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新晴照酒

519、为所欲

　　暖阁中，薛恺悦听了明帝所言主要考虑了两件事，一件是江澄为什么不去?
　　对此事明帝的回答是：“朝中也有很多事情要澄儿忙，澄儿也并非武将，打这个男子国他也不是非去不可。”
　　薛恺悦根本就不信明帝这个说法，他毫不留面子地提出自己的猜想:\"眼下朝中还有什么事比攻打男子国更重要的？澄之不去平定这个男子国，却要留在朝中忙所谓的要紧的事，这话谁信？他不是武将，也不碍着他去打仗。当年打玄武打白虎，澄之都不是武将，不也都跟着去了？又不用他亲自出战，不过是调动一下军需，有什么去不得的？”
　　他说到这里一双英俊的小鹿眼滴溜溜一转，想到一种可能性，便很是直截了当地问明帝道：“是不是朝中有人不想让澄之去啊？”
　　明帝没有想到自家贵君这么犀利，她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双手扳过薛恺悦的肩膀，与薛恺悦对视了一下，用很是佩服的语气向着薛恺悦坦承：“被悦儿猜对了，朝中几个官员都不想让澄儿去。朕今日本想让澄儿担任主帅居中指挥，让天武军和男子军都统一听澄儿的号令，但是朝臣们都不怎么赞同，朕也不好断然行事。”

　　碍于薛恺悦的后宫身份，明帝没有提不赞成的人都是谁。薛恺悦也没有追问，他对于朝堂的人事安排向来不怎么留心，他垂眸沉吟片刻，问他最在意的，“她们为什么不赞成？”
　　明帝调整了一下揽着人的姿势，让人靠在她肩头，她自己把手放在人圆滚滚的肚腹上，微微叹气：“面上说是不想让澄之过于辛劳，实际是怕澄儿以主帅的身份灭了这男子国，功劳太大。”
　　“这倒是，都说出将入相，澄之已经是左相了，再做统兵主帅还顺利立了功，那不就把其他人都给压下去了？”薛恺悦对这个话题一下子就领会了，他是武将，母家又遭遇过灭门之灾，对于功高遭忌的道理是非常明白的。

　　他一手撑着明帝的肩膀，转过身来看着明帝道：“这么说是不应该让澄之去，虽说平定男子国很重要，但若因此把澄之置于不利境地，也是不妥的。澄之不只是陛下的臣下，他还是陛下的后宫，是陛下五皇子的生父，陛下要为他考虑。”
　　他这话说得很坦荡，并不因为将来这天下是由奕辰来继承，便想让江澄为之出死力，在他和江澄原本商量的作战计划中，江澄以左相的身份奉旨出征，既能指挥得了男子兵，也能督率得了天武军，还能调动地方官员配合作战，最为便宜，也最易奏凯。眼下江澄不能去，那不少细节就得重新安排，但他宁可重新考虑，也不愿意危害到江澄在朝堂上的长远生存。

　　明帝看人明白了事情的关键也就不再多说，只收紧了胳膊在人滑嫩丰腴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悦儿与朕想到一处去了，磨快了刀，用过了，再丢给对手平愤，这样的事，朕便是对普通臣下都不会做，对澄儿就更不会了。”
　　帝王心术她并非不会玩，但大部分时候她都不屑于用，更不愿意将之用在她的后宫身上。江澄虽然不是她最爱的，但人一颗痴心都交给了她，她也不想辜负他这浩浩深情。
　　薛恺悦听明帝这么说，便放下心来。他家陛下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他向来是知道的，只是江澄之前不是很受宠，让他觉得有提醒一下的必要，若是换成别人，譬如赵玉泽和董云飞，这话他都不用提，他相信明帝一定会替他们考虑得长长远远的，便是有什么意外和纰漏，也会竭力护着他们的。

　　两个谈完了第一件，开始谈第二件，倘若秦瑛所带的大军不肯坐视男子军立功，她们抢先发动攻击，明帝能管得了吗？
　　明帝答道：“朕也虑到这一层了，这事这么着，朕跟秦瑛说如果她肯配合男子军行动，朕就再给她一个诰封夫郎的恩典，她可以拿去诰封那个新纳的小侍夫。朕原本给她的恩典她给了她原来那个侍夫，这个新纳的头上什么都没有呢。”
　　这也是个主意，但薛恺悦仍旧不是很踏实，“秦国公想来是肯的，她为人忠厚，又已经是国公了，陛下这么说，她应该不会违旨的，可是她手下的士兵肯吗？士兵们若是有谁立功心切，到地方自行行动，反过来要挟主将也是个麻烦。”
　　作为当年的男兵统领，他深知士兵的想法和将帅的想法未必一致，像这种情形下，士兵们千里奔袭无功可立，纵然不敢公然违抗将令，私下的小动作也是少不了的。

　　明帝冷声道：“这就看阿瑛的了，朕让她约束士兵，有胆敢违抗将令者杀无赦！这些士兵全都是她的手下，她连约束两个字都做不到，朕要她何用？”
　　这是用命令强行不许士兵行动了，薛恺悦隐隐地感到担忧，他很耿直地把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重利在前，性命在所不顾，陛下是不是考虑提前跟天武军的士兵们讲好，若是她们遵守号令，听从指挥，那么她们会得到与男子军相同的赏赐。我军历来是给负责牵制敌人、负责包抄策应、负责虚张声势的队伍比主攻队伍次一二等的赏赐，如今给她们同等的赏赐，算是恩出格外，她们自然也就不会违令抢攻了。”
　　明帝蹙眉，“这怕是有些不妥，倒不是朕不舍得多给些钱财，而是这次开了先例，那下次若是女子军做主攻，女子军担当策应，也要一视同仁，只怕以后人人都抢着做策应军，没人肯做主攻军了。”

　　薛恺悦见状，就没有反对了，赏罚分明三军才能够保持战斗力，明帝所思是有道理的。他思量了片刻，给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或者陛下可以把将要给出的赏赐掂量掂量，把女兵和男兵相同的数目拿出来在出征之前讲，既可稳定女兵，也可鼓舞士气，等打完之后多给男兵的部分，再单独给男兵。下次再有战事，亦是如此。”
　　这也是个办法，明帝在脑海中略一琢磨，便肯定了这个方法，“这倒使得，未曾起程，提前唱赏，在太平年月能够激励人心。”
　　太平年月，庶民生活较乱世优渥，正常的饷银难以调动士兵们参战的热情 ，提前唱赏，甚至提前支付部分赏银，可以激励士兵们勇于战斗。

　　两个谈完了正事，明帝唯恐自家贵君累着，便改了话题，揽着人低声絮语地讲持盈诞生之后的情形，畅想她和薛恺悦轮流抱持小娃的快乐日子，她满怀憧憬地言道：“那几个孩儿出生的时候，朕都忙着一统四国，没有亲手带他们，朕心里深感亏欠，这回朕要每天都陪着悦儿，还要亲自照料持盈，他的吃喝拉撒睡，朕绝不假手于人。”
　　薛恺悦初始听她说得热闹，也跟着她畅想，后来见她越说越往不可能的情形上讲，忍不住打破她这个美梦，“小娃一个时辰就吃喝一次的，陛下亲自照料，没两天就要累垮了，还怎么上朝理政啊？”
　　明帝丝毫不讲理，“朕不管，朕就要亲手带持盈，他应该是朕最后一个孩儿了。朕就要给他满满的母皇之爱。”
　　薛恺悦看她神情像个任性的小女孩，只好不与她理论，横竖等持盈出生她就知道了，她要忙着上朝忙着料理政事忙着宠幸后宫，能够每天过来看他和孩子一眼，就很不错了，想要亲身照料持盈，那就是说说罢了。
　　明帝看薛恺悦不再反驳自己，越发欢喜，兴冲冲地把交待安澜让他搬到紫宸殿侧殿的话讲了出来，“朕已经跟澜儿讲过了，等云儿一出征，就把悦儿搬到紫宸殿侧殿去，朕也不再翻牌子了，天天守着悦儿，直到持盈满月。”
　　啥？薛恺悦惊了一下，他斜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胳膊，提醒她：“陛下你这么说，皇后居然同意了？”
　　明帝答得理所当然，“澜儿没有二话，澜儿多贤惠啊，怎么会不同意？”
　　这也不能因为人家贤惠就为所欲为啊，薛恺悦连忙转过头来，很是认真地对她言道：“就是一个皇子，陛下这么折腾，纵是皇后不说话，外廷朝臣也该说臣侍恃宠而骄了，陛下你还是悠着点吧，乐过头就不好了。”
　　明帝坚持己见，振振有词，“前廷是前廷，后宫是后宫，朕没有想着晋悦儿为皇贵君，已经是顾及澜儿有所克制了，在照料悦儿和持盈上头，朕不能再让步了。”
　　薛恺悦听了只觉头大，暗道还好他没有觊觎后位，不然的话怕是安澜有得提防他呢。只一个多月不翻牌子这一条就够让宫里上下不满的了，他不用想都知道，当后宫众人听说明帝为了亲自照料持盈不翻牌子，会怎样生气抱怨。

　　事实是没有生气抱怨，只有敢怒不敢言。次日上元佳节，明帝亲口在宫宴上讲董云飞几个出征之后，她就要专心照料薛恺悦，等持盈满月再翻牌子，安澜和冷清泉的笑容顿了一顿，江澄和顾琼互相看了一眼，陈语易低头喝了口汤，沈知柔吃了两口点心，而后全都表示理解，这个安排就算是定下了。
　　薛恺悦留神着几个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心里是不会高兴的，只不过不说罢了，他无奈地飞了明帝一个眼刀。明帝正同董云飞说话，没瞧见。
　　倒是林从皱了皱眉，开口道：“陛下关切恺哥，臣侍等可以理解。”才说到这里，江澄就出声打断了他，“果君，你昨个儿说高敬怎么着了？我当时只顾着同楚遥说话，没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