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千山 仙劍四 云天河x慕容紫英》咎井寒

1、第 1 章

　　他想起来，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子和他做过相同的事。
　　他只是把同样的事情，再重复一次。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说过，生命本是轮回。
　　他们都在圈子里兜兜转转，然后回到原点。
　　终于有一天，他垂垂老去，伸出皱纹满是的手，看着面前依旧美丽年轻的女子，他说：梦璃，以后，他就要拜托你了。
　　她咬紧嘴唇，忍着眼泪点点头：你放心。我会。
　　不要让他知道。他沉默，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感谢那个人的眼睛永远看不见，不必见到他老去的样子，而他在他的记忆里永远是是19岁最美好的样子。
　　他想他一定会为他难过，所以他选择在自己的剑冢安静的死去，每个人都要死去，就像每个人都要离开。
　　我不希望他太难过。他想起来，很久很久很久的以前，他叫他师叔，于是他苦笑，原来已经那么久，久到那些记忆在临死前清晰的回光返照，他依旧还是念念不舍。

　　那天韩菱纱把他出来，笑嘻嘻，看不出已经是寿命快要结束的人。
　　她说你知道的，我们韩家的人，都短命，你看天河的命那么长，现在他看不见，还有我为他带路，要是我不在了，他怎么办？
　　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站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的身后，沉默着闭上眼睛，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小紫英，我知道我快要死了。女孩露出了一丝伤感：你对天河的心思，我知道的，我已经把他从你那里抢走了很多年。
　　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秘密被揭穿的尴尬。
　　总算到了把他还给你的时候了，本来还想多欺负你们一些的。真可惜。
　　菱纱始终在微笑：其实，小紫英，你不用为我感到难过，我已经很幸福了。现在我把应该属于你的幸福还给你，他很傻，但是他总是说起你，我知道他是喜欢你的，是那种喜欢，只是他自己一直不知道。结果到头来，只是我一个人在吃醋。
　　紫英就站在后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任山里的风，把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剩下的岁月，他和云天河在一起。
　　那些失去的伤痛，终究会被岁月抚平，只剩些许的痕迹，隐隐约约。
　　慕容紫英觉得，其实一直以来，是天河在安抚他。
　　他的耳朵很好，连他的一声叹息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会笑容浅淡的说：其实我不难过，失去眼睛也没什么，我早说人定胜天，所以我一点也不难过，只是可惜了大哥。
　　然后他被天河握住手说：可以的话，我想去北海看看他……但是，也是看不见的吧。
　　说不出的伤感。
　　天河俏皮的说：师叔你不要难过。然后笑的憨厚。像在琼华派的那些年，他口齿不清的叫师叔，牙齿磕到舌头，然后笑了笑，一字一句，师叔。
　　大概那个时候起，这个人的面容和一切就铭刻在他的心里，密不可分，深可见骨。云天河这三个字，是他一生一世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小心翼翼的喜欢他。一步一步，走的颤颤巍巍，有时候甚至绝望，这样的感情，到头来只会自我毁灭。明知结局，还是飞蛾扑火。
　　他身边，还有韩菱纱。和他再般配不过，断了自己的念，不要干涉他的姻缘。
　　那是罪。
　　慕容紫英包藏祸心的罪。
　　他什么都不用说，只需一句紫英，他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紫英你真好。他便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以为他喜欢的，终究是韩家的那个女子，聪明可人，古灵精怪，没有云天河，他也会喜欢这样的有点坏，骨子里却无比善良的姑娘。

　　那天晚上云天河坐在山边上，他说紫英，算起来今天是十五，月亮是不是像我们在琼华看到的一样大，是不是还像一个饼？
　　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当时自己究竟想笑还是觉得辛酸。
　　那天的月亮很美，月光洒在起伏的山脉里，蜿蜒开来，淡银的光辉。
　　慕容紫英，对云天河，早已无法自拔。
　　我们要不要去即墨看荷花灯？走在前面的天河絮絮的说：我觉得紫英好像很想去。
　　不去了，在这里也一样。徒生寂寞而已。紫英想。
　　哦了一声，那人说反正自己也看不见，无所谓了。
　　于是两个人异常尴尬的吹看一夜的山风。

　　他是个傻子。慕容紫英叹了口气，那把天河剑早就与坠落的琼华同去，再也没有消息。
　　他没有问云天河你没有剑是不是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再打一把。
　　这种话，他万万说不出口。
　　那把剑的命该如此，就像望舒，最后还是插在了菱纱的墓前。
　　云天河固执的不想再用望舒，他大概最后还是不喜欢的，但是又舍不得丢，毕竟望舒包含了太多过去。
　　有时候他就看到天河一个人坐在墓前，一蹲就是大半天，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菱纱过世以后，就显得特别的沉默。
　　人总是在失去中成长的，只是云天河的代价比别人更惨重。
　　他赔的太多，赢的太少。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寂寞的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但是我喜欢着你，这样的话，慕容紫英一辈子也说不出来。

　　你不说出来，他一辈子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也会装作不知道。菱纱有一次跟他说。
　　她笑眯眯，天河根本就不傻，其实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觉得不说出来会比较幸福也说不定。不过到底呢，我没有问过他，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双眼睛即使看不见，心还是像镜子一样透彻的清楚。
　　等到再为他打造一把天河剑，却是已经经历了太过长远的岁月，三十年，也许是四十年，他记不清楚。
　　紫英觉得自己有一天终归是要走的，而云天河还要活很长时间，给他留个纪念，他便也心安。
　　他把打造好的剑放在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说。
　　天河说：我已经用不着剑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
　　落魄的转身离开。
　　天河说你为什么要走，有你在就好了我为什么还要用剑？
　　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紫英觉得好笑，原来一直在意的是自己，那个人，早就超脱于一切，谁说他傻呢？
　　他看的比谁都清楚，因为他一开始就在局外看着局内的人迷失。

　　剩下的那些年里，过的日子，也许是好的。
　　他们住在一起，相濡以沫，像没了激情的老年夫妻，岁月静好的一天接着一天。
　　疲倦慵懒，没有人说喜欢，也没有说爱，只是麻木的相互取暖。
　　只是没有期待的爱情发生。
　　单只是这样，就让紫英觉得幸福到令人觉得恐惧。
　　他想自己一生大概都是安全感匮乏的男人。
　　后来，梦璃回来，他又选择了离开，专心去铸剑，心无旁骛。
　　时间长久，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忘了那个人。

　　到了最后，他想他还是说不出口。
　　梦璃只是心照不宣的没有说明，她是何等聪明。
　　用不着别人去点化。
　　到头来最需要点化的，还是他自己。
　　明知沉溺于此只会误此一生，但是因为他是慕容紫英，所以宁愿如此。
　　所以到了最后他见了梦璃也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老去，然后死亡。
　　意识开始模糊，听见有人撞门进来。身影摇摇晃晃。
　　面容模糊，却是自己从年轻到弥留朝思暮想的脸。
　　他说紫英不要走，我不想只有一个人。
　　你还有梦璃。我走了，她自然在。
　　看到他像孩子一样痛哭，紫英却没有力气去安慰。
　　他用他的一生换他的一滴眼泪，这已经足够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