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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赵晓雅回头看去,那辆越野车已经停在了路边,秦阳站在车的一侧,手里还拿着早餐。
      “你怎么来了?”赵晓雅坐上车,声音也透着疲倦。
      “来给你送爱心早餐。”
      “我已经下夜班了,回家吃也是一样的。”
      秦阳看着身边的女子,即便是素颜,也掩盖不住她姣好的面容,只是现在脸色黯淡,眉宇间也满是倦意。“在急诊轮班,很累吧?”
      “还好吧,”晓雅拿过豆浆喝了一口,“急诊真是看过世间百态的地方啊。”
      “怎么这么说?”
      “你认识的人,或者是爱人,或者是仇人,生死一瞬的命运,可能是由你掌控,或者,你至少是他生命何去何从的目击者和见证人。”
      “你在说什么啊?”秦阳发动了车,目不斜视的笑了笑。
      “如果,”赵晓雅压低了声音,“躺在急救室命悬一线的,是你的爱人呢?”
      “我的爱人,不是在我身边么?”他侧脸勾了勾嘴角。
      赵晓雅的脸色沉了下来:“今天凌晨,急救室来了个熟人。”
      “这世界太小了。”秦阳叹了口气,“哪儿都是熟人。”
      赵晓雅看看他平静的表情,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路面,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已近正午,灿烂的阳光透过浮着灰尘的玻璃窗,如薄纱般洒在白色的地板上,给苍白冷淡的病房添了些许暖融融的光晖。
      靳璟早已醒了过来,看着天花板,虽然努力吸着气,还是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又是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桌椅,眼前的一切,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当然,才过去几个月而已。
      靳璟没有想过,在那个惊魂冬夜过后的春天,自己又一次躺在了医院里。可如果说在冬夜遇险时,自己咬着牙顽强顶了下来,保全了性命。那么这次,为了永恒的宁静,为了不再痛苦,自己则选择了放弃。
      放弃所有。
      她侧了侧身,看见了手腕上刺眼的白色纱布。
      “醒了?”耳边传来了清晰的男声。靳璟转头一看,是裴英秀。他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舒展着双腿,眼眸中泛起盈盈笑意。
      “你怎么在这儿?”
      “在E城,现在除了繁希,可能我还算是个能出力的朋友吧。 ”
      靳璟道了声谢,不再言语。静默半晌,她才轻声说:“我好累,不想再听那些珍惜生命的谆谆教诲了。”
      “那些谆谆教诲,我也说不出来。”裴英秀笑了。
      靳璟目不转睛地看着裴英秀修长的腿,想到了那天晚餐时自己对他说起继续运动生涯的“豪言壮志”,胸口有些发闷:“你也许会因为救了我而恨我。”
      “恨你?”裴英秀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恨你?”
      “繁希已经告诉我了——可……你是要参加大赛,为国争光的人,我却让你不得不跳了阳台,万一受了伤,我就成罪人了。我想没人会不恨这样的罪人吧。”
      “那不叫跳阳台,顶多是跨阳台。”裴英秀眼睛弯了弯,见靳璟还是面无表情,眼神空茫,他又说了句,“当然我也不是玻璃体质或者药渣身体,不至于跨个阳台就受伤啊。”
      靳璟心头漾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勉强笑了笑:“你要多保重。”
      裴英秀轮廓柔和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明亮又温暖,他绽出一个明净的笑:“我会的。”
      正说着,英秀的微信消息响了起来,是李智杰,“英哥,你在医院吗,来运动康复科拿检测报告。”
      英秀站了起来:“我先出去下。”
      公寓里,空旷的客厅被灰色的窗帘掩着,阴凉而晦暗。赵晓雅歪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往杯子里倒着刚煮好的咖啡。
      “下了夜班,喝咖啡还怎么睡觉?”秦阳正对着镜子整理发型,从镜中看到了啜着咖啡的赵晓雅。
      “反正也睡不着了。”她思索片刻,试着问,“凌晨急救室来的病人,你也很熟悉。”
      “是吗?”秦阳撇了撇嘴角。
      “你不感兴趣是谁吗?”
      “我公司有事,要走了。”秦阳看了看表,随便拿了盒酸奶就想往外走。
      赵晓雅斜了他一眼,眼见秦阳就要转身离去,急忙抢先回了他一句:“是靳璟。
      “什么?”秦阳果然脚下一滞,“什么靳璟?”
      “凌晨送来的病人,是靳璟。”赵晓雅放下杯子,抬眼看着脸色略显尴尬的爱人。
      “她生病了么?”秦阳的表情又恢复如常,平静淡漠。
      “她,是自杀。”
      “什么?”秦阳终于转回身来,看着沙发上正色的赵晓雅,“自杀?怎么会?”
      “割腕,划破了腕静脉,幸亏送来的及时。”
      秦阳呼了一口气,低声道:“没事就好了。”
      “可是……”赵晓雅苍白疲惫的脸上显出了些许担忧,“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为什么?”秦阳坐了下来:“你不是救了她么?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她看着眼前之人沉静地面容,明亮的眸心中,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脸。她能听到秦阳浅浅的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檀香气。
      “秦阳!”赵晓雅突然揽住他的肩,越来越用力,甚至揽得秦阳的肩膀有些疼了。
      “晓雅?”秦阳有些讶异,只能搂着她的腰,感觉到她有些微微发抖。再看她的脸,赵晓雅明媚的脸庞上多了两道泪痕。“怎么了?”
      “我们……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吧?嗯?我,不管怎么样,我不想因为我,不想有人因为我而死……秦阳……”她窝在他的胸膛,语无伦次,啜泣起来。
      “小雅,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秦阳摆正她的肩,托起她的脸,“看着我,小雅,看着我。也许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是我们,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不管怎么样,我不想有人死,不想她死掉……”赵晓雅突然咬伤秦阳的肩膀,直到见了血也没有停下来。
      秦阳忍着痛,一遍遍地说:“小雅,她没死,她被你们救回来了,不是吗?”
      赵晓雅顿了顿,猛地松了口,急促地喘着气:“对,对,所以我是没错的,秦阳你说,我是没错的,是吗?”
      “是,你没错,小雅。”
      “我们没有对不住任何人,也没想伤害任何人。”她呼着气,眼睛瞪着大大的,似是说给秦阳,更像说给自己。
      “是她自己太脆弱,是吧?”
      秦阳滞了一下,回答她:“是的。”
      赵晓雅终于放松下来,酸痛的腰背靠在软软的沙发上。“没错,是她自己太脆弱。”
      过了一会儿,直到赵晓雅渐渐平静下来,秦阳才松开她的手,轻轻说:“我走啦。”末了,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赵晓雅慢慢平复下来,看着他立在玄关,开了门,就要走出去,幽幽低声道:“你还真冷血。”
      秦阳稍稍停了一下,没回头,径自走了出去。
      医院里,永远都是人满为患。
      裴英秀看完了体检报告,突然觉得轻松了很多,绕开各种等待的人群,连步子都轻快了。“虽然以前的伤有些严重,但到底是年轻,恢复得不错。”崔教授的话音还响在耳畔,他不自觉的加快了步子,往医院的另一侧走去。
      刚拐到靳璟病房不远的走廊,裴英秀见一个医生打扮的女子进了病房。他想了想,放下了正要敲门的手。
      女医生正在记录病患信息。许是脚步声惊醒了靳璟,她睁开了眼睛,迷离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可是下一刻,靳璟的眼神飘过一丝寒凉,声音也冷冷的:“你来干什么?”
      赵晓雅并没有看她,合上记录本,漠然地说了句:“救死扶伤。”
      裴英秀在门外看见那个女医生侧过头来,没错,是赵晓雅。
      靳璟坐直了身体,抬了抬右手,“请你出去。”
      “靳小姐这算是迁怒于我吗?”赵晓雅笑了笑,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侧目看着眼前苍白无力的女孩。
      “请你走开。”靳璟又说了一次,眼中已然噙满了泪。赵晓雅没看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旋即转身出门。
      裴英秀立在门前,眼见着赵晓雅出了病房,目不斜视的径直离去。
      “都给我走开!”他刚要进病房,就听见靳璟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话音未落,一个枕头飞了过来,刚好砸在裴英秀的胸前。
      “怎么了?”裴英秀赶紧上前,看着靳璟的泪如线一般滴落下来,那张苍白的脸几乎成了透明,胸口激烈的起伏,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好了,别哭了。”裴英秀沉声递给她一张面巾纸。靳璟极力忍耐,还是在无声地抽泣。
      “别哭了,靳璟。”他拍着靳璟的肩,突然,将她的肩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我说别哭了,你现在不能激动。”
      靳璟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一脸肃然的裴英秀。
      “有用吗?嗯?现在你这么哭又能有什么用?只会让那两个人在背后嘲笑你!”靳璟有些惊讶,从没有见到眼前的裴英秀瞪大了眼睛、亮开嗓门大声喊过。
      “我都懂,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不在乎。”
      “你在乎什么?你们的过去,你们的记忆?可是你在乎过你自己吗?在乎过你自己的未来吗?而他,又顾忌过你吗,在乎过你的感受吗?”
      靳璟凄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没有了他,就不能生活下去吗?”裴英秀的声音提高了,双手搭在靳璟的肩上,定定地看着她红肿的眼睛。
      “我,真的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裴英秀猛地放下了手,看着她,压下声音中的愠怒:“好。”他拨通电话,“喂,陶冶吗?把之前咱们调的录像拷一份拿过来。对,现在,第一医院。”
      放下电话,他肃然的脸又对上了靳璟:“你要看看清楚,你用性命去爱的人,是怎样对你的。”
      半个多小时后,气喘吁吁的陶冶来到病房,带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靳璟睁大眼睛,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举一动,盯得眼睛都酸了,直到她看见了槐树旁停的那辆车——C牌黑色越野EB1089,正是秦阳名下的车。她微微张了张嘴,磕磕巴巴的问:“这不是……”
      “是。”裴英秀抢着回了她,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脸上。
      她看见了肖湛,看见了那天如梦魇的大汉,也看到了那把匕首。
      靳璟愣愣的,一动不动,眼神也凝滞了,陶冶唤了她两声也没有反应,担心她没看懂,又把视频放了一遍。
      越野车、肖湛、亡命之徒、光秃秃的槐树、车水马龙的街头……所有的影像乱糟糟的在脑海中不住地旋转闪烁,搅得脑中一片混沌迷茫。
      “都特么去死!”
      “不听话就弄死你!”
      靳璟缓缓直了直腰,不可思议地笑笑,试探着问:“这是……怎么回事,不会……不会吧?”她侧过脸看着裴英秀,“难道是……不会吧?”
      “都是些同行间不干净的事,他也不是真的要针对你。”
      靳璟觉得心口憋闷得厉害,大口的喘着气,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淌,她用手指捂着脸,泪水又顺着指缝,一滴滴的流下来。她又极力地勾出一抹笑:“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说了吗……你不是刚刚说了吗,他怎么,怎么会……那样对我……”
      “可是,”裴英秀扶起她颤抖的肩,“即便是他们随机绑错了人,但他对你说过实话吗?就算他没有勇气说实话,可那之后,他对你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靳璟抿着干燥的嘴唇,一下下地用衣袖拭去泪水,低声呜咽着。自以为得到了至真至纯的爱,却从没料到,他会把自己推向深渊,毫不心软。
      她终于不再克制,趴在那团暖暖的棉被上,痛哭失声。哭他的决绝和冷酷,哭自己的努力付诸流水,她终于觉得,一切的一切,都是不值得。为了他,不值得。
      “小璟!”季繁希匆匆赶来,却在门口看见了靳璟失声痛哭的一幕,“怎么了小璟?”她跑过来,为靳璟擦着泪,看向身边的裴英秀,“怎么了?”
      刚问出口,季繁希的目光落在了那台笔记本电脑上,屏幕上还暂停着那一日的录像。季繁希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繁希凛冽的目光瞥了眼英秀。
      “他不仅没对你有愧疚,”裴英秀并没有理会刚刚进来的季繁希,只对着靳璟继续说,“在出事不久,我就在我伯父的甜品店不止一次的见过他,还有那个女孩。”
      “你别说了!”季繁希站了起来,对着裴英秀喊,“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还想看着她再死一次吗?”
      “那也比小璟整天悲悲戚戚的好!让她看看那个人的真面目,不是比什么话都有用吗?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所有的人都重情重义,不是比瞒着她更能保护她吗?”
      “你知道心气是什么?一个人的心崩塌了,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你知道有多可怕吗?”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那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希希,”靳璟抬起头,拉了拉季繁希的手,“别吵了,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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