑暗,继续向前,却再不回头,将他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到底凭什么!
“咳咳……”
秦燊心情激荡,他的离火灵力本就暴烈,此时控制不住溢出体表,搅动得整个房间的灵力都不稳定起来。
林枫眠原本还想忍一忍,可他身体也确实羸弱,实在受不住,猛烈地呛咳起来,身形都晃了晃。
“……阿燊。”
顾清临一手搭上秦燊的肩,凉沁沁的冰灵力安抚地涌进他的身体,将那些窜动的火苗轻轻压制住了。
秦燊一顿,看到顾清临对他摇了摇头。
“咳咳咳……对、对不起——”
林枫眠踉跄着退了两步,靠着桌子才稳住身形,他面上仍是那样浅淡的表情,若其中真有些羞愧,也被隐藏在那几近淡漠的坚定之中了。
他看着顾清临的眼睛:“我可以付出任何事,”他说,“为了实现我的目标——但我的确对不住你们,顾仙师,我愿任你们处置。”
林枫眠不是在开玩笑,他摇摇头,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一点血迹:“但无论如何,请留下我的性命——至多五年,让我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可以吗?”
顾清临:“……”
他无话可说,林枫眠的坚定和坦然,他的冷酷和算计,都摆在明面上,一边依旧在那里闪耀,一边令人望而生畏。
可即使失望——也依旧会令他钦佩。
“反正我也没出什么事。”最后顾清临只说道,不愿再去看林枫眠,“我们准备今晚就离开这里了,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