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之末摘花传》万籁无因

25、故人之踪

　　这段时日，小姐因为王妃的事情心神不宁，很快便病了下去，东坂君为小姐请来医师，竟然验出小姐已怀有身孕！这真是极大的喜讯。

　　她的忧思立刻便被这个好消息消除了，在府中众人精心照料下，病情很快便有了起色，全府上下都期盼她腹中的孩子平安诞生。

　　且说一日东坂君从外归来，他在小姐的服侍下换上常衣，夫妻两人少有亲近的时候，然而自从小姐有身孕之后，东坂君对她明显重视许多。

　　他随意坐在小姐身旁，样子很慵懒，容貌非常清俊，他的手指抚摸上小姐插着梅花枝的花瓶，问道：“不知这里面，现在插着什么花枝呢？”

　　小姐颇为羞怯，她答道：“是您去年冬日赠送妾身的梅花枝，如今梅花早就凋谢了，平日里精心照看，才使余下的枯枝得以保存，这个花瓶是先父留下的，是中国的舶来品，样子非常精美呢。”

　　东坂君听到“梅花枝”，不由自主又想起一个故人，他顿时觉得心情烦郁，不过并未向她表现出来。

　　如今正是冬日，小姐初次怀有身孕，处处都小心翼翼，房中点着炭火和熏香，非常温暖，她再也不用担心冬日的炭火不够了。

　　她望着窗外不断飘落下的雪花，恍惚如若在梦中。

　　东坂君对这个未出世的第一个孩子非常上心，早就找好了乳母和陪伴的童子侍女；小姐呢，也准备了很布料，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准备衣服。

　　傍晚，纷纷扬扬的大雪还未停止，小姐牵挂东坂君，她时常想起当时东坂君前来拜访时，牛车出了意外那件事。

　　她心神不宁，吩咐了仆从前去打听，原来东坂君只是去散心去了，她心中仍然不安。

　　“这么冷的天，那位大人怎么又出去了。”

　　“小姐如今都怀有身孕了，他宁愿冒着大雪出去游玩，也不愿在府中陪伴自己的妻子，小姐真是可怜呐。”

　　侍女们常常聚在一起闲聊。

　　“我从前在许多大臣的家里当过差，就算是公务繁忙的大人，也不会像我们这位老爷一样，更不用说我们老爷……就像把常陆王府当作借宿的地方，就算是没有带妻子另结庐舍的男子，也不会终日不着府。”

　　她们觉得东坂君并没有当好丈夫呢，小姐怀有身孕，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他却终日出门游玩，丝毫不上心。

　　直到夜晚，东坂君回到府中，小姐才安了心。

　　她深知自己不配得到东坂君的爱情，她已经如愿以偿嫁给了这个人，哪里还敢要求更多呢？东坂君对她态度冷淡，并不亲近，虽然让她常常感到痛苦，然而毕竟胜过从前一日复一日的孤独。

　　东坂君用过晚膳，随意与她闲谈了几句，小姐还想多说些什么，然而见东坂君兴趣缺缺，便作罢了。

　　自从怀有身孕后，小姐一直患得患失，深恐这样幸福的生涯会突然消失，就像亲王和王妃突然逝世离开她一样，她害怕东坂君也离她而去。

　　她日夜为东坂君祈祷，东坂君不再府中的时候，小姐提不起任何兴趣在研习学问上，她将自己的生命都牵系在东坂君身上，这样下去毕竟是痛苦的。

　　一日夜晚，东坂君宠幸的那个童子卫将，也就是听从东坂君的命令，给小姐折取梅花枝的那个孩子，在外室和小君悄悄说着话。

　　卫将年龄尚小，但已经很风流了，小君呢，年龄也不小了，只是看上去一派天真之态，府中的人都把他们看作小孩子，并不知他们春心暗许，还常常打趣他们呢。

　　东坂君在内室里休息，他们都以为东坂君睡着了，于是这童子便无所忌惮，和小君说着闲话。

　　原来他在为小姐折过红梅后，便记住了那户隐居在梅林后的人家，他曾经悄悄去探听过这户人家的主人，知道了这户人家只有一位女主人，听说相貌很漂亮，是小姐万万比不上的。

　　这个女主人传闻曾与一个男子相爱，却因为什么变故离开了那个男子，后来她嫁给一个身份很高贵的官员，却为那个官员的正妻所妒忌，那个官员不得已，只好抛弃了她，真是可怜。

　　这个童子把这些事情当作趣闻轶事，一一说给小君听，却不想在内室的东坂君听得清清楚楚，他心想，那个隐居在梅林后的女主人，不会就是我的那个令人怨恨的故人吧？他对这件事上了心，总想着什么时候让人去打听一下。

　　一日，东坂君带回了许多精美的折扇，他酷爱收藏书画和各种珍奇之物。

　　这次他带回来的折扇，除了上次给侍女们的，剩下的都是珍品中的珍品。小姐挑了一只白底紫花绿藤的中国纸做的折扇，样式非常精美。她终日把玩这把折扇，爱不释手。

　　小姐孕期愈久，行动有所不便，东坂君便亲自到庭中，在仆从的帮助下，为小姐折取美丽的花枝或藤条，小姐将东坂君折取之物，慎重地置于折扇上观赏，夫妻之间，终于逐渐其乐融融。小姐感到这真是至高无上的幸福。

　　且说那个强占了小姐的的佐藤君，在源氏公子流放的须磨当陆守，公子流放到了须磨后，他一切慎重相待，绝不因公子的待罪之身而有所轻视。

　　这个人心高气远，很有野心和手段，知晓不少京城密事，他断定公子绝不会长久留在这片荒芜之地，因此便用心讨好公子，他娶的那个夫人呢，也为公子的相貌倾心，全力支持自己的丈夫帮公子上下打点。

　　一日，公子在佐藤君府邸做客，夜晚误闯入了佐藤君夫人的房间，他见这个女子不甚设防，觉得这个女子着实太过风骚，又见她身材娇小，样貌并不坏，只是毫不牵动人心。

　　公子觉得很扫兴，见这个人是乡野之女，举止言行处处都挑的出错，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中下等女子吧。

　　夫人见公子闯了进来，神色夸张又惊慌地叫道：“登徒子！好一个登徒子！”她周围一个侍女也没有，屏风上还挂着一条男子的衣带，一看便不是佐藤君的。

　　公子见这个夫人娇柔做作的推辞之态，觉得非常可笑，心中觉得佐藤君真可怜，他原本想要离开，这个夫人已经在一旁吟诵一些乡野土诗了。公子从未接触过这类女子，觉得这个人有她可爱之处，因此便跟她求爱。

　　此后公子悄悄去佐藤君府宅，与那个夫人相会过几次，便将她彻底遗忘了。这个夫人自认为是风雅女子，被公子抛弃后，做了不少可笑的诗词，她自认为做的非常优秀呢。

　　佐藤君是个学问深厚的长者，他对这个毫无才华的夫人很不满，他时常想起常陆王府那个被他抛弃的小姐，觉得小姐真是可怜，不知道现如今怎样了，原来他对小姐时常怀有愧疚之情，她的身份高贵，品格毕竟与山野女子不同。

　　之后公子在明石这个地方，恋慕上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即是明石夫人，明石夫人的样貌并不输于京城里地位尊贵的女子，才华也非常优越，公子非常宠爱她，觉得这个人身在乡野，真是明珠蒙了尘。

　　这个女子不久之后怀上了身孕，令公子越发恋慕她，真是宿世之缘呀。那个远在京城，苦苦等候公子归来的紫姬，不知该有多么怨恨公子的风流多情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