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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 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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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再多的活也差不多拾掇完了,谢致行把电脑关机,从置物柜里拿出两件运动服,一位同事拎起外套,嘴里咬了根巧克力棒:“老谢啊,今天真不跟我们出去玩吗?今天可是周五诶,明天周末,正好啊。”
“不去了,”谢致行转过身拎了拎手上的衣服,揉了揉脖子,“去健身房。”
“行吧,你又失去了一次快乐的机会,天天下班了不是健身房就是回家,人生明明这么美好——那我们先走了。”
谢致行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同事口中的健身房就在公司楼下一层,出于对员工的人文关怀,公司在这些有的没的设施上一应俱全,往下一层有健身房、游戏室、小型电影院吃喝玩乐的设施,当然消费还是没关怀到给他们包了。
谢致行到楼下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后,健身房里已经有不少人了,还有几个眼熟的同事,大家客气的打过招呼后自己玩自己的。他没什么特意显摆的心思,照常去了跑步机那儿,开始不紧不慢地溜达起来。
没一会,身边一台跑步机上就多了个不容忽视的身影,保持着和他相同的节奏。
陆重山连衣服也没换,还是先前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一身,袖子折到了小臂,露出坚实的肌理,他慢条斯理地调了速度就开始慢走,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来运动的,也不像是来拍个照发朋友圈打卡的。
谢致行望着前方落地窗外巨幅的天幕,冬夜天黑得有点早,刚过六点路灯就隐隐绰绰地亮了起来。
他舔了下唇,垂下了眼睫,目光游移了一瞬又很快收回:“什么时候回来的?”
陆重山:“快两个月了。”
“打算待多久?”
陆重山又答:“看公司的安排吧,正好这边缺人。”
比起周遭其他人吭哧有力的运动,两台跑步机被他俩直接弄成了散步花园,闻言谢致行忍不住蹙起了眉,但稍纵即逝,又问道:“公司缺人你就回来了?要是不缺人呢?”
陆重山望向远方,唇角浮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懒洋洋地,似乎对他的一切问题都有问必答:“给人打工不就这样么,公司往哪安排就得去哪,能有什么选择权。”
谢致行有心好好“叙旧”一番,却被他这种不软不硬的态度弄得有心无力,电视剧里不是老演那种“情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吗?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一点旧情人的意思都没有。
多年不见,似乎都没能生出几分生疏,说什么答什么,就像昨天刚见过面一起讨论工作的同事,不能更礼貌了,客气倒是客气,可总像少了什么。
视线所及之处,陆重山低下头拿出了手机,看上去是在回复消息,一双长腿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直接把谢致行晾在了一旁。
片刻后,他倏地抬头,拿着手机的手朝他晃了晃,笑意不甚明显:“想起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怎么知道的......
谢致行回想了一下:“中层以上的人事变动通知,会邮件到所有部门管理层,上边有你的邮箱账号,是你名字的拼音。”
一开始只是觉得眼熟,觉得有些凑巧,告诉自己天底下没那么巧合的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后来午睡惊醒,越想越认为不大可能——巧合太多了就会让人迷惑,忍不住抱着一星半点隐隐不安的期盼,点开那个账号看了又看,但是没有头像没有其他简介,手机号也不是以前的,似乎除了一个拼音名外毫无相似之处,一直到今天......
陆重山点点头,若有所思:“我说呢,不过这么久都没见过你,真不凑巧。”
“之前休了长假,前天才回来。”
“这样啊,”陆重山收好手机,下了跑步机,冲他一挑眉,“我就到这了,你慢慢跑,有空回聊。”
成年人的“以后有空”基本等同于再也不见,更何况是分手分得不大愉快的老情人。
谢致行想也不想地跳下跑步机,一转身就要去拉陆重山的手,陆重山眼疾手快地往回一退,指尖就变成了从手腕轻轻划过,反倒像是故意的摩擦一般,勾起皮肤上一点温热。
陆重山似是意料之外,颇感诧异地望着他,仿佛不大理解他这番动作,嘴角扬起一点淡淡的弧度,戏谑地启了启唇:“哎,这么多同事在呢,不合适吧。”
“你认为我想做什么?”谢致行被躲开的手背到了身后,指尖微微蜷起,轻轻抽动了一下,好似有一瞬间的痉挛,难以自控般地勾着。
陆重山无辜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我确实还有事,也不耽误你功夫了。”
他虚虚地握了握手指,蹭掉掌心一层薄汗,不等谢致行再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背影,一如当年分开那天。
多年不见,昔年的旧人早已褪去青涩,每一步都走得坚决,可是看背影依然是那个熟悉万分的人,好像什么都没变,但话里行间昔日的情分又仿佛早已烟消云散在漫漫时间与距离里。
春去秋来,又是一季,同样的雨季冬日,但已不是曾经那年。
回去的路上陆重山接了个电话,是他的大学室友张非阳打的。
早些年陆重山刚出国的时候把家里的狗送到了张非阳家,张非阳兢兢业业地帮他养着狗,小白在他的喂养下从一个体型优美的“微笑天使”逐渐成了一个见人就傻乐的丰腴的白胖子。
而张非阳这次打电话给他是让他过去商量小白的去处问题。
这话说来也不是很长,张非阳经历了二十多年的单身狗生涯,终于在二十五岁这年成功遇到现在的老婆,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把当时还是研究生的对方直接拐上了户口本。
俩人结婚两年多,今年刚怀孕两个月,家里长辈虽然平时也挺喜欢猫猫狗狗,但涉及到小孩子的问题就会格外敏感,尤其还是头胎,更是谨慎地不行,总觉得哪哪都不好,小狗摇个尾巴都能把细菌传染孕妇。
小两口再怎么认为没事,但也禁不住老人家一直唠唠,为了顾及老人家的心理还是答应怀孕期间暂时把一猫一狗送去养,结果不巧的是,张非阳的爹前一阵在街上和车蹭到了,倒是没骨折,皮肉伤难免,也没法腾出手照顾宠物。
于是张非阳就联系上了刚回国的陆重山,想他一个人住着肯定也寂寞,给他送温暖来了。
陆重山撇了撇嘴,一手牵着狗绳,一手抱着至少十斤重的胖脸猫——只不过两只都不大搭理他,人几年不见都会生分,更何况见着两条腿就能认主的动物。
小白被张非阳养得牛高马大,绕着张非阳的小腿转圈圈,舍不得松开他的裤脚,陆重山有点羡慕嫉妒:“你看,现在它都不搭理我了,我是不是要拿点好吃的诱惑它。”
“保管屁颠屁颠就跟着你跑了,”张非阳吐槽,“长得倒是聪明,是个人拿点零食就能骗它走——你这回来的也真是巧,正好,这也算物归原主吧,没糟蹋你的嘱托。”
“这话说的,我也就暂时帮你养几个月。”
“怎么,小白你不想带回去养啊?”
陆重山晃了晃手上的绳子,看着壮实了不少似乎也衰老了一些的小白,不大在意地说:“你养了这么多年,不谈感情光是钱就花了一笔,这也不能我一回来说带走就带走吧。”
张非阳觉得他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有意再扯两句,但转念一想,要是再说点什么可能真客气就变成了假客套。平日里虚与委蛇的话说得多了这种时候就愈发反感,他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半蹲下身揉了把小白乱蓬蓬的白毛:“行,到时候看小白喜欢哪儿呗。”
临到最后,张非阳问:“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应该吧。”陆重山模棱两可地回答。
“什么叫‘应该吧’,走就是走,不走就是不走。”
“待的舒服就继续待,没意思就走呗。”陆重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张非阳叹了声气:“你这也是跟老陈学的‘放荡不羁爱自由’啊,不过你到时候比他好点,还知道回来,他可真行,一个人跑非洲去了,到时候等他回来一起吃个饭,都好多年没聚过了。”
这些年没断过联系,说起话来也不算生分,两人闲扯了一会到了八点多陆重山把一猫一狗放在后座一个人驱车回了家。
夜幕华灯,周五的晚上格外堵车,平时半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他租住的小区,然而在逐渐靠近保安亭之时,他倏地一打方向盘,猝不及防地调转车头,和一直有条不紊跟在后边的车打了个照面,吓得谢致行猛地关上了车厢内的浅灯,一双眼睛差点瞪成了“O”型。
隔着厚厚的车窗玻璃和周遭暗沉无边的寂静,车内一只猫一条狗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嗷嗷叫唤,挠痒痒似的。
陆重山一只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在漆黑的把手上有节奏地敲了敲,指节瘦削而白皙,衬出几分立体的骨感,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不远处的人,又好像只是在无意识思考什么,与旁人无关。
随即,他慢慢发动车,以一种龟速爬行的悠然开到了谢致行车子旁,隔着两扇车门与漆黑的深夜,目光灼灼,像是在盯着一个自动上钩的猎物,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嘴角噙起一点微薄的笑意,明知故问:“你也住这吗?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