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玫瑰》南项

2、第二章

　　走在前面的护士长停下脚步，堪堪停在了315病房门口，房间里外的人纷纷将视线投了过来。

　　“病人昨天才做完手术，目前需要静养，各位还是尽量配合，探望的时间不要过长。”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少年礼貌回应：“谢谢护士姐姐，我们待会儿就撤了。”

　　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来，病房里这些男的家世都不差，是一群个性张扬的富二代。多话的人总是容易惹祸，简短交代完两句之后，护士长便带着身后的两人离开了。

　　也许是护士长的话起了作用，此时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

　　站在门口的小弟好一会儿才收回眼中的惊艳，朝对面的兄弟道：“这里的医生质量可不错啊！”

　　回想起刚刚看到的女医生，一身禁欲的白大褂，头发轻挽在一侧，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她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可能是职业使然，浑身气质之中又夹杂着疏离感。
　　明明她的眼神只在病房停留了一瞬，可那双澄澈的眼睛和清涟至极的相貌，还是给人不小的冲击力。

　　钟宇航表示赞同：“确实好看！衍哥这腿摔得好啊，把我未来的媳妇都摔出来了！”

　　话刚说完，就被一个横空飞来的枕头砸了一脸。
　　钟宇航凶狠回头：“程嘉衍，我好心来看你，你还拿枕头砸我，是不是兄弟！”

　　程嘉衍嗤笑一声：“你眼睛都长别人身上去了，好意思说来看我，早点滚回去，别碍我的眼。”

　　钟宇航捡起地上的枕头，气冲冲往病房里一扔，“看看美女怎么了，你有人家好看吗，瞎较个什么劲儿。”

　　接过空中的飞枕，程嘉衍似笑非笑抬眸，一双狐狸眼睛半眯起。在别人做来会十分猥琐的动作，在他身上却带了一股勾人劲儿。

　　旁边的兄弟客观评价：“单论颜值的话，能比得过衍哥的女生，还真的曲指可数。”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钟宇航心肌梗塞：“程嘉衍你可别乱吃醋，我真不喜欢男的。”

　　“……”
　　程嘉衍心中的气没处撒，烦得很：“没事早点滚，看见你有点扎眼。”

　　“欸，你这狗脾气能不能改改？虽然你不喜欢这类型的女生，但我们兄弟的审美是正常的。刚刚那女医生多好看，比京大的校花还好看，这他妈谁忍得住不追！”

　　两人同在一个大学，专业却不同。一个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计算机学院，一个活在美女环绕的美术专业。
　　每天面对一堆代码的钟宇航羡慕死了程嘉衍，如果不是他的画技像坨屎，他恨不得天天去美术学院蹭课。

　　经过一段时间的坚持，钟宇航没能拿下美术学院的女神，却意外和程嘉衍做了朋友。
　　大学的四年时间里，钟宇航走马观灯般花式更换了女友，程嘉衍却素得像个和尚。

　　回想起了兄弟万年单身的原因，再联系到他刚刚一系列反应，钟宇航惊了：“她不会就是那个……”

　　程嘉衍没否认，他嘴角一勾，眼底没什么笑意：“你有胆就追，追到了我叫你爸爸。”

　　*

　　几近走廊的尽头。

　　“你刚刚看到了没？”

　　一直沉浸在重逢的后劲之中，突然被身旁的女实习生搭话，郁微脑子空白了片刻：“……嗯？”

　　“病房里的帅哥啊---师兄师姐都说实习特别难，从早到晚忙成狗，但偶尔能够看看帅哥病人养养眼，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熬。”

　　郁微礼貌笑了下，没有再多话。

　　对于别人来说挺快乐的一件事，到了她这里，威力恍若万里晴空的一记霹雳。

　　四年前那个雨夜的画面，无情地被唤醒。她从医院急忙赶回来，来到程嘉衍一行人经常玩乐的轰趴。

　　程嘉衍染着一头嚣张至极的银发，被簇拥在人群之中，一群人嬉笑着往门口走来。

　　外面的雨很大，夏日的雨溅落在潮湿的马路上，带起一阵阵燥热，空气也被洗涤到纯净无味。
　　随着距离的拉进，他们身上携带的烟酒味蓦然闯入鼻间，浓烈刺鼻。

　　“恭喜衍哥分手，回归贵族大部队！”

　　“不会吧不会吧，衍哥真分手了？前一阵不是还把小玫瑰捧在手心里嘛----不过自从你跟郁微交往之后，就再也没有和兄弟们一起去过酒吧了，分了也好重获自由。”

　　少年鼻梁英挺，银发散碎落在额头。他叼着一根烟没说话，嘴角似笑非笑，在浓郁的夜色中，眼底的神色有些瞧不清。

　　“要是舍不得的话，还是可以挽留下的，女人嘛，哄哄就好了。”

　　程嘉衍哂笑一声，给了他一脚：“哄你妹。”

　　被踢的男生嗷嗷叫，但还不忘调笑：“妹妹好啊，我微信里有一大半妹妹，衍哥可以随便挑。”

　　后面的话，郁微没有再听下去了。四年多的时间过去后，记忆中留下的也只有那晚冰凉的细雨，还有黄色路灯下走不完的漫长回路。

　　几年不见，一朝重逢，一切猝不及防。

　　原本以为在同一个楼层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事实证明----她真的想多了。

　　同一个科室的医生办公室大都集中在一个大房间里，科室里有五六张办公桌，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会议桌。

　　“那边是储存病人病历档案的地方，因为大家都比较忙，在邹教授回来之前，你们就先去看看以前的病历资料吧。”

　　护士长把两个实习生带到了办公室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下午都不见邹教授的身影，两个人都待在办公室里，有时候查看档案，有时候跟着其他主任医师旁观学习。异常充实繁忙的学习生活，郁微虽然感到吃累，但是心里松了口气。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郁微和另一个女实习生正打算去吃晚饭。

　　护士长身后跟着两个护士，她拿着一个信息本，正从病房出来，和两个实习生面对面碰上。

　　护士长：“你们打算下班了？”

　　“没有，我们打算下楼吃个饭再回来。”

　　护士长看了一眼手表，确实到饭点了，于是便交代：“待会儿吃完饭回来先去护士站，跟着她们俩一起查房，去看看邹教授手下负责的那些病人。七点前必须回来，记住了吗？”

　　郁微和另一个实习生齐齐点头，表示知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午两个护士说过，邹教授去探望过程嘉衍。

　　女实习生感慨：“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个帅哥，如果见到了的话，一定要向他要个微信才行。”

　　郁微抿唇，没说话。

　　心里却期盼着，最好是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我肚子有点疼，要不你先去吃饭吧。”郁微心虚地捂着肚子，放了女实习生的鸽子。

　　女实习生：“那行吧，我就在楼下食堂吃饭，到时候给你拍张菜单，如果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带回来。”

　　“谢谢。”

　　回到空无一人的女厕所，郁微烦闷的心才慢慢静下来。

　　在洗手台前，她拿出口袋里的粉底和口红。上了一个淡妆，把眼底的黑眼圈遮掉以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算顺眼了一点。

　　手机铃声响起，看到上面的来点提示，郁微滑动了一下拒听键。
　　等出了厕所之后，她就立马切换微信，给宁蓁蓁回拨了一个视频。

　　另一边很快接通，宁蓁蓁直接打趣：“今天是太阳大西边出来了，你怎么突然给我发视频，平常不都喜欢打电话吗？”

　　郁微沉默两秒，用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你看我今天怎么样？”

　　宁蓁蓁很给面子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哟，今天涂口红了！有气色多了！不过你突然化妆是打算去见谁，快点告诉我是哪个野男人！”

　　郁微摇头，后知后觉又点了一下头：“就是-----浪断腿的前男友。”

　　“……”

　　宁蓁蓁：“你这是老子抽风，还是观世音菩萨上身啊。他摔伤了腿关你屁事儿，犯得着跑大老远去看他吗！”

　　宁市离京都上千公里，坐飞机都要两个小时，加上去机场的时间，大概大半天都在路上折腾。郁微实习这么忙，肯定没时间过去。
　　如果想去京都的话就只能请假，不过她才刚实习就开始旷工，可想而知会给人留下怎样的印象。以后拿不到实习证明，毕业都成问题。

　　在经过一系列联想之后，宁蓁蓁简直恨铁不成钢：“为了个渣男，你至于吗？”

　　郁微知道她想茬了，耐心解释：“他在我们医院，我实习的科室。”

　　“……”

　　四年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就这样阴差阳错的重逢，这运气还真没准了，简直就是霉运当头。

　　宁蓁蓁：“他现在是病人，你是大夫，对吧？”

　　“……对。”

　　狗头军师宁蓁蓁持续输出，激昂说道：“那你不要怂，如果他敢在你面前嚣张，你就干脆把他剩下两条腿也废了。”

　　剩下两条腿也废了！
　　两条腿！
　　那岂不是直接断子绝孙！

　　郁微站在走廊边，脸微微发热：“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候小腿被轻轻碰了一下，郁微下意识回头。

　　“医生，不好意思啊，第一次推轮椅有点不太熟练。”

　　看到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她顿觉不妙。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上午她在315病房前碰到过他。

　　她的视线呆滞向下移动-----
　　果不其然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穿着病号服，还满脸臭屁的男人。

　　这不就是她刚刚还在念叨的，浪断腿的前男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