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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桌球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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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球室
翌日,凌安坐在沙发里捣鼓电脑,向严汝霏借的,他没回家。
虽然请了假但还是不忘开个线上会议,把递上来部门计划过了一遍。严汝霏原本待在书房,因为听见凌安在发言才走出来,坐在他旁边,期间摄像头拍到他的侧脸,一晃而过。
会议里的其他人倒是见怪不怪,只有宁琴觉得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在哪儿见过?
她想不起来。
会议结束,凌安也不打算去公司,转头去了楼下的室内泳池。
顺便检查手机通话记录,一个昨晚的已接电话,他看了眼,将手机放到一边,游入水里。
严汝霏站在泳池边上,望着凌安无声无息沉入水中,离他越来越远。
光影浮动,眼前涌过人影。
凌安游到岸边,双臂搭在扶手上休息,肩膀以下的身体沉在水里,黑色发梢湿漉漉地贴在后脖颈上,裸露的皮肤脆弱而苍白,过了会儿,又扬起脸看向他,水流从发梢滑过尖尖的下颌,嘴唇也是湿的。
严汝霏朝他伸手:“凌安,你现在像条鱼。”
被圈养禁锢的鱼,离开水就会死,与在他身边的状态如出一辙。
凌安疑惑:“鱼,还是人鱼?”
“一样。”他回答。
凌安的视线聚焦在到眼前男人的眉眼处,悸动顿时在胸口砰砰作响。
双手撑在边缘下压,他支起上半身,在男人唇角轻贴了一下,湿冷的发梢蹭过了他的脸,
“你身上好冷。”
严汝霏垂眸,在凌安双眼里看见宛如火焰熄灭般的细微情绪。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炙热得仿佛湿润火焰。
他们在酒吧遇见的时候,凌安嘴上说着针锋相对的话,眼神也在表达另一种意思。
凌安喜欢他什么?
凌安被男人的双手轻易托住抱到岸上,对方仔细地拿了毛巾帮他擦拭身上的水渍,专注又温柔。
以凌安对他的了解,不管这人表现得再温情脉脉,本质上骨子里都是阴晴不定的疯狂内核。
可惜了。
凌安忽略了那种不同,平复着呼吸:“要是我们可以早点在一起就好了……算了,不说这些,我出门一趟,等会儿见。”
“去哪?”
严汝霏看向他欣喜欢快的神色。
凌安回答:“和弟弟见面。”
严汝霏以为他说的是陈孟,也没有多问,凌安从未在他面前提过家事,但那种出身不论在哪里,都是尴尬的,也没放在心上。
凌安是去见秦丝的儿子的。
他和秦丝的儿女并不熟悉,先前连面都没有见过。
“我以前听说秦阿姨有一对龙凤胎小孩,大家提到这事,都说阿姨有福气,一口气儿女双全。”
凌安双手交叠撑着下颌,笑起来略微弯了眼睛。
他的眼型非常流畅,像是工笔画下的内双丹凤眼,眼皮薄,眼珠却极黑,仿佛深邃的玛瑙,名贵又神秘。
传闻里凌安是冷淡美人,名校毕业,手腕了得。长辈们提到他,与他经营的如今是业内top的娱乐公司,都是无一不夸赞,至多只能在他私生活上挑刺,但那算不上缺点。
程鄞略惊讶,他为何在自己面前这样客气。
“我妈妈前几天还提到凌先生了,说让我拿您做榜样,十五岁就去了顶尖大学。”程鄞露出仰慕的眼神。
这次轮到凌安不解了:“阿姨竟然这样说。”
他眼波一转:“你换个称呼吧,你几岁?二十,还是十八?”
“十九,”程鄞不好意思,“我还是叫你哥吧,我们也不差多少岁数。”
差七岁。
他睡在画室里,衣服沾上洗不掉的颜料,程鄞兄妹正和秦丝庆祝十一岁生日,双手合十许下愿望,祈祷快高长大。
凌安重新抬头:“你平常做什么消遣?”
“嗯……打游戏,运动之类的。”
“你会打桌球吗?”
“没学过。”
“我教你。”他说。
凌安领着个高大的年轻男孩进来时,有些人惯性地起哄,“哎呀,又换人了?”
马上被他澄清了:“少乱编排,这是秦阿姨的儿子程鄞。”
徐梦在旁边桌上坐着,闻言挑了下眉:“小鄞?好久不见。”
台球室干干净净,没有污遭邋遢的事情,只是几个男人都咬着烟互相调侃,一边打台球一边说起最近的并购风波。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去外边。”
凌安击落了一颗2号球,转头对他说。
程鄞回了神,笑道:“挺有趣的。”
说着,他也拿着杆子俯下身,计算着角度,凌安上前矫正了手势,他抬手打落了一只5号,好像也没那么难。
程鄞更印象深刻的是,关于凌安的传闻,也许所言并不真实,他和凌安相处也有种自然的亲近感。
凌安叫了司机,将程鄞送上车,目送车辆远去。
脸上笑意还未消散,尤良已经冷不防在背后冒出来调侃:“我差点以为是你正在泡程鄞,思来想去这小朋友不像你平常找的风格啊。”
程家与林家没有实际交联,凌安和程鄞显然也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弄这么一出实在让他们几个摸不着头脑。
“想什么呢。”
“对了,你和严汝霏怎么回事?”
“我和他在谈恋爱。”
尤良惊诧道:“真的啊?”
“很奇怪?他长得符合我审美。”
“那倒也是,但是你俩平常看着像仇家……算了,也没什么,你开心就行。”
“改天一起吃个饭。”
说完,凌安回头去找徐梦。
徐梦正坐在桌子上掏球,见他来了,说:“怎么,不送程鄞回家?”
“司机送比我专业,”他说,“你昨晚给我打电话?”
“你问严汝霏不就得了,我就是问你要不要出来玩儿,他没告诉你吗?”
两人都低着声交谈,旁边几个人都没听见。
与严汝霏的事,到现在只有尤良和徐梦这俩人知道,都没往外传,但迟早大家都会听说。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未回礼物,问道:“给画家送什么好?”
“画具?”
“他肯定不缺这玩意。”
“那就买几幅画吧,拍卖行送点古董书画也成,够贵就行了,重在价格。”
“他很挑剔的,我得想想。”
“你转性了啊,这么上心,”徐梦挑了挑眉,“你是认真的?”
他沉默片刻,说:“我对他一直都是认真的。”
徐梦感叹道:“我真不懂你看上他什么了,我前天才在会所看到他和一个男生很亲近,那男的还是你熟人,蔡空,你记得吗?我不知道他们睡了没。”
凌安轻笑:“他是不会出轨的,以后这种事不必告诉我。”
徐梦欲言又止,没说出来反驳的话。
最后凌安托了尤良买了三幅名家作品,两幅送给了徐梦,剩下的等送到严汝霏手里时已经是一周之后的事了。
晚上,严汝霏眺望墙面上多出来的油画,以创作角度剖析了抽象题材的作画特色,凌安只嗯了一声:“不知道什么画你才喜欢,我送你B城和A国的房子好吗,还是你想要车?”
赵金萌的画很好,严汝霏也这样认为。
只是凌安不太感冒,他显然只对那次画展的无题画产生过浓郁兴趣,绞尽脑汁为讨他欢心买了名画,现在说要送房子。
凌安洗了澡,只穿了件浴袍,松松垮垮。
锁骨很细,脖子修长。
严汝霏的视线在他身体上停留许久,不悦道:“你对以前的情人也送房子和车?”
“除了这些我没什么能给你的,你学绘画也不演戏唱歌,我帮不上忙。不用吃醋,我也不是每个前任都送房子。”
“你爱我,就做这些?”
严汝霏轻笑。
“不对吗?”
“你对情人也送房子,我有什么特殊的?”
“所以我才问你要什么……”凌安咬着烟笑,“你不一样,他们不配和你比较。”
怎么证明多巴胺分泌激化产生的爱情,用金钱,绘画,花朵还是诗歌?
严汝霏也想知道。
沉默须臾,凌安抬眼看向他,认真问:“你希望我怎么证明,昭告天下,还是见父母订婚?”
“开玩笑而已。”
说完,严汝霏浅笑着,低头吻了他的脸。
脸颊边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凌安却盯着画上的女人忽然出神。
赵金萌画的女人端庄沉默,让他想起了陈兰心。
找个时间见家长,也是可以的。
这样思忖着,他换衣服出门了。
离开之前,严汝霏在门边抽着一根烟,气息很淡,上前吻了他的嘴唇,没什么情欲的味道,只是一种亲昵感,像他之前在泳池做的那样。
凌安习惯了这种亲近,弯起嘴角:“我等会儿就回来,你今晚在家吧?”
“晚上有个聚会。”
“工作吗?”
“嗯。”
“早点回来。”
凌安遗憾道。
他发现,只要严汝霏一不在他身边,他又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约秦丝的儿子来射击俱乐部。
凌安没约过小程的妹妹,一男一女容易有不太好的联想,虽然他是个同性恋。
程鄞喜欢射击,他也是。
在一旁瞧着少年对靶子开枪,他划开屏幕,一条信息,来自严汝霏。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内容是画布和粗略草稿,他只扫了一眼,懒得去分辨是什么。
凌安:
好好画等我来检查^^
严汝霏:
嗯
凌安开车送程鄞回去,到了程家,他邀请凌安进来坐一会儿。
“我爸妈妹妹好像不在家。”程鄞说,“我上去看看。”
凌安托着腮在客厅坐了片刻,等到了另一个人。
旋转楼梯走下来一个女人。
“原来是小安……”秦丝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情绪分毫不显。
“秦阿姨。”
他站起身,脸上浮起笑。
程鄞匆匆走下来,抱怨道:“原来妈妈在这里。”
凌安朝他一笑:“我也该走了,小鄞,周末再见。”
程鄞应了声,将他送出门。
“您在上边做什么?”回到客厅,他迟疑地望向楼梯上还站着一动不动的母亲。
秦丝的目光追着已经不见了的身影。
她问:“你近来常和凌安在一起?”
“是啊。”
“你知道他是同性恋吗?”
程鄞愣了愣:“我听说过,怎么了?”
“我知道你不是,”秦丝扶上自己的手臂,感到一阵冷意,“但是你应该听说过凌安的绯闻,他喜欢男的,身边从来没断过人。”
“别人的私生活还是不要评头论足了,只要是单身,双方你情我愿,我觉得这没什么,如果是恋爱和结了婚的……或者插足婚姻,那就不行。”
程鄞皱起眉。
他不认同妈妈身为长辈却在背后说这些。
“你说得对。”
秦丝看着他,眼前滑过刚才青年临走时的微笑面孔,大理石的瓷砖上仿佛冒出来更多冷气,令她发抖。
凌安和程鄞走得近的消息传开时,严汝霏是从蔡空那儿听说的,凌安的一个普通朋友。他和蔡空在聚会上认识,对方态度暧昧到其他人都能看出来。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程鄞和凌安是怎么回事。
凌安走出程家别墅时,收到了严汝霏的来电。
他哂笑:“男朋友,你查岗也不用这么勤快。”
严汝霏开完会议就过来了。他现在对凌安兴趣很浓,两人频繁地互相到对方家里过夜和约会,每逢察觉凌安看着他时,那种隐秘且热烈的目光,总是令他心情愉快。
他不允许凌安与其他男人太亲近,那个姓程的,还有徐梦尤良之流,在他眼中都碍眼。
此刻他坐在车里,远远地看着青年慢吞吞朝他走来,笑笑说:“因为我也想见你。”
“我刚才在想,如果你在我旁边就好了。”
凌安长叹一口气。
严汝霏:“出什么事了?”
“我心情不好,你想做/爱吗?不要问了。”
“怎么,你被人赶出来了,因为当众发疯?”
严汝霏挑了下眉,说不上诧异。
显然凌安是受了什么挫折刺激,想做点别的排解……
“发疯是你才会做的事。”凌安已经在解衣服纽扣,裸露苍白的身体,他只得驱车停在僻静的地段。
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快感起起伏伏,他亲吻凌安颤抖的身体。
投掷在他脸上的,来自凌安的目光,是浓郁的、如有实质的依恋。
凌安很爱他。
就像今天留在黄玫瑰花里的诗句,博尔赫斯的诗,我用什么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没有摘用那两句最有名的诗,而是手写了这段孤独开头。
严汝霏在心里生出莫名的、兴奋的情绪。
他想把凌安彻底掌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