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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断骨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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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屋顶上,堂堂光明左使和光明右使却如梁上君子般小心翼翼地伏在屋檐下,看着莫声谷一系列动作。
虽然此时的太阳不如正午炽热,但是那种灼灼的热意仍是让人觉得难受。范遥将扇子举在头顶,颇为咬牙切齿地抱怨着:“如果我美丽的容颜因为这种无聊的举动而受到伤害,我必然找‘他’再敲诈十瓶雪肌露!”
“然后顺便再欠下‘他’三个人情。”杨逍毫不客气地嗤笑着,“我从来不曾想过居然有人会为了这种无用的、喝了除了让皮肤变得更加光滑却再无其他效果的东西而将自己卖掉。我说范兄,若你肯将那些用来研究健气养颜内功的经历拿来研习武学,你今日早已坐在左使的位置上。”
“哎——当个左使跟你一样被教中事务缠身吗?我才没那么傻。”范遥摇了摇扇子,带起一丝凉风。蓦地,他的目光落在杨逍身后,露出一副见鬼了的夸张表情。
杨逍迅速回头,眼角余光却是先看到一绺飘逸的白色长胡。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整个身体鬼魅地向后平移,随即直直站起。同一时间,范遥扇尖在屋瓦上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杨逍身边。
杨逍和范遥相视一眼,心中尽是骇然。他们虽年纪不大,但在明教中能有如此地位,便已证明他们实力如何。但今天,居然有人出现在他们身后,却令他们恍然无察,这份差距是何等恐怖?
但一惊之后,两人已是迅速回神。杨逍拱手道:“在下杨逍,久闻张真人大名,今日得见尊颜,实乃杨逍之幸。”
范遥折扇已然收起,但即使是手心微湿,仍是不减嬉笑作风:“杨兄,何必如此客套说法,想必张真人也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
杨逍微微一笑,没有点破范遥一旦紧张或者认真时才会称他一声“杨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只是两位何不走大门,却要暗中潜入?”张三丰看着二人,实在想不通明教高手为何在此刻暗中上山。但这数月来,武当数番变故,若是有人蓄意趁此机会搅乱武当,倒也不无可能。
“我等二人只是受人之托。”杨逍一抖袖子,从袖内滚出两个小小的铁罗汉,“所托之人言道:‘少林铁罗汉共有两对,一对启动机括即演练罗汉拳,而另一对启动机括即演练伏虎拳。罗汉拳已由先祖赠与故人,而伏虎拳却由先祖留予后人。’他以此为信,若真人顾念一点旧情,便留我二人在武当小住几日。”
张三丰默然不言。
杨逍微笑着加上一句:“当然,我二人不会以明教身份令武当难为。”
范遥苦笑着接过话头:“张真人啊,如果你没有发现我们该有多好,任凭我们来去自如,也不会令你们武当为难。”在另两人脸色丕变前他又笑吟吟续道,“不过今日之后,范遥方知是我将天下英雄看得太低,受教了!”
张三丰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问道:“你们上山是因为谁?”
“是为俞三侠。”杨逍方答应了一句,一边的范遥已经嚷嚷起来,“张真人,您看您是不是应该先请我们喝杯茶?”
张三丰微微一笑,“请!”
“三哥!”莫声谷怀抱着小白,一路冲向俞岱岩的庭院。跑到三哥房门处,临推门的那一瞬,思绪却突然有些恍惚。想自己的心理年龄已然二十有几,但在这武当山上,在几位兄长的关心下,竟在这份绿水青山间重拾那早已被他遗忘的年少激情。
不过,这种任性跳脱的感觉倒也不错。抬手在门上意思性地敲击两下,莫声谷推门而入,献宝地将怀中小白送到俞岱岩面前,“三哥,这是我去山下买的小狗,我唤它小白,十分可爱吧?”
俞岱岩抬眼看着那只小狗,目光从小白腿上的伤口掠过,随后落在莫声谷手上,表情古怪地说:“你手上的那团布是怎么回事?”
“七师叔笨到被他手中的小狗咬伤。”随后进门的宋青书不屑地撇嘴,“以武当七侠的名声,居然连一只小狗的攻击都躲不过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俞岱岩神色微动,责问的关切眼神瞬间扫向莫声谷。
莫声谷眉毛微微耷下,无奈地说:“只是一个小伤口,却被青书说得这么严重。”见俞岱岩的目光还是落在自己身上,他将小白放在一边,伸手就要解开手上的包扎,“若是三哥不信,我让你看看。”
“罢了。不过青书说的对,以你的身手居然连一只幼犬的袭击都躲不过,实在是让人摇头。七弟,你切不可再以之前的意外伤势为借口,在武艺修习上偷懒。”
“我什么时候偷懒过了?”莫声谷不服气地低喃着。一边的宋青书却得意地笑起来,“六师叔方才还说,我现在的功力也许都快赶上七师叔你了。”
莫声谷有些恼羞成怒,“六哥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功夫有点烂,但被一个八岁小孩得意洋洋地削他的面子可不是什么让人兴奋的事儿。
“嘿嘿,六师叔方才被父亲责罚,我过去探望他的时候,他顺便将这一路的事情讲给我听。据说,有人在大都时……”
“青书!”正当宋青书得意洋洋地想将自己方才听到的故事重复一遍时,莫声谷急忙打断他的话,却仍是让一边的俞岱岩听出几分原委。
“七弟,原来你和六弟下山,竟是去了大都?”俞岱岩的声音平平淡淡的,但正是这样的平淡,却让在场的莫声谷头皮发麻。
“三哥……我们只是听说大都有位神医……”莫声谷辩解着,却在下一秒接到对方扫射过来的莫测高深的目光而讷讷住口。
“我怎从不知大都有什么神医值得你们奔赴求助?”一点疑虑之后,俞岱岩轻易地推断出事情的发展,“七弟,你那盒子与奇异的膏药究竟从何而来?事情似乎并不像我所知道的、你们偶然有奇遇那般简单?”
在俞岱岩平静的注视下,莫声谷平静地回视着,过了半天丢出一句话:“若我说我只是在山下遇到一个落拓的流浪剑客,我随口一问他随口一答,我便奔赴大都,却意外被尾随的六哥追上,如此解释三哥可信?”
俞岱岩微微一笑,却不说信与不信,“此番下山,虽目的不在历练,但七弟你也遇到不少江湖事吧,不如就此说与三哥听听?”
“嗯。”见俞岱岩不再追问偷药一事,莫声谷暗自松了一口气,洋洋洒洒,将一路所见风景一一道来,说到济南府临渊阁的那一场激战,他眉眼间染上几许兴奋,“那贵族少年自报姓名的时候,我便反应过来那人是汝阳王府的世子库库特穆尔。”
“汝阳王府可是权掌一方的王爷,虽说我该为你的做法拍案称好,但以你们几人的身手在不曾深思前贸然出手是想自投囹圄吗?”
“我承认当时的做法有些唐突,但若换成三哥在我们的位置上,三哥会置之不理吗?”
“我必谋定而后动。”俞岱岩笃定说着,“那后来呢,那位世子不曾追捕你们?”
“我们逃得快,就算后来潜入汝阳王府……呃。”
“潜入王府,嗯?”
“咳咳咳,我刚才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说话都有点不清楚了。”莫声谷打着哈哈,思考着要不要暂时开溜。
“七弟!”俞岱岩看着莫声谷,认真地说,“我身上的伤势,即使师父不肯明说,我却也猜到大概。在劝说自己接受事实后,却突然知道这世界上还存有一种奇迹的伤药,我很兴奋。但是——若这种伤药需要你们冒着风险冲动去取的话,我宁可等待。”
“冲动是失败的先锋,而大意与躁进总是牵引旅人步向失败的征途。”听着俞岱岩关切的叮嘱,莫声谷忍不住冒出这么一句话,看着对方射过来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急忙加上一句,“这是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话语。”看俞岱岩颇有兴趣的样子,莫声谷心想借此引开三哥对夜探王府的追问也好,“这句话后面还有一段——但当困难成为阻拦你前进的障碍,当智慧与理智无法冲破黑暗,请将心中的斗志化为前进的利芒,披荆斩棘,乘风破浪,为达光明彼岸,纵粉身碎骨亦无悔。”
“与我所见的书籍截然不同的行文,但又透着浅显的道理,只是一本杂书吗?”俞岱岩的目光闪起一种名为炽热的光芒,“七弟你那杂书在何处看到?我翻遍武当的藏书也不曾见到如此奇异的书本,七弟可否将此书借予为兄一观?”
“我看完后随手扔了。”莫声谷应着,心中暗自叫苦,早知道不把前世很喜欢的那段话搬出来。不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三哥对书本有着意外的热爱?
“那书上内容呢?七弟你能将那句话背得那般熟,想来其他东西也是记得十分清楚。”
“嗯。”迟疑了下,莫声谷点头答是,也许以后若是自己做出什么比较怪异的举动,统统可以推到那本杂书身上。
“有空时你不妨将它默写下来。”
“……是。”为什么莫声谷突然有一种将麻烦揽到身上的感觉。“原来三哥也如此喜欢书籍吗?”
“七弟,武当的书库是我在管理,而其中的书籍我不敢言精读,但也大概知晓一二。”俞岱岩奇怪地看了莫声谷一眼,这件事在武当无人不知,看来七弟上次生病的后遗症尚未消退啊。
莫声谷深怕俞岱岩继续追问杂书的事情,重新抱起小白,落荒而逃,“小白刚刚上药,不知状态如何,我带它前去药房一趟。青书,你就留在这里陪你三师叔聊天吧!”
宋青书本一直站在一边,乖巧地不说话,内心笑眯眯地看着莫声谷在言语中的疏漏以及俞岱岩落在对方身上的责备目光。嘿嘿,看七师叔被三师叔克得死死的戏码真是一种享受。但突然的,莫声谷居然抱起小白就跑,独留他对着三师叔冷静探寻的目光。
俞岱岩目光从远离的莫声谷身上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青书,六弟跟你讲了怎样的故事,就麻烦你复述一遍了。”
那一日,宋青书心中虽很想维护义气,为莫声谷和殷梨亭隐瞒,但在俞岱岩的目光注视下,只好将听到的故事一一转述。虽然宋青书口中的故事因为转述而简单许多,但俞岱岩又如何不明白这中间有着怎样的风险。
那一日,在宋青书离开后,俞岱岩命明心将他挪到窗户边上,将窗户推开一个小小的缝隙。虽然他还不能吹风,但那个时候他真的很怀念微风打在脸上的感觉,那样的清凉总能让他略带混沌的思绪变得清晰。
后来,俞岱岩并不曾就夺药的冒险斥责过莫声谷,倒是让“不讲义气”的宋青书大松了一口气。而莫声谷,便一直以为三哥并不知道他们在夺药时遇到怎样的危险。
当小白的断腿痊愈后,确认盒中药膏药效的莫声谷请来药师和张三丰,重新打断俞岱岩的四肢,并辅以黑玉断续膏,小心地固定夹板,便等待着痊愈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