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ft god》左边的神

39、1 地下铁

　　1 地下铁

　　那是一个普通的清晨，和以往的每一个早晨都一样的平淡无奇。
　　空气里面依然带着暧昧而潮湿的气息，没有任何的意外；就如同我的生活一般波澜不兴。现实的一切都已经以一种固有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已经没有任何更改的理由或者途径。
　　那是2002的地球，这是一个古老而又荒诞的城市，用不和谐的媚态招摇过市的城市；那个清晨我就在这个城市里面看见我的神，站在左边的神。

　　我喜欢地下铁，有很多理由。

　　在陆上和空中被其他的交通工具充塞的时候，我就开始厌倦；我想，陆上的世界和我一定是格格不入，否则我怎么会如此贪恋地下：空气混浊的地下停车场，喧哗杂乱的地下舞厅，还有拥挤不堪的地下观光隧道……有时候我会想像自己大概就是应该生存于地下的生物。我像所有的啮齿类动物一样在黑暗里面睁大自己的眼睛，有一天我必定会被黑暗所吞没。然后我回到我自己的家里。那是我的巢穴。
　　有一天，脆弱的地层将无法在承担陆上一切的重量，然后倒塌；一切的生物将和人类一起被埋葬在地底下，尽管它们没有犯过错，可是死神是一样平等的看着毁灭的来临而无动于衷，没有笑容。

　　我喜欢在等车的时候去看对面的广告屏。庸俗的带着蛊惑的力量的广告，那是所有城市的标志。在所有夜色下面的都市街道上，欲望的意念蛊惑着我们，最初的天真和纯洁被我们抛弃在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面。而这种抛弃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新的束缚根本就没有办法辨别。
　　列车总是带着呼啸的风的声音停在我面前，我突然会设想某一个清晨--同样的一个清晨，我会血肉模糊的躺在车轮下面。刺耳的刹车声将经久不衰。我最后的惨叫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那片黑色所带给我的归宿的快感。
　　可是，人群漠然的看着，因为每个早晨都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血的刺激已经不再能够让人们的血液沸腾；对面的广告屏依然闪烁着诱惑的光芒，一如既往的早晨，死亡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经过了那个死亡的时刻之后，我就可以悠闲的在某个咖啡店里面喝一杯暖暖的蓝山，死亡是一场过眼云烟的幻觉。而地下铁总是会给我许许多多的幻觉。

　　只是那个清晨，我遇到了我的神。

　　他穿着白色的外套，胸前印有一个红色的十字架，很温暖的红色。
　　明明不再有人有信仰，可是我宁可相信他是神的化身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信仰。
　　他飞快的穿梭于人群之中，似乎在追赶着什么。行人电梯上的人们静止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人会和他一样匆忙，他们已经学会了从容面对一切，在这样的一个世纪里面，我们只要学会生存。
　　至于生活，那是一种奢侈。

　　金属坠地的声音，伴随着这个擦肩而过的男子；戒指在地上跳跃着，然后在我面前停留。
　　那个时候，他站在我的左边。我看见他身后那一道金属微弱而诡异的光芒。

　　悦耳但是却没有任何感情的播音在我耳边想起：列车就要启动……
　　在我捡起这枚戒指的时候，地铁开始呼啸；拥挤的人群里面，我看见他站在车门里面，脸上带着淡然而温暖的微笑，他看着我然后消失。
　　那是唯一纯净的笑容--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笑容都不一样，只是真蓝静的为了微笑本身而微笑。
　　之后是广告屏闪烁的光芒，我不再看见我的神。

　　我将戒指套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上，金属冰冷的温度在瞬间被温暖。
　　我知道，那是他送给我的礼物。
　　我的神所赐予的礼物。
　　我唯一一次见到我的神，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一身白衣，面目模糊的神。

　　可是某一天，我扔掉了这唯一的礼物；因为我已经回到了我原来的城市。
　　这是惩罚的礼物。
　　因为我没有办法面对这个世界对我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