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柠檬吗》猫原

16、16

　　第十六章

　　母亲的声音犹如平地一声雷，易顾如迅速将烟碾灭，扔进铁盒子里，一手将窗户推开，让晚风灌进来，拿起桌上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好几下，才蹲下身将盒子放进抽屉里锁上，对着门口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他只露出一点门缝，隔着门问：“妈妈，怎么了？”

　　顾念娣手里拿着洗干净的睡衣，见儿子挡着门明显不想让她进去，心里颇有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在脸上，“我来给你送衣服。”
　　“哦。”易顾如伸手要接过睡衣，微笑道：“谢谢妈妈。”
　　顾念娣往门里看了眼，还是没忍住问出口：“房间里有什么吗？怎么不让我进去？”
　　易顾如闻言，侧身让她进屋，低声回答：“没什么。”

　　顾念娣走进房间，环视一圈四周，屋内布置和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她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窗边，下意识皱眉：“你开着空调又打开窗户？”
　　易顾如去关上窗，转身时目光往下瞥时，突然注意到不小心弄到书桌上的一点烟灰，他连忙佯装神色自若，手撑在桌上悄悄用掌心抹去烟灰。
　　顾念娣收回目光，见没什么异常就没停留太久，道：“你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易顾如暗暗松了口气，露出微笑：“妈妈晚安。”

　　见母亲离开，他走去把门反锁上，又找来一把新锁，打开最下面的抽屉，将铁盒子也锁上，才稍稍放心地锁上抽屉。
　　隔天早上，顾念娣早早在客厅用餐，易顾如下楼时，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叫他慢点吃，回房间去补妆。

　　易文博往面包片上涂果酱，随口问：“今天你妈妈送你去学校？”
　　易顾如喝了口牛奶，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问：“爸爸，妈妈知道舅舅受伤的事吗？”
　　“知道。”易文博头也不抬，淡淡道。
　　易顾如咬咬唇，斟酌着措词：“那她……不去看看舅舅？”

　　易文博放下刀叉，看向儿子，叹气道：“你也知道她不喜欢她那个弟弟，他俩性格不合，一见面就吵架，你妈妈要是去看他，不得在医院吵翻天，估计还会怪罪他带你乱玩。”
　　易顾如抿唇，轻轻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去学校路上，易顾如一直沉默不语，顾念娣透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但也没说什么，直到到了学校，易顾如才打破沉默，“妈妈，再见。”
　　他说完就下车，顾念娣也推开车门，绕过车身走到易顾如面前，“顾如，中午放学我来接你，我们去医院看看你舅舅。”

　　易顾如眼神闪过诧异，没敢相信：“真的吗？”
　　顾念娣这么做是在讨好儿子，看到他惊喜的模样，也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嗯。”
　　“谢谢妈妈。”易顾如眼睛弯成月牙，脸上的笑容乖巧又真诚。

　　程越去学校对面的早餐店买了包子豆浆，一手提着早餐，等绿灯亮起，踩着滑板穿过马路。
　　校门口停了好几辆车，他一抬眼，就看见易顾如的背影，小少爷对面站了位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对方妆容精致，大红唇美艳成熟，长相和易顾如有几分相似。
　　程越略一停顿，特意绕了个弯，穿过旁边一辆车，从另一边进学校。

　　中午放学，易顾如和母亲去医院看望舅舅，舅舅过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休养，他回到学校见还没上课，便跑去隔壁班，让人帮忙叫程越出来一下，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程越靠在墙边，双手插着兜，长腿随意交叠，姿势显得有几分散漫，“那我到时候去看看他，送他出院。”
　　“诶别……”易顾如下意识拒绝，看着程越，忍不住笑起来，“我怕你们会打起来，等会儿我舅前脚刚出后脚又进医院就不好了。”

　　程越闻言扬了扬眉，玩味问：“你觉得我会赢？”
　　易顾如点头，诚实道：“他打不过你。”
　　先不说程越比舅舅高半个头，那晚程越出手又狠又快，轻轻松松就把快一百四十斤的男人扛起过肩摔，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想着那天的情景，他看向程越，透过校服隐约可见强健有力的身材，手臂上的肱二头肌也充满力量感，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你经常锻炼吗？”易顾如问，“是体育特长生？”
　　程越勾唇轻笑了下：“不是，我不考体育。”
　　易顾如听他这么一说，垂下眼，轻轻呢喃：“那真是可惜了。”
　　程越闻言想笑，没多想，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调侃道：“你怎么和我体育老师说的话一模一样。”
　　“啊——”易顾如吃痛地抱住脑袋，用掌心揉了揉头，又痛又觉得吃惊，他们还不怎么熟吧，就能……拍脑袋了？还是，程越已经把他当朋友了？

　　见他一直揉着脑袋，程越下意识皱起眉，有些不确定：“很疼？”
　　易顾如心想对方估计已经当他是朋友了，现在不能喊疼，于是连忙放下手，冲他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不疼的。”
　　程越又把话题转了回来，说：“你舅出院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买点鲜花水果过去。”
　　易顾如想了想，点头：“好的。”

　　舅舅出院那天是周六，易顾如跟母亲去医院接他，提前给程越发了条消息，避免他等会儿迟了，到医院找不到人。
　　顾天赐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星期，腰上还裹着护具，不过除了腰伤，人看起来倒是生龙活虎的，每天张姨都会送煲汤过来，把他喂胖了不少。
　　一见到易顾如，他就张开双臂，嚷嚷着：“哎呀小外甥，快来扶舅舅。”

　　易顾如连忙过去扶着他，将他扶下床，张姨弯腰收拾这几天的衣物，顾念娣脸上还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倚在门口，“顾如，让他自己走。”
　　顾天赐就跟没听见似的，揽着小外甥的肩膀，整个人的重心都靠在他身上，龇牙咧嘴地长叹道：“李医生说我出院还得卧床休息半年，这段时间我就暂住你们家了啊。”
　　“休息半年哪够，不如休息一辈子吧。”顾念娣冷笑一声，毫不留情面地嘲讽道：“要不要帮你备口棺材？”
　　顾天赐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顾念娣，你他妈咒谁呢！”
　　顾念娣斜睨着他，“哪个不争气就咒谁。”

　　眼看着他们就要吵起来，易顾如轻叹一声，悄悄拉了下舅舅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然而对方直接忽视了，扶着腰过去要跟亲姐拼个你死我活。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位捧着康乃馨的少年，瞬间破坏了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天赐看了看程越，目光又往下移，落在那束康乃馨上，一愣：“这他妈是啥？”
　　程越：“康乃馨。”
　　他把花递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祝你出院快乐。”

　　身后，易顾如“扑哧”一下笑出声，顾天赐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把花扔了回去，“这什么几把玩意儿，老子不要！你送你妈去吧。”
　　程越接过花，什么也没说，眼眸低敛，长长的眼睫覆着，挡住了眸光。

　　易顾如走到他身边，眉梢眼底都是笑意，压低声音小声说：“你怎么送康乃馨啊，是不是故意的，哈哈，舅舅估计要被气死了。”
　　“花店康乃馨打折，就买了。”程越侧眸看他，把花递给他，眉头微微扬起：“你要不要？”
　　易顾如：“……送给我？”
　　程越：“嗯。”
　　易顾如一想，送花也没有拿回去的，于是他接过，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朵，又抬起头，笑眼弯弯道：“谢谢你。”

　　顾念娣从善如流地靠在门口，抬手摘下墨镜，开口道：“顾如，你朋友？”
　　易顾如脸上的笑意一顿，轻轻收敛起来，转头看向母亲，点头：“他是我同学，程越。”他能猜到母亲真正想问的是什么，迟疑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当时我们遇到那几个混混时，程越正好路过，帮了我们。”
　　他说完，紧张地看向程越，他之前来医院和舅舅说了这个借口，就是害怕程越听见会戳穿谎言。
　　程越对上他的目光，眉毛轻轻一扬，眼底充满了兴味。
　　这位小少爷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点商量都不打，直接当着他的面跟母亲说谎，眼睛眨也不眨，这么熟练，显然之前就说谎了，现在正圆谎呢。

　　顾念娣没说话，安静地打量着他们。
　　气氛安静了几秒，顾天赐嚷嚷着，打破沉默：“还走不走了？一个个杵这儿干啥？”
　　易顾如回过神，把捧在怀里的花递给张姨，去搀扶着舅舅走出病房。
　　出了医院，站在大门口，易顾如回头看向程越，小声问：“你怎么回去呀？”
　　“坐地铁就行，不远。”程越道，“我先走了。”

　　易顾如看了眼他的背影，怕被母亲发现，匆匆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扶着舅舅坐上后座，张姨坐在副驾，母亲开车。
　　他坐上车后，悄悄拿出手机，快速地给程越发消息：“刚才谢谢你。”
　　程越依然回复得很快，几乎是秒回：“怎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