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绝不掉马》程十七

16、疯魔

　　骤然看见冷不丁出现的人，嘉言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同时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一根从后厨拿来的烧火棍棒。

　　她脑海中疯狂涌动着一个念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到底看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看他这反应，对沈家的功夫都这样敏感在意，还不知厌恶她到什么地步呢。

　　还没等她想好怎样应对，正在府中“养伤”的齐王萧遇就纵身从屋顶跃下，几步至她跟前。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刚才练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什，什么武功？”嘉言像是被吓到了，磕磕巴巴，心里却在苦思应对之法。

　　见她不回答，萧遇直接出手，手指微张，直取她的咽喉。

　　嘉言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

　　她后退一步，身体一偏，手中的烧火棍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练了三遍都没练好的招式这一次使出来顺畅无比。

　　但是这个时候，嘉言丝毫不觉得开心。

　　因为下一瞬，她的烧火棍就被人轻松夺去，“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嘉言心下遗憾，可惜这个身体练武时间太短，学艺不精，不然完全可以和他有来有回，而不是一招落败。

　　眼看着萧遇再次向她走近，嘉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露出惶恐之态：“王爷……”

　　萧遇瞥了一眼地上的烧火棍，神色淡淡：“就是你刚才使的武功。谁教你的？”

　　看她学的不精，不像是练习很久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嘉言自然不能说那不是武功。

　　她垂着头，小声回答：“没，没人教我。是我自己练着玩的。”

　　萧遇嗤的一声冷笑：“没人教你？沈家家传绝学，你自己练着玩？”

　　方才那一招，看着简单，但是侧身与直刺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分明是沈家家传武功。

　　可是沈家嫡系已经死绝了。

　　长宁县主作为最后一个练习沈家武功的人，也已于三年前长眠于地下。

　　“这……这是沈家的家传绝学吗？哪个沈家啊？”嘉言一脸懵懂，佯作不知，试图拖延时间，同时在努力思考措辞，准备临时编个理由。

　　这是沈家家传武功不假，可哪到绝学的地步了？

　　“已逝的忠勇侯家。”

　　忠勇侯是嘉言的祖父，早已离世多年。

　　如今嘉言听到这个名号，只是点了点头：“哦，原来是他家，我知道。沈太后和长宁县主也是他们家的。”

　　说这话时，她留心观察着萧遇的神色。

　　果真，在她提到“长宁县主”四个字时，他脸色几不可察地一僵。

　　嘉言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

　　行吧。

　　听到她的名字都有这样的反应，该是有多厌恶她？

　　明明她也没得罪他几次。

　　嘉言轻轻叹一口气，极是诚恳的模样：“可是，王爷，小人真不知道这是沈家的绝学。小人就会那么几招，还是无意间从一个册子上看到的，觉得好玩，就记下来了。今天闲着没事，就想练练试试。可惜，小人蠢笨，总是学不会。”

　　萧遇压低了眉毛：“册子呢？”

　　莫非是那个人留下的东西？

　　“……烧了。”

　　“烧了？”

　　嘉言眨了眨眼，一脸的无辜：“就一本很薄的、破破的册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是小人在随州的时候见到的。当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记下了那几个动作后，心里害怕就给烧了。”

　　她特意提到随州，耍了一个小心眼。

　　周三小姐少时在随州生活过一段时间。巧的是，长宁县主沈嘉言的生父早年也曾在随州待过几年。

　　尽管这两人并不相识，但谁能保证，沈将军不曾留下过册子，也没被周三小姐无意间捡到呢？

　　反正是死无对证的事情。

　　她似是被吓到了，忐忑不安地问：“王爷，那册子很重要吗？”

　　周三小姐生了一双澄澈的眼睛，此时睁得圆滚滚的，看起来单纯又懵懂。

　　萧遇并不吃这一套，嗤的一声冷笑，定定地看着她。

　　随州……

　　似乎听那个人提起过，她的父母在随州相遇相识。

　　但是留下册子，正好被这个人捡到？也太巧合了吧？

　　嘉言给他看得不自在，避开他的视线，忖度着说：“应该也不重要吧？连封皮都没有，破破烂烂的……”

　　说这话时，她的睫羽轻轻颤抖，话语不自觉变多了一些。

　　萧遇微微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女子再一次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说话的神情、语气，总觉得似曾相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疑心是故人乔装打扮。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记忆中的人比眼前这个女子要更高挑。

　　人可以掩饰容貌，难道还能连身形一并更改了吗？

　　何况，她没有理由放着堂堂县主不做，而去屈尊做一个王府的下人。

　　最关键的是，死人怎能复生呢？

　　萧遇阖了阖眼，胸口蓦的有些发酸。

　　怎么又忘了，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心里突然涌上浓浓的厌恶和烦躁。

　　眼前这个女子，是周景云特意送过来的，连名字都一样，或许刻意调/教过。

　　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周三小姐回周家，不过才两个月，周景云能教得了这样多吗？

　　若说是刻意模仿，那也奇怪。为什么不模仿那个人在人前端庄娴雅的样子，反而是她私底下的模样？

　　周景云对那个人，有这么了解吗？

　　若有这个本事，周景云何不直接教导那个容貌相似的？岂不更能完美复刻？

　　沈嘉言觑着他神色，见他抿着唇、眸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惴惴，不是吧？总不会因为太讨厌长宁县主沈嘉言，连旁人学习沈家武功，他都一并厌恶吧？

　　嘉言略一思忖，低眉垂目，小心保证：“王爷，要是不能练习，那小人以后就不练了，专心学习做菜。”

　　萧遇轻轻“嗯”了一声，心下狐疑更重。

　　他缓缓说道：“不知者无罪，既然你不是沈家的人，沈家的武功，你以后就不必再练了。”

　　“谨遵王爷教诲。”嘉言立时应声，“小人以后绝对不练。”

　　她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应对过去了？

　　看萧遇一开始的反应，还以为这件事很难收场呢。

　　没想到，事情居然简单顺利得不可思议。

　　难道说，萧遇对下宽仁已到了这种地步？

　　那为什么偏偏厌恶她呢？

　　萧遇又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嘉言后退一步，随后又反应过来，小声提醒：“王爷，这里是西侧院……”

　　西侧院是她的住处，要让她往哪里去？

　　萧遇脸色一僵，面显尴尬之色，拂了她一眼，向上纵身一跃，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

　　随后几个纵跃，消失不见。

　　嘉言站在院中看着，心想，现在她是做不到，以后练武要再隐蔽一些。

　　萧遇离开西侧院后，直接命人传唤暗探。

　　不多时，暗探夏简就出现在他面前。

　　“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要查一个人，阳陵侯周景云同父异母的妹妹，周嘉言。查一查她在进王府之前的生活。”

　　“是。”

　　夏简有些意外，之前简单查过周三小姐。

　　如今王爷提出再查，那自然要更详尽地探查一番了。

　　周三小姐的过去比较简单，要查探原也容易。

　　数日后，暗探夏简就来回复了。

　　周三小姐和生母、弟弟待在外宅，幼时以沈为姓。两年多前，老侯爷去世，临终前说出自己在外面还有一个家，希望周景云能给接回来，好生照拂。

　　周景云自然一口回绝。

　　直到几个月前，沈姨娘上门求助，说一双儿女是他的弟妹，他才派人将那三人接进府中。随后，又不顾周三小姐意愿，强行将周三小姐送至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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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他讲完，萧遇双眉紧蹙，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你是说，周三小姐没下厨，也没练过武？”

　　那么所谓的福建厨子又从何说起？

　　捡过一个册子十多年了才突发奇想去练习？

　　“王爷英明。”

　　萧遇继续追问：“她回周家两个月，和周景云很少见面？”

　　“是。驸马爷很不喜欢这个妹妹，只在刚接回来时见了一面。周三小姐以死抗争，驸马爷都没露面。”

　　萧遇眸子蓦的收紧，不对。

　　这样说来，或许周景云根本没教过她什么。况且，即便是真教了，她都能以死抗争，哪里还会愿意一直模仿别人？

　　夏简挠了挠头：“还有一件事。”

　　“嗯？”

　　“沈姨娘早年和周老侯爷相好，后来分开了。再后来，老侯爷到随州去的时候，又碰见她们母女，才接回来安置在外宅。三小姐到底是不是老侯爷的骨肉，还未可知。”

　　不确定的事情说给王爷听时，夏简有些忐忑。

　　萧遇却不在意这些。他感觉自己眼前仿佛有一团迷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个周嘉言身上疑点重重，很有可能和故人有关。

　　他想，他大概是疯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