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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章八十二 汝阳之役 ...

  •   汝南郡汝阳县。

      宽敞巍峨的袁宅大门重重阖上,两个门仆在缝隙中目送着袁氏叔伯离开,凑在一起唉声叹气。

      “府君一病如山倒,这些个叔伯兄弟,都在窥探袁氏基业呐。”

      另一个门仆哼哼一声,“府君乃是嫡长子,那袁本初、袁公路何德何能,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

      矮个子的门仆“嘘”了一声,捂住他的嘴,“瞎嚷嚷什么,那袁公路正集军赶来呢。府君难得有所好转,进了些食,我怕他来者不善呐。”

      “他能有什么善心,自幼就嚣张跋扈,还不如本初公子明面上对府君恭敬有加。在洛阳时,还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嘲笑咱们府君药罐子。”

      刘姀正领着侍女去煮汤药,隔着院子就听见两个门仆在叽叽喳喳,自幼跟随她的仆妇怒道:“公主,这两个不干正事的又在嚼舌头,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欸,算了。”刘姀伸手拦了拦她,“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袁公路来势汹汹,士纪情况不妙。”

      那仆妇忙道:“援信已送出,陛下定不会让公主受辱。”

      刘姀望了望万里如云的天空,突然道:“吾的剑可还在?”

      仆妇震动,“公主可是要……?”

      “袁公路集甲而来,吾也得好好作打算。”

      先帝中平四年,凉州、幽州叛乱叠起,皇苑也曾发生宦官之乱。

      刘姀之母宋皇后便是被宦官构陷而死,因而刘姀对宦官恨意已久,为助父皇,刚刚及笄的她束高发、着胡服,持剑勒马,横兵玄武门,斩杀宦官,成为一时美谈。

      其实她并没有多高的武力,但是对宦官的恨意和对父皇的担忧,足以使她一往无前。

      袁基长她二十岁,可是二人情深义重,又或许是多年皇苑生涯,让她对关爱和包容极度渴望,因而在袁基与初任夫人和离后,她并没有阻止祖母为她定下婚约。

      袁基身体不好,与初任夫人没有子嗣,因而二人和平和离。她身子也不好,经过几年调养,倒也稳了下来,只是袁基一直怜惜她,二人至今没有子嗣。
      袁氏叔伯虽忌惮她是公主,但是背后冷言冷语倒也不少,于是三年前,袁绍将长子袁谭过继给他们。

      她与袁谭年纪相差不过几岁,自然没有什么母子感情,因而除了重大日子,袁谭一般不会来请安。

      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皇室和汝南袁氏的排场自是不能少,她从宫中带出的,除了母亲留给她的玉钗,便是那柄诛杀宦官的宝剑。

      仆妇回忆道:“应该是在箱底,公主,奴婢这就给您寻来。”

      夜晚,借着衔珠铜灯的昏黄光晕,刘姀用煮过的厚布擦拭剑身。

      袁基喝完药,正叼着蜜饯倚着看她。

      “看我作甚?”纵使夫妻多年,她还是羞红了脸颊。

      袁基笑道:“姀儿英姿飒爽,早有耳闻。”

      刘姀嗔道:“你又是在哪个说书人那儿听来的?”

      袁基朗然一笑,“还是我那好弟弟公路讲与我听的。”

      提起袁术,刘姀面色一僵,没好气地继续擦剑,“你可真是摊上两个好弟弟,袁太傅惨死显阳苑,可还历历在目呢。”

      袁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正色道:“姀儿,若是他逼迫于我,你不必管,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袁术此行,名为探亲,实则是抢夺袁氏家业来了。他驻守南阳,祸害千里,纵是袁氏偌大的基业,也不够他用来挥霍的。

      刘姀打断了他的话,道:“袁公路此行,虽为袁氏基业,但我是汉室女,他岂能放过我?”

      宝剑被保养得极好,刘姀将利剑锋芒掩入鞘中,然后坐到榻边,握住他的双手,“你我夫妻一心,就是来千千万万个袁公路,也教他有来无回。”

      -
      几日后,圆日刚跳出地平线。

      门仆尚在瞌睡,大门突然被扣响,那震天的响动穿透他们的耳膜。

      矮个子门仆先行惊醒,将另一个双眼迷蒙的门仆拉了起来,推进去通报主家。然后,他自己搓了搓手,咽了咽口水,打开大门。

      扣门的威猛大汉披甲执锐,高喝道:“我们将军来探望兄长,还不进去禀报?”

      他灰头土脸退到一边,看着那些叔伯跟在袁术身后谄笑,恨得牙痒痒。

      袁术身着华服,里面却穿了一身软甲,昂着头就踏进院中,叫道:“兄长,弟来看望您了。”

      刘姀正端着汤碗给袁基喂药,闻声手一顿,然后将药碗递给一旁的侍女,从边上拿起剑就出了门。

      袁术刚欲进门,就见刘姀握着把剑冲了出来。她挽着矮髻,未点珠翠,横剑立于门前,朝袁术喝道:“乱臣贼子!”

      袁术一惊,连退三步,待看清来人,方冷哼出声,“公主这是何意?我来看看兄长,都不行?”

      一旁的某个叔伯正声道:“公主,你平日仗势欺人就算了,如今也要拦着我袁氏子弟?堂堂汉室,可还有礼法?”

      此时,府兵皆围了过来,袁基也在搀扶下行至门口。

      仆妇怒道:“好呀,恶人先告状,恶犬先咬人。我们公主素来恭敬孝顺,汝等恶行累累,如今竟然反咬我们公主一口。”

      “你你你……!”那叔伯指着她,向袁基道,“士纪,伯父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这恶奴竟如此欺人太甚!”

      “我看欺人太甚的是你们吧!”

      “够了!”袁术拧眉打断了他们的对喷。

      然后,他笑着望向咳嗽的袁基,柔声道:“兄长身体不适,还是进屋内叙话吧。”

      刘姀瞪了他一眼,意欲拔剑。

      袁基却在此时抚上她的手,肃声道:“公路,我袁氏四世三公,世代汉臣,从未辜负天子。如今不是为兄刁难你,倒是你让兄长为难了,念在你我兄弟一场,去吧。”

      袁术好不容易挤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也懒得再伪装下去,负手高傲道:“袁士纪,别以为你是我兄长,就能指责我。袁本初庶出无名,你也不过是个药罐子,这袁氏家业,最终还需我来继承。”

      袁基蹙了蹙眉头,冷声道:“我袁氏怎出了你这个目无尊长之徒!”

      他气血攻心,忍不住咳嗽起来。一众仆从赶忙去扶,刘姀使了个眼色,仆妇将其扶了进去,只留她和几十府兵在院中。

      袁术慵懒道:“看来我说的没错啊,药罐子一个。”

      刘姀大怒,拔剑上前刺他。袁术倒退几步,他身侧的威猛大汉忙拔刀迎上。

      二人有来有回,但比起游刃有余的大汉,刘姀则要艰难得多,他的劲极大,刀刃震得她手腕剧痛,不过十几回合就满头大汗。

      袁术看着他们的动作,眉头一皱,喝道:“纪灵,不必客气!刘姀可不是你以为的弱女子,你不杀她,等她逮到时机,死的就是你!”

      纪灵心一颤,手下发力。袁府府兵与袁术带来的士兵已经战成一团,刘姀难以支撑,渐落下风。

      眼看刀刃正要迎头劈下,袁府大门突然洞开,手持双铁戟的壮汉冲入门内,高声喊道:“诛杀袁贼!”

      袁术一怔,便见门外两股军队刀戟铮鸣。典韦一打眼就看见身穿华服的袁术,喝道:“穿雪青华服的,是袁术!”

      他这一喊,门外箭雨直直向袁术射去。他焦急地拔出佩剑,左躲右躲,躲不过的直接将身边人拉过来挡。那出声对喷的叔伯好巧不巧被他逮住,箭簇直插进他的心肺,让他当场毙命。

      “没用的老东西!”袁术低骂一声,转而朝纪灵道,“不用管她,先掩护我撤退!”

      纪灵反手震开羽箭,高声道:“掩护将军撤退!”

      袁术褪下袍服,从尸体上随便捡了件麻青的短袍披上。典韦一时寻不着目标,被纪灵和袁术逃脱出门,刘姀瘫倒在地。

      在场的只有一个女子,典韦还是识得的,忙上前将她扶起,送进堂内,“长公主勿忧,末将乃兖州刺史曹操帐下,特来相援。”

      刘姀被仆妇扶住,缓了口气,道:“着麻青短袍者,是袁术。”

      典韦略一颔首,然后继续冲出门去,朝众人喝道:“着麻青短袍的,是袁术!”

      袁术刚突出重围,甫一听见,气得心血直涌。

      曹昂高座马上,搭弓拉箭,径直射向袁术,不料被纪灵用宽刀震开。李丰、梁纲等人见到袁府门前人头攒动,大叫不好,忙引兵来援。

      袁术脱掉麻青短袍,露出内里的软甲,横刀刺死一个曹兵。纪灵单手一拉,将曹兵身上的外袍扯下,急道:“将军穿上外袍先退,纪灵为您殿后。”

      袁术披上外袍,被推到马上,李丰鞭子一抽,载着他的马疾驰而去。

      谁料,行至山头,又遇到曹操。

      曹操勒紧缰绳,用鞭子指向他,笑骂道:“袁公路,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袁术哪受得如此欺辱,当即破口大骂,“曹阿瞒,你不过是阉宦遗丑,真以为那屠户之后的皇帝会不顾出身用你啊,如今你不也被踢出洛阳了吗?哈哈哈。”

      曹操眸子一深,抽出腰间的倚天剑,高喝道:“诸将士随我冲杀,砍下袁术头颅者,加官进爵,封万户侯!”

      袁术轻啧一声,调转马头,朝身边的梁纲道:“你率兵顶着!”

      然后,他拼命抽打马儿,奔逃而去。到了江边,被前来接应的桥蕤引至船上。

      湖水幽幽,等曹操擒下梁纲,再寻袁术身影时,发现渡船已经远去,徒留下一串荡漾的波纹。

      汝阳一役,曹军诛敌三千,砍杀李丰、梁纲,生擒纪灵。

      纪灵勇武忠心,曹操爱才惜才,希望能降服他,可惜他嘴硬心硬,一直不肯服软。无奈之下,曹操命典韦将他绑在袁府柴房中,然后领着曹昂和典韦拜见了刘姀以及袁基。

      -
      曹操此行,除了曹昂和典韦,还带着谯县游医华佗。

      “臣兖州刺史曹操,携子曹昂,校尉典韦,军医华佗,拜见长公主。”

      刘姀忙招呼仆从,“快请使君上坐。”

      曹操与袁基也是旧识,将华佗引至他跟前,道:“元化军医医术高明,想必能解士纪兄多年积疾。”

      华佗察看后,道:“公主与袁府君并无大疾,只是体格弱,需要静心修养。我有一术谓之五禽戏,乃根据中医原理,模仿虎鹿熊猿鸟等五种动物的动作和神态编创的一套导引术。每日勤练,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曹操假意嗔道:“元化有奇此术,怎不告知我等?”

      华佗略一拱手,道:“近日方整理完毕,使君、夫人、祭酒,无论何人,皆可勤习。”

      “善!”曹操喜道,“待回陈留,一定要命各军一齐操习。”

      然后,他又道:“豫州刺史孔伷病逝,袁公路举兵攻下汝南,汝阳势危,士纪兄和公主,不如先同我去陈留避难,待汝南平复,再归来也不迟。”

      刘姀望向袁基,等他拍案定论。袁基忙拱手道:“叨扰孟德,多谢!”

      他们休整几日,然后一齐去了陈留,纪灵也被带着回去,一路上饱受“问题宝宝”典韦的纠缠,恨不得咬牙自尽。

      冀州安平。

      刘备命徐庶与张郃领五千人马驰援北海,石韬守魏郡,然后亲赴安平前线,以沮授为军师,麴义为先登,关羽作大将,在安平与袁绍部将颜良、文丑展开混战。

      关羽骁勇善战,斩颜良于马下,文丑败退,待淳于琼、张杨来援后,三面夹击刘军。幸好曹纯率虎豹骑来援,拦截淳于琼,张温也领援军至,围攻张杨。

      袁绍的谋划彻底破碎,还折了一名大将。

      安平收入刘备囊中,但是河间和渤海仍然壁垒横立,久攻不下。张温命于禁协助刘备,然后自己与乐进、李典、徐晃继续赶赴青州,驱逐黄巾贼。

      而另一边的袁术,则更凄惨,损失三千人马不说,还折了三员大将。

      不过正因为如此,不得他信任的孙策开始崭露头角。他帐下的张勋、桥蕤皆尊敬孙策,孙贲乃孙策从兄,孙香乃孙策族兄,吴景更是吴夫人之弟,在他们的推动下,郁郁寡欢的袁术,终于将目光投向了孙策。

      而孙策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横扫豫州后,南下进攻庐江。

      -
      刘辩收到万年公主援信时,汝阳之难已解,他松了口气,吩咐尚书台,如有兖州来的信报,先行送到他跟前。

      已至九月,天气转凉。

      几案上的事务皆处理完毕,刘辩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然后听见外面传来欢声笑语。

      “何事如此高兴?”

      李成刚从外面进来,闻言拱手道:“据说是吕女郎捡了个小女郎。”

      刘辩捋了捋白貂肥硕的肚子,奇道:“是在哪里捡到的?”

      李成一顿,“好像是在马市。”

      “马市?马市繁华,兴许是哪家走失的女儿呢,她可有说自己父亲是何人?”

      李成如实道:“没有,她只记得自己是谯县人。”

      刘辩猛得一咳,问道:“谯县远在兖州,她小小年纪,如何来的洛阳?”

      “这……”李成囫囵不语。

      刘辩蹙眉道:“将她带过来,朕要见见她。”

      李成又道:“夏侯女郎十分拘谨羞涩,只有和吕女郎在一起时,才能如常对话。”

      刘辩一愣,“那朕去瞧瞧她。”

      院中金菊含苞待放,孙权、曹澄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玩老鹰捉小鸡,刘辩一眼就瞅见了那个陌生的小女郎。

      她看起来和曹丕年岁相仿,拘谨地拽着吕玲绮的衣袂,不肯松手。这次的老鹰是刘豹,他手速极快,不出半刻,就将蹲在“鸡妈妈”孙权身后的曹澄给捉了出来。

      “不玩了,不玩了,小花猫太凶,不好玩。”曹澄气鼓鼓地坐到一边。

      刘豹闻言怒道:“你说谁是小花猫呢!”

      “哼!谁应谁是呗。”她抱臂坐在花圃边,夏侯女郎凑了过去,拉住她的衣摆,眼巴巴望着她。

      刘辩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近的。

      面对香香软软的小女郎,曹澄也不免柔下嗓音,问道:“你叫什么啊?”

      他们之前也问过,可是并没有得到答复,此时再问,她竟然软软糯糯道:“璇,我叫夏侯璇。”

      曹澄吃惊地上下打量她,“你是谯县人,又姓夏侯,不会是我哪位夏侯叔叔的女儿吧。”

      夏侯璇咬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求救似的躲到吕玲绮身后。小战神吕缃笑道:“问问你母亲不就知晓了。”

      刘辩也好奇她如何从谯县来到洛阳,当即命李义去请丁夫人。

      丁夫人甫一见她,不禁欣喜地上前唤道:“璇儿,真是璇儿,你可让你伯母好找。”

      夏侯璇呜呜咽咽哭了起来,轻喃着“伯父伯母,救救璇儿。”

      丁夫人大惊失色,在刘辩追问下,说道:“此女是妾身之妹丁氏的养女,丁氏嫁与匈奴中郎将夏侯渊,而此女是中郎将亡弟的女儿。当时兖、豫大乱,中郎将因为饥乏,舍弃了幼子,选择养活亡弟孤女。”

      刘辩蹙眉,“那她为何会在洛阳?”

      丁夫人也面色不解,“日前,舍妹来信向妾身哭诉,说是养女走失,日夜探查都未有消息,导致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刘辩摩挲着下颚,回想起夏侯璇念叨的“伯父伯母,救救璇儿”,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章八十二 汝阳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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