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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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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雪的木屋隐在丛林深处,赵承郢虽腿脚受了伤,可是只站在门口片刻,大概就看了个究竟,不过所见终究是冰山一角。
“赵小五,你老实待在木屋,我出门一趟。”
花雪背着竹篓,看她模样应当是出门采摘,这是一个熟悉四周地形的好机会,赵承郢拿起一把伞,“我陪你一道去。”
说着,他已经撑伞走出了屋子,花雪目光在他右腿上多加停留片刻,些许质疑,“可你的腿没事吗?”
他行动如常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裳却给人风度翩翩感,他侧头看花雪,“你放心,我无碍。”
花雪皱着好看的眉头,他不过是在药铺长大的,在她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疼痛,似乎如他不过是蚊虫叮咬了一般,他执伞的手有一道剑伤,花雪可是花了好多草药才勉强止住血的,虽说纸伞并不重,可到底需要长时间撑着伞。
确认了面前姑娘正是自己要找的人,赵承郢尽量不似刚才那样冷冰冰,省得吓着她,他一眼洞穿花雪的心思,“我幼时常攀岩走壁采摘一些稀少的药草,从小受伤,倒也是习惯了。”
他这话解答了花雪的疑惑,花雪吃惊地看他,但是忽略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只当是他后母苛待他故时常刁难他,让他拿命去采摘草药。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云淡风轻地笑,可想而知幼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花雪怜他,“我来撑伞罢,雨后路滑可走慢些。”
赵承郢看清楚了她眸子里的怜惜,浑身一僵,他在皇宫看过多种多样的怜悯和爱惜,可是无一例外皆是虚情假意,只有这双眸子里的感情是真的。
不过他们萍水相逢,或许是这姑娘不经世事,天生心软而已,换个人在她面前坚强或许她也会如此施舍怜悯,想到这里,赵承郢撇去刚才心头的幻想。
“虽然你后母可能不在乎你,可到底你生父犹在,要不要明天去递铺给你父亲送封信?”花雪走的很慢,为了照顾他受伤还逞强的面子,她低头看路时发现路边落后她的蜗牛已经领先了。
赵承郢脸上的笑浮于表面,他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她,这女子听闻常年潜于丛林,他之前派出盯梢的人在丛林入口驻足三月都不见她出来,可她既知市井,也许这丛林还有别的出口,更加隐蔽。
赵承郢多加留意地环视四周,纷纷叠叠的绿叶相互掩映,仿佛四周都是一个模样,他说,“我刚弄丢了许多名贵的药草,要是让我父亲得知定然会打骂我一顿,还是过些日子再告知家里罢。”
花雪有记忆起就在丛林了,对父亲和母亲皆无印象,不过她偶尔去街上,也是见过严母严父打骂稚子的,面前这人差不多十六七罢,如此年纪还要受父母掣肘,花雪看赵承郢的目光难免又多了一份可怜。
赵承郢总觉着她的目光是在可怜自己,便不禁抿紧薄唇,不过这次他计划进入丛林接近花雪的事情的确有变,有人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死,薛惠应当还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若是长时间不给他个口信,怕他一时莽撞带兵冲进丛林,会坏了计划。
“花雪姑娘可知递铺离这里有多远?”赵承郢问清楚后,得找个机会自己去递铺一趟。
“怕是有三个时辰的脚程,你受伤了,不若这样你把信给我,我去帮你送。”花雪提议道,出门约一盏茶功夫了,雨渐小渐无,可不必再撑伞。
她收伞时,赵承郢目光深邃多打量了她两眼,婉拒:“不必了,既然路途遥远我就更不敢麻烦姑娘了。”
“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花雪收好伞后对他一笑,随后弯下腰挖雨后的蘑菇,她小时候问过花姨自己的身世。
花姨告诉她,花姨是被地头蛇强行娶亲逃婚到这里的,正巧看着花雪被人丢弃在路边,旁边还有一只狼崽子,便是现在的狼小五。
花雪也曾经想过,若非保不住自己的花姨好心救她,花雪怕没有这条命活到如今了,故她对丛林里奄奄一息的人总是有好感,有一种命运相连的感觉,不过她长这么大这是她第二次在丛林里救起人。
装好蘑菇,花雪和他继续往前走,木屋前的这条路还算宽敞,真是进了茂密的丛林,枝节横生,花雪怕他会再次受伤。赵承郢不知她是真的热心肠还是想借此机会偷看自己的信,况且之前她确实对自己起疑了。
偷偷记下了刚才的路,赵承郢发现她只是带着自己从木屋一直往前走,这样一来他无法快速记下周围的地势,他提议道,“刚才我看旁边的丛林山笋和蘑菇很多,不如我们进入采摘罢。”
花雪摇了摇头,背上竹篓,“我们采摘得差不多了,回去罢。”
待她转身,赵承郢深邃如剑的眸子迅速环视四周,附近的丛林都有一条清晰可见的小路,为何她不带自己去走一走,莫不是怕自己意图不轨。
赵承郢在原地愣了片刻,已经甩他几丈远的花雪不得不叹息,“是不是腿疼了?我都说了让你待在木屋,只消把门窗关紧,不会有狼对你不利的。”
她一边念叨一边返回来搀扶赵承郢,赵承郢的手腕处多了一道力度,不重,隔着薄薄的衣衫传来了她掌心里的温热。
赵承郢看她,生硬地道,“不用了,我腿脚无事。”他向来厌恶别人靠近他更别说触碰他,或许是自幼在别人的恶意中长大,几乎是本能地提防别人,已经有十一年没有人碰过他了,十一年前他不过六岁,可是自从那件事后父皇厌恶见到他,认为自己是他身为天子的污点,连带着周围的人也苛责他慢待他。
隔着薄薄的衣衫,花雪惊讶他的手都冻僵了,不免又想走快些回去生个火盆给他驱驱寒,但顾忌他腿脚受了伤,走快了担心伤口会裂开。
赵承郢看她一脸纠结,目光晦暗不明,她似乎不太喜欢触碰自己,一碰到自己她整个人超烦躁起来了,看来要取得她的信任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走了片刻,回到了木屋,花雪便匆匆忙忙地去了一趟厨房,拿出些烧的火红的木炭装盆送了过来。
她端着火盆过来时,刚行至门口,檐下一滴泪大的雨点滴在木炭上,滋的一声,雨水很快被炙干成一阵轻飘飘的烟消散。
赵承郢低头,发现离门口不远处有一处小水滩,抬头发现屋檐多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你身上凉先烤烤火,等会多喝一碗汤暖暖身子。”花雪将火盆放在赵承郢身侧,随后提起竹篓,关上门离开。
望着火红的木炭,赵承郢抿紧的嘴角动了动,所以她刚才欲走快又不得不慢走,是为了自己?
赵承郢半信半疑,他垂眸看着火盆,烧的正旺的火红色暖光冲撞进他的眼底,强行撕开一层坚固又寒凉的外衣,半晌过后,他收紧的拳头一寸寸松动,他想伸手去触碰那看不见的暖光。
只坐在火盆旁片刻,赵承郢感受道自己双腿已经被照的发热,甚至隔着一层衣料灼热他的肌肤。
他一点点松动张开的手微微探了出去,他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打开,离火盆还是很远,可是掌心里却是一片温热。
他试探地伸出手,想靠近一些,突然门被冲撞了两下,打开了一条门缝,赵承郢警觉地收回手盯紧门口,地上俨然是一只狼的影子。
撞门的力度可不小,这狼来者不善,赵承郢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子,一匹个头不小的狼从门缝里挤进来,它左耳一片雪白,狼牙又尖又利,上面还绕着口水线。
狼小五弯曲着前肢,拉低了头,两只铜钱大的瞳孔锁定了他,喉咙里发出闷闷的又凶狠的声音。
这狼,想撕了他?
赵承郢握紧拳头的手倏然打开,自然而然地往腰间摸去,可摸到的是虚无,他这才反应过来那匕首被花雪给拿走了,摸到空荡荡的腰间,赵承郢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
狼小五拉低头,前肢狠狠一蹬地,势如破竹地朝赵承郢扑了过来,狼小五极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有野兔山鸡的血腥味传来。
赵承郢眼前一片阴影覆盖,狼小五已经扑飞到与他同高的空中,那四颗尖牙正对准了赵承郢的脖子。
檐下的雨又开始滴滴答答,比之前下额额更猛,春深时节就是这样,雨难得停片刻,却也像是老天的厚积薄发。
“赵小五,吃饭了。”花雪用托盘装着赵承郢的饭菜,因为有汤,她走的慢怕撒出来。
一到门口,她发现门打开了一点,浸润着湿气的冷风倒灌,她抬脚推开木门,却看到赵承郢身姿挺直得坐在桌前,脚边正趴着软哒哒的狼小五。
花雪惊奇地笑,“狼小五今天怎么这么乖?”她放下托盘,把菜端到桌子上,介绍道,“狼小五以前可是最厌恶外人了,恨不得四颗尖牙咬的别人脖子四个洞。”
赵承郢目光下斜,极淡一笑,“是吗?”
他伸手帮她把菜端出来,花雪脸上的笑一凝,抬手径直从他袖子出捻起一小撮狼毛,瞪大眼睛,“这是?”
赵承郢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注视着目光,解释道,“春深时节,狼容易掉毛。”
趴在冰凉地上的狼小五凉飕飕又弱弱的“嗷呜”一声,用两只前肢护在嘴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