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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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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婵走进一片苍茫夜色,混沌漆黑望不到尽头,她一直走,身边没有爹娘,也没有荀安。
耳边风声呼啸,她越走越急,在迷雾深处失去了方向。
她霎时睁眼,耳边依旧风声凛冽,面前的一截皓腕冷得失去了知觉。
把手缩进被子里,压在背上,冰块一样寒意四散,她一阵瑟缩。
她探头去看,原来窗子不知何时被吹开了,呼呼往里灌着寒风。
孙婵唤来碧茹把窗子关好。她在榻前回禀道:“小姐,东厢房那位姑娘求见,已经在外间候了一个时辰。”
“请进来吧。”孙婵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行烟走进来,袅袅娜娜行了一礼,抬眸时动作一顿,似乎惊讶于她还躺在床上。
“参见郡主。”
“你坐吧。”孙婵把被子卷到身上,靠着墙坐起,犹自困倦道:“明眼人都知道,郡主只是个虚名。你还是叫我孙婵吧。”
昨夜侍卫大人把她送回来,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直到她进入睡眠。昨夜对于前些时候而言,也算一夜好梦。
许是多梦浅眠,她还是昏昏沉沉没什么精神。
行烟依着榻前的一张椅子坐下,柔声软语道:“孙小姐,听闻你昨日被袭落水,身体可有碍?”
“没事,没事。”孙婵打了个哈欠,睁眼,见她眸中的担忧不似作假,浅笑安慰:“我向来身体很好,昨日喝了碗臭气熏天的药,便已经好全了。”
行烟眼波流转,浅笑着,“那就好。我是专程来谢谢你的。”
孙婵笑了笑,听她继续问:“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帮我。”
“不是说过了吗?”
“我只相信,我身无长物,的确没有什么可以被小姐骗了去。”
“不管如何,你只需知道,你帮了我一个大忙。听说你与沈公子的婚事定在腊八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请安心住在国公府。”
行烟勾唇,笑意浅淡如烟,“那我便先谢过孙小姐,往后小姐有托,我会赴汤蹈火,以偿大恩。”
孙婵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一刻也挺奇妙,前世的仇人,今生在一间房里和和气气地说话。
即便前世,她们也没有为沈青松那个人渣争个头破血流。
她笑道:“你若无事,不如陪我一道拆礼物?”
昨日那些贵夫人送来的礼堆在墙角,等她挑选,放进库房或者摆在房里。她向来是不耐烦做这些事的,觉着别人送来的东西都没有自家的好。
行烟自然应下,把包装精致的盒子一个个打开了,与孙婵一起看。
太后送了一套红玛瑙头面,血色般鲜艳,只是寻常珍贵之物,没什么特别。皇后送了一整批千金一段的蜀锦,还真是,很符合皇后的行事风格。
孙婵不喜欢皇后傅韫,却没必和这珍贵的布料过不去。紫色的底子,金线勾勒云纹,低调又大气,给她家侍卫大人做身袍子也是好的。
孙婵把那块布料随手放在床边几上,回头见一直面不改色的行烟,望着个打开的小盒子满脸诧异。
“怎么了?”
“这……”她小心捧起盒子里绸布包裹的一块东西。孙婵看着,像是一块棕黑色的木头。
“这是稀世珍宝,白木沉香。”行烟慨叹,见孙婵不解,把那块木头捧到她面前,笑着解释:“我小时候,家里做过些香料生意。家父曾偶尔得到几粒芝麻大小的沉香,宝贝得不行,说一颗沉香一颗金。我还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完整的一块呢,所以有些失态了。”
孙婵看来看去,上手摸了摸,还只觉得是一块木头,表面有粗糙的毛刺。既然是香,她闻了闻,的确有些隐约的香气,非常淡。
孙婵看不出什么门道,把它交给行烟,拍了拍手上沾到的粉末,“我不懂香料,这个很珍贵吗?”
行烟点头,整理好包着沉香的绸布,仔细放进盒子里。
“中原之地并无出产,所有白木沉香,皆产自南蛮之地。运输来京旷日持久,费时费力。况且,就算在南蛮,也难寻这样完整的一块。”
行烟尽力维持着声音稳定,孙婵却听出了丝丝颤抖,可见这块沉香的珍贵不假。
“这是谁送的?”孙婵拿起盒子,读道:“扬州郡守之妻陆冯氏贺仪,敬呈孙婵小姐,遥祝香远溢清,和美顺遂。”
扬州郡守陆珧的家族陆家,当年是与傅、文、刘三家齐名的大族。据说家主陆珧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庙堂生活,十多年前,请命遣散朝中嫡系,在全盛时期退守老家扬州,做了偏安一隅的郡守。
当年轰动京城的故事发生时,孙婵还未出生,老爹孙文远也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嫩头青。因而孙婵不太清楚陆家种种,却知道陆家与自己家从无交情,扬州郡守的夫人,怎么会遣人送来这样珍贵的礼?
她不记得前世有没有这样一桩事情,这些礼物,她向来是草草过目便扔到库房去的。
转瞬间,孙婵心里思虑了一重又一重,对上行烟的美目却笑意轻快,“这位扬州郡守夫人,是我娘当年的一位好姐妹。扬州有水运码头,四通八达,寻得这块沉香应该不难吧。”
行烟勾唇浅笑,垂了垂眸,似乎打定主意,颤抖着嘴角问:“孙小姐,这块沉香,能否赐我几两?我向来,爱摆弄些香料。”
“可以。”孙婵自问于香料一窍不通,摆在库房亦是暴殄天物。
行烟喜极,不住道谢。
外间的碧茹突然走进来,行礼道:“小姐,夫人寻你过去呢。”
……
孙婵被碧茹搀着,一蹦一跳去往爹娘的房间,心里有些疑惑。她娘昨日不是还把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心疼着么,怎么今日让她走这么一段路去见她?
碧茹看着比她还娇弱的样子,扶着她出了一脑门汗,她也不敢把重量压在她身上。
她真的好想念荀安的抱抱。
好不容易摸进房门,她霎时感知到气氛的凝滞。
那是一种雷霆暴雨将至前诡异的平静。
“跪下。”
她娘侧身坐在软榻上,看也不看她,她爹正背对着她跪在地毯上。
“娘。”孙婵细声细语试探着,跳到俞氏身边坐下,“这是怎么了?”
看了眼她爹,一幅蔫蔫的撅着嘴十分委屈的模样。
“我让你跪下,你没听见吗?”俞氏冷着脸。
孙婵嬉皮笑脸,“娘,一路跳过来,我腿可疼了。”
俞氏冷哼,“算了。我问你,你看上的心上人,是不是咱们府里的荀安?”
孙婵眼珠一转,勾了她的手臂,“是啊。娘你不是说,只要是我看上的人,你都支持么?我以为你一定会支持的。”
“就是就是,夫人,婵儿自小就乖巧,她有分寸的。”孙文远帮腔道。
俞氏一个枕头扔过去,正中孙文远面门,“你个老东西早就知道了,你们父女俩合起来瞒我是吧?”
接着又数落孙婵,“我不是还说过,选夫婿不能只看容貌,还要看人品才华。”
孙婵打断,“人品才华,荀安哪个没有?我看娘你就是看门第。咱们不是打算回益州做个平民百姓么,到时候,木门配柴门,我配荀安,也没差。”
俞氏被噎住,抽离了手臂,侧过身子闷闷道:“我不管,你就算嫁个平民,也起码嫁个秀才童生。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你养你,不是让你去配个胸无点墨的武夫。”
“那我爹当年又有什么惊才绝艳,让娘死心塌地?”
孙文远道:“婵儿,怎么跟你娘说话呢?分明是因为我的玉树临风,迷了你娘的眼睛。”
俞氏气极,指着大门喝道:“你们父女俩,都给我到廊下面壁去。”
……
孙文远站着,孙婵搬了张椅子坐着,一起在廊下数蚂蚁。
孙婵左手撑在膝上,右手拿了根树枝,戳着墙面,闷声道:“爹,你是支持我的吧?”
“爹相信荀安是个好孩子。”
孙婵抱怨道:“我觉得我娘不可理喻。没有才华怎么了?一届武夫怎么了?”
“嫁给我,你娘受了不少委屈。俞家是益州有名的书香门第,出过几个秀才,在当地很有威望。我当年是个混混,家里世代白丁,后来还是花你娘的嫁妆钱,捐了个小吏。跟着我,你娘家里的姐妹总觉得她低嫁了,时时奚落。后来我们来京,生活总算逐步好转,你娘,却总是憋着一口气的。”
孙文远的声音时而飘渺,时而沉郁,似在忆着遥远的前路。
“若留在京城,你能嫁入簪缨之族,做真正的贵夫人,你娘才算了了夙愿。若是不能,她也不希望你走了她的老路,处处让人看轻。”
孙婵鼻头发酸,把头埋入臂间,“你说得对。”
“但是爹跟你站一块儿,”孙文远伸出短肥的手拍拍女儿的肩,“我相信你的选择,我们一起说服你娘。”
孙文远站直了,伸了个懒腰,“毕竟情况不一样了,当年我们一穷二白,现在我们有钱。有钱,你懂不?你爱嫁谁就嫁谁,谁敢说闲话,就拿钱砸死他,让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