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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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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秋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破旧不堪的房子,伴着阴雨天散发出阵阵霉臭味道。
阴沉沉的,好让人难过。
妈妈因为生下弟弟变得身体虚弱,妹妹因为感冒生病提不起精神。
韩父因为中年得子喜上眉梢,看了看坐在角落里读书的韩秋,咬咬牙走了过去。
“韩秋,家里支出开销增大,弟弟妹妹这么小,你能不能别上学了,去打工赚钱吧。”
韩秋听韩父如此措辞,一言未发。
韩父上前:“韩秋……”
韩秋叹了口气,没有理会韩父,走出门去。
门外的景象不知何时变了,变成了一条冗长狭隘的道路,韩秋穿着那双单薄的帆布鞋走了上去。
韩秋越想越委屈,生而为人,同父同母,为什么还要区别对待。
就算是逆来顺受惯了,为什么要剥夺她上学的权利。
边走边落泪,那泪水好像成为韩秋与那个家庭的隔断。
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至永远离开才叫好。
韩秋终于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寒风如刀一般的刮在脸上,伴着越来越大声的哀鸣。
“我不要……我不要……呜呜呜……我不要……”
林欣满含泪水,抓住韩秋的双手。
“宝贝,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林欣坐在病床前,半屈着身体轻轻压制住韩秋的梦魇。
她此时此刻后悔死了,她怎么能让刚出完车祸身体没修养好的小女儿在没有大人的陪同下出门。
“都是妈妈的错……”
韩秋也哭着,一直往前走,那条路像无底洞,无穷尽。
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歌声,韩秋转眼去看,看不到,她就跑起来,是谁呢?是谁在她的梦里唱歌。
她安静了,她不能再哭了,她要找到那个人。
病房外。
韩奥正数落韩冬,身边还站着宋清源 。
“你怎么会领你妹妹去那种地方?”
韩冬抿紧了唇不说话,明明比韩奥高出近半个头的高度,此时此刻低了韩奥了二等。
韩奥气急了。
“你想把你妈气死!”
韩冬还是不说话。
韩奥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宋清源,抿嘴不言了。
很快就到晚上了,韩秋一直没有醒,林欣一直守在病房里,韩家父子和宋清源也转移到了病房内,气氛安静的诡异。
宋清源没想过要走,韩家人也没说话。
饶是盛夏,窗外却刮起了一阵微风,吹到了林欣的身上,掀起阵阵凉意。
林欣问:“是不是要下雨了”一转头发现了身后的三个男人。
韩奥坐在椅子上,韩冬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站在一旁。
那男孩的嘴角微肿,泛着淡淡的紫青色。
没等三人说话,林欣看着宋清源问:“你是?”
宋清源说:“我是韩秋的朋友。”
韩冬有些扭捏,“一起送小秋来医院的……”
宋清源看了韩冬一眼,韩冬低着头。宋清源本要走了,在救护车来临之际韩冬却死命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
宋清源不想再与韩冬争执,只好应下,直到现在。
林欣精神不佳,看了看窗外。
“这天怕是要下雨,很晚了,韩奥你让司机去送这男孩回家吧。”
韩奥正要应允。
宋清源说:“不用了阿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林欣看了他一眼,静默了三秒。
“韩冬,你去送一下。”
韩冬说:“好的。”
两人并排走出病房,谁也不跟谁说话。
反正就是,谁也不想跟谁说话。
天渐渐蒙上一层浅蓝色的晚衣,乌云厚重的吊在头顶,似是预示着一场持久的,重大的风雨。
宋清源加快了步伐,他想赶在下雨天回家,这医院是金城最权威高档的医院,和他的家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韩冬送他到一楼大厅,宋清源说:“你回去吧。”
韩冬一脸不高兴,“你就这样走了,日后我妹不好了,该怎么联系你?”
他想为难宋清源,他今天丢尽了颜面。
宋清源盯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情感。
韩冬才发现,这人也是挂了彩的,托自己的福。
宋清源把手张开。
韩冬说:“你干什么?”
“把手机拿来,我给你输我电话号码。”
韩冬乖巧的递给他手机,眼睁睁的看着他输进去,然后不满的说:“你把你地址也输上,名字年龄都要。”
宋清源瞥他一眼,“有完没完。”
韩冬被他眼神吓到,不再说话。
待他把手机还给自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嘁了一声。
这男孩比自己还瘦,风一吹衣服都在飘荡。
韩冬拿起手机来一看,手机号码,家庭住址,姓名年龄,一个都不少。
宋清源,十六岁。
韩冬有些懊恼,早知道他比自己小两岁就该还手!
再一看那家庭住址,韩冬懵了,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听都没听过 。”然后转头走向电梯。
手机里留下的地址,是金城出了名的贫民窟。
宋清源被淋了个透心凉,紧赶慢赶还是和暴雨正碰了面。
运动鞋里灌满了雨水,走起路来,似乎是能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平日里脏乱的水泥路今日被冲刷的干净,但是那又如何,天太黑了,宋清源看不清楚,下了公交车就狂跑起来,全身都湿透了。
终于到单元楼门口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抿了一下脸,走上楼梯去。
这是一栋上世纪末建成的小区,低层,没有电梯,水泥地,地上都是行人路过流下的水。
也不隔音,宋清源就住二楼,还能听到对面邻居家的娃娃哭声。
宋清源走到201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往里看了看,客厅的灯还亮着,桌子上留着一个碗,扣得严严实实。
说是客厅实际只有十几平米左右,整个房子可用面积加起来也差不多只有六十平,不过不拥挤,只有两个人住。
姥姥应该睡下了。
宋清源把衣服整个脱下来,露出精瘦的上半身,白皙健康,虽然瘦,但是腹肌很明显。
他得先去洗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洗完澡后他感觉一身清爽,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擦了半干,正往下滴水,他拿着凳子坐下正准备吃姥姥给他留的饭。
西红柿鸡蛋面,都坨成一块了。
他拿筷子搅了搅,大口吃起来。
其实宋清源本身也会做饭,而且手艺相当好,只是姥姥不经常让他做,说学生就负责读书就好,做饭这种事情让姥姥来。
宋清源没穿上衣,背对着卧室门。
后面有脚步声音,很轻,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并且一下就听出来不是姥姥,是另外一个人。
是宋念。
宋清源不紧不慢的吃着那面,说了句:“今天怎么大驾光临了啊。”
讽刺,轻蔑。
宋念走到宋清源的对立面。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清源抬起眼来。
只见那人未施粉黛,皮肤白皙紧致,就算是年近四十岁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很瘦,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绸缎睡衣显示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这破房子格格不入。
“我问你怎么来了?”他又问了一遍。
宋念瞥了他一眼,望向别处。
“陆经纶找过你。”
宋清源又吃了口面,吧唧了下嘴,站起来拿过一件半袖套在身上,又坐回原处。
“就为这事啊。”
“他找你什么事?”
宋念的声音不紧不慢,但宋清源还是能听出来一丝迫切感,宋念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一人除外,陆经纶,只要沾惹上陆经纶,宋念就容易抓狂,这一点宋清源知道,姥姥知道,都知道。
“要给我钱,说我上高中用。”
“就这事?”宋念好像不相信。
宋清源顿了一下,“不然呢?要我改姓?认祖归宗?”
宋念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她才问,“给了你多少?”
“没要。”宋清源吃完最后一口面。
宋念蹙眉,换了个姿势,声音也抬高了一个分贝,“为什么不要。”
宋清源拿着碗站起来,往厨房走过去,在经过宋念身边的时候说:“我嫌他脏。”
宋念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咬牙切齿的指着宋清源大喊:“他是你爸,你凭什么嫌他脏!”
果然,在宋念这里,谁都不可以说陆经纶一句不好,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能行。
年过古稀的姥姥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从不敢多说一句,多管一分,可是少不经事的儿子总是去触及这防线。
这样很好,宋清源就喜欢看她炸毛,不然真的以为她是一个冷血动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宋清源去刷碗,老旧的灶台上干干净净,只不过就是不太牢固了。
他说:“我还嫌你脏呢。”
宋念一点就着,上前抓扯着宋清源胳膊喊叫:“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能有你吗?”
宋清源一声不吭,白皙的胳膊被宋念掐出血来。
宋念疯了。
其实宋清源早就知道,宋念有精神分裂症,但是他不愿意去维护这个人的情绪,他讨厌她。
老楼并不隔音,隔壁能听到宋念的喊叫,姥姥也能听到。
姥姥终究是披着件薄外套出来了。
“怎么了念念?为什么要抓着阿源。”
姥姥一把抓住宋念的手,想把宋念的手拉开。
宋念哭了,“妈,他说他嫌我脏,我是他妈啊,他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宋清源平静的刷完了碗,转过身来说:“难道不是吗?”
姥姥抬起头来,“阿源,你的脸怎么回事?”
姥姥把宋念挡在身后,用斑驳的双手去抚摸宋清源的脸颊,面色沉重。“阿源,你的脸怎么了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疼不疼”
宋清源心里泛酸,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妈的人,与他对话了一整晚,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有问题。
姥姥的安慰让宋清源想哭,但他必然是要忍住。
姥姥忍不住呵斥宋念:“你为什么不关心阿源,你看他的脸。”
宋念噤声,眼角泛红,她一直没发现宋清源的伤。
宋清源神色缓和了些,面对着姥姥说:“姥姥,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姥姥心疼外孙,“还疼吗?”
“不疼了。”
宋念嘁了一声,退回到客厅。
“你们祖孙二人天天见面,怎么还这样腻歪。”
姥姥终于忍不住,对宋念说:“你给我闭嘴。”
终于安静。
窗外面还下着大雨,电闪雷鸣。
宋清源说:“姥姥,去睡觉吧。”
姥姥说了声好,然后看着宋念说:“还不快去里屋!”
宋念瞅了祖孙二人一眼,扭着腰肢去了里屋。
宋清源望着宋念的背影,神色慢慢变暗。
他骗了宋念,他收了陆经纶的银行卡,一百万,一分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