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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放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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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尖一转,锋利的刀刃便直指沈沉悠的面容,顿时吓得她浑身一颤。沈沉悠往后退了几步,背脊触及身后坚硬的树干。
萧祈双眼的眸色有些猩红,他下颔抬起些许,目光极具侵略性,似是在审视看中的猎物。
沈沉悠勉强冷静下来,身子倚在树干上,五指紧握着身侧一截桃花枝,她谨慎又温软的嗓音在这片桃花林内响起:“陛下,我并非有意闯入。如有冒犯,我这就离开,不打扰您练剑了……”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向右挪去,脑中转着新帝不喜女子的传闻,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沈沉悠这才刚动了一下,萧祈便迅速欺身而上,宽大的手掌按在她脑侧。剑尖则逼近她白嫩脆弱的脖颈,银光刹那间一闪而过。
二人瞬间离得极近,男子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沉悠额头上,有几分酥痒。但沈沉悠却不敢乱动分毫,甚至不敢开口说话。脖子前那把长剑实在太过恐怖,何况她被他的手臂禁锢,根本也没法儿逃。
眼前的新帝果真如传闻中那般恐怖,她与这人素未谋面,他竟然就对自己起了杀心!
萧祈微眯了眼,锐利的视线就好似要将她吞噬一般。
下一瞬,萧祈突然将骇人的剑尖挪开些许,而后埋头于沈沉悠颈窝处深吸了一口气:“你用了什么香料?”
“嗯?”这突然的反转,令沈沉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实际上这时候,萧祈已迅速夺回理智,声线一如往常那般冰冷无情。
他抬头,见沈沉悠绝色面旁比桃花更娇,却是一副呆呆木木的模样。萧祈眼中猩红已褪去大半,显现出原本深如寒潭的墨色,他耐着性子提醒道:“香料。用了哪几味花草药材,各自份量又多少。”
只消离得她近了,他心中的狂暴之气便会衰减。故萧祈此刻并未做任何后退,与沈沉悠娇媚的小脸相距不过毫厘,二人的鼻尖几乎就要撞上了。
“这是……我前天傍晚根据古籍调的香,除了四种基础配料,七种花草的份量略有调整,我并未记录在册子上。”沈沉悠几乎不敢直视新帝放大的俊脸,她心头狂跳,眼睫轻颤如蝶翼,喉间吞咽了一番道,“陛下,麻烦您……离我远一点。”
萧祈本也不想离女人这般近,闻言登时沉了面容,冷厉道:“放肆!”
好大的帝王威势。沈沉悠吓得闭了闭眼,愈发不敢说错话了。
萧祈断定是沈沉悠身上的香气令他狂躁的心绪重归平静,而且这香气显然是由于香料而染上的味道。他视线在她曼妙的身段上逡巡一番后,面不改色地伸手,取下她腰间一个精致的丝绣香囊。
而后萧祈退了几步鼻间轻嗅,发现这香囊的气味又有些不同,尽管相似,对他却并无丝毫用处。幸好此时他已能彻底压制住狂暴的心绪,便再未靠近沈沉悠。
看来关键还是她身上带的这一种香味,才能治好他被不知何人下的毒。之前太医始终无法对症下药,因为这毒性实在蹊跷,怎料解药竟是一种特殊的香气。
萧祈修长的五指松开,那于他没用的香囊就直直坠落到了黑黝黝的泥土之中,好似那就是枚不值钱的铜板,不是女子的贴身之物。
沈沉悠轻瞥一眼原本佩戴在腰间的香囊,可不敢出言指责什么。她尝试着离开了身后的桃花树干,见萧祈这回并未有所过激的举动,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萧祈将长剑利落地收入鞘中,他背对着沈沉悠,问道:“那香料可还有?”
沈沉悠悄悄俯身,将香囊快速地抓在手中:“没了……”
“哪个宫的?”还不及沈沉悠想出隐瞒身份的法子,萧祈便转过头,轻嗤一声,“你是前朝皇后。”
“……是。”沈沉悠一瞬间的迟疑后唯有点头,她不知何时暴露了身份,方才又受了惊,此刻额头不禁泛出一层薄汗。
萧祈神情冷峻,英挺的面容似能掉出一堆冰渣,他不辨喜怒道:“擅自离开冷宫,可是死罪。”
沈沉悠快速眨了眨眼,随即不带一丝犹豫地跪在了泥地里,也不顾精致的裙摆染上了脏污印记。
萧祈挑眉,立着未动,而后便听她镇静的嗓音响起:“方才未及行礼,在此向陛下赔罪。今日我是在冷宫待得闷了,才会出来散心,并未有任何逃跑之意,还望陛下恕罪。”
沈沉悠极其惜命,尤其是经历一次生死后。她朝着萧祈的方向,缓缓低下脑袋,就要给他磕头。
“不必了。”萧祈很快冷声制止。
沈沉悠抬头,却不敢直视萧祈,视线所及唯有他一双墨色云纹靴子。她抿了抿粉唇,小脸郑重地承诺道:“我保证以后不会擅自离开冷宫,还望陛下宽恕这次。”
萧祈望着跪在眼前的女子,她虽被世人说是前朝皇后,听着城府极深,可实际上不过一名年轻女子罢了。若是她闷不住出来转转,也算情有可原,不必过于苛责。
他淡淡开口:“朕命你制出身上所用的那种香料,傍晚前亲自送来。”
萧祈身上这毒来得蹊跷,暂不能告诉外人,否则朝堂都会乱了。眼前这女子居于他的禁宫之内,相较之下容易拿捏得多。
沈沉悠听见这最后四字,初时微愣,随后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下子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冷宫走走了,沈沉悠不禁目露欣喜之色,整张小脸似被从眉心点亮一般,明媚得不可方物。
萧祈见了,不着痕迹地错开眼。
“多谢陛下!”她眉眼弯弯,娇美的小脸莺惭燕妒。
...
小翠守在越明宫附近,正小心地观察着门外那两名禁军,同时心中纳罕皇后娘娘怎生去了那么久。不成想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不加掩饰的脚步声。她连忙回头,发现竟然是沈沉悠后,一时间瞪大了眼:“娘娘……”
刚开口,小翠便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可她想那守门禁军定是已经听见了,这下子皇后娘娘和自己就全完了,方才明明提醒娘娘小心些的啊,她怎么能……
沈沉悠见此忍俊不禁,脸颊处浮现的两个浅浅梨涡甚是可爱:“你且安心,这回可以直接横着回冷宫了。”
小翠闻言定睛一看后,这才发觉沈沉悠精致的绣兰裙摆上有些泥土的污迹,侧边还立着个身量较高的俊秀男子。这人身穿武职式样的豹补服,瞧着颇有气势,而且品级还较高的模样。
燕飞是萧祈的头等御前侍卫,位列正三品,他这时候客套地出言解释了句:“在下奉陛下口谕,护送前朝皇后娘娘回青行宫。”
青行宫就是冷宫所在。小翠听见这御前侍卫这一番话,又想起新帝不喜女子的传闻,一时间只觉得太阳穴在那儿突突地跳:“这当真是陛下的意思?”
“正是。”燕飞点头。
在此之后,沈沉悠与小翠二人不同于来时的偷偷摸摸,在威严肃穆的皇宫内“大摇大摆”地回了冷宫,惹得旁人纷纷侧目,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女子。
回了正殿,小翠在内室服侍沈沉悠换一套干净的衣裙,她有些不可置信:“娘娘在越明宫遇到了新帝?他没对您如何吧?”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沈沉悠眨了眨眼,轻轻道。她虽然也后怕,但并未在小翠面前说出来,“待会还得给新帝调香呢,傍晚我必须亲自送去。”
小翠偷瞄了眼皇后娘娘被中衣遮盖的胸口,脸上有些烧起来,她一本正经地咽了咽口水:“那您过去后务必小心些。”
新帝让沈沉悠将制好的香料亲自送去,傍晚时分会有宫人到冷宫来引路。
沈沉悠微点了头,待她换好衣裙,便拿着药杵去研磨那些制香原料了。新帝给的时限并不宽裕,沈沉悠也没那心思去细究他究竟得了何等怪病,只是到底在桃花林受了惊吓。
她不时想起那一双猩红的眸子,如狼似豹,让人心悸。
...
时近傍晚,冷宫一处狭小的偏殿内。
秋碧迈着小碎步一路推门而入,再很快合上两扇门扉。她转过身,神情显然有些焦急,便连忙皱着眉向屋内坐着的皇贵妃禀报道:“娘娘,先前奴婢瞧见正殿那位主子出了冷宫,这会子再打听下来,说是她竟要往养心殿去了……”
皇贵妃原本在戴一套色泽瑰丽的护甲,现如今手中一个使劲,那保养多日的一截长指甲应声而断,发出“咔嗒”一声脆响。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细长的柳眉倒竖,语音尖刻道:“陛下莫不是招她侍寝?!”
养心殿内,萧祈按照太医院判傅余的医嘱,脱去一应软绸质地的外袍中衣。他赤着孔武有力的精练上身泡在水中,窄腰间的腹肌成块状凸起,两条腹线隐约可见。萧祈将线条优美的男子手臂搭在玉石池边,目光却似万古不化的皑皑雪山,疏离到无法捉摸一丝情绪的波动。
萧祈闭上双眼假寐,晶莹的水珠自额角滴落,划过棱角分明的下颔。很快有公公端了一个木案轻轻靠近他身旁,其内装着一些调制好的香料。
而沈沉悠一路慢慢欣赏宫中景致走来,此刻独自一人立在养心殿外,神思不知为何却有些飘远。她抿着粉唇不语,脑中转着临走前小翠对她说的一番话:“其实新帝早就见过娘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