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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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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朋朋走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中,空旷的长廊回荡着她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的脆响,鸦啼与其协奏。夕阳的昏黄打在她身上,将影子带到廊上的白墙。
她在教学楼二楼的楼道停下,暗色大理石上的血迹未干,却被过来抢救的人踩得一塌糊涂,留满血脚印。她顺着楼梯往上走,在弯头处停下,估算着从这到二楼有两米八的距离。
目前她还不清楚李纳星是自己从这摔下去还是人为,虽说他被及时被送往医院,可摔破了脑袋,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思绪之中一串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将郑朋朋拉回现实,她闻声抬头,没一会儿,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出现在三楼的楼道,面露忧色道:“郑小姐,我是李同学的班主任马克斯·塞西尔。在校内发生这类事我真的深感歉意。我们已经排除了暴徒入侵的可能,也询问了发现的同学,当时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李同学身边。”
银制十字架在夕阳的照射下异常晃眼,单从这个项链郑朋朋就已经能分辨此人来自哪座悬浮都市,“我知道了,确实也有李纳星走路太莽的可能。”
马克斯因她的视线摸了摸胸前的十字架,他浅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深邃眼窝下的蓝眸无比虔诚,他笑道:“我想,李同学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在学校里安插的眼线会更清楚吧?”
郑朋朋舔舔嘴唇,不语。
两人间逐渐压抑的氛围因藤间凉的出现而回缓,她焦急地小跑到楼道,根本不吸取李纳星的教训连蹦带跳来到郑朋朋身边,她慌张地喊道:“郑…姐姐……”
郑朋朋轻拍藤间凉头顶,安抚她的心情,“李纳星会没事的,你告诉其他人不要着急,等他醒过来会让你们去医院拜访的。”
藤间凉难过地垂首:“我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的,本来放学还想邀请他一起练歌来着,结果没多久就出事了。”
“当时成员都跟你在一起?”
“也不是,杜浩去了趟卫生间,但很快就回来了。”
马克斯打断郑朋朋的“拷问”:“郑小姐是想演推理戏剧吗,这种意外学校时有发生,总不能因为是项兰公司的二少爷就特殊对待吧。”
郑朋朋轻扯嘴角,将墨镜拉下些看向始终站在三楼台阶的马克斯,他的眼中透露着仁慈,一种高高在上俯视蝼蚁的仁慈。郑朋朋问:“如果真的是校内学生做的呢?”
马克斯不假思索,“我校将不再为此人提供安全场所,并剥夺教育权。”
郑朋朋摇头,“我只需要你们将那人交由我们处置。”
他耸耸肩,确信这次事故就是李纳星玩脱了,“也不是不行,离开学校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郑朋朋迟疑两秒还是颔首,认同马克斯的立场,而后让藤间凉稍安勿躁就下了楼。她往校门走去时一名学生冲了过来,一边追着她的步伐一边急匆匆地低语:“今天的李纳星跟平时都不一样,对学习突然感兴趣,还跟着班长格瑞丝去了图书馆。不过他们在图书馆吵架了,但是李纳星没有动手,格瑞丝也不像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判断的人不是你,不需要你妄下结论。”
“对、对不起。”
郑朋朋将学生推开,冷漠地命令:“继续查。”
学生没站稳被推倒在地,但仍是急忙起身毕恭毕敬地应下。
郑朋朋快步来到校门外停着的轿车前,利落地坐到后座,对身边的李项明点头示礼,扫了眼前面的司机才道:“是我疏忽了。”
李项明沉着脸,双手撑着手杖,待车子缓缓行驶才开口:“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你的手还伸不到乌托尔州经营的学校。”
“是我失策了。让纳星回学校是没错,可没想到对方那么心急。”
李项明长叹一声,语重心长:“朋朋啊,你交代的事,叔叔可都有好好办啊;叔叔交代的事,你可别只是说说而已。”
“我明白的,李叔叔。”
车子径直驶向博野区的项兰医院,抵达后车上的三人立即开门下车,匆匆赶往李纳星所在的病房。
医院入口的墙面留有许多弹洞,那是一次院外火拼时保卫科留下的英勇痕迹。当时院内的医疗药品被野蛮小团队盯上,医院的保卫科发现不对劲就立即将小团队扫射致死,将他们的小心思掐死在摇篮内,并把尸体倒挂在院外三日,杀鸡儆猴。
名为项兰,固然是李家的副业。由于物运不仅是体力活还是高危运输,工伤总是不可避免,所以与其把自己公司的人交给某些旮旯医院还不如自己建一个。项兰的工人入院基本免费,淡期也会招收别的病人,却无病无患的闲杂人等不许入内。再有悬尸三日的前提,早些年博野区内还流传着“胆敢招惹项兰人,迟早投医无门”的“名言警句”。
病房外,李泓雅正跟医生谈着李纳星的状况。
“泓雅,纳星怎么样了?”李项明杵着手杖过去,牢牢握住李泓雅的手,焦急问道。
李泓雅回握李项明的手,好生安慰:“爸,纳星会没事的。目前就额头伤得严重,缝了几针,现在的孩子谁身上没几道伤。手肘的淤青跟额头相比更是无伤大雅,其余就没什么大碍,……只是现在还不见醒。”
李项明消沉地直摇头,“唉,这混小子,就知道给我惹事。”
“爸,这事怪不得纳星,就是个意外,”李泓雅说着看了眼李项明身边的郑朋朋,礼貌的点头礼后继续道,“更何况,说不定是人为的。”
郑朋朋本不想打扰父子俩的谈话,但都把线索扔到面前了,不追问实有不妥:“大少爷是有怀疑的人?”
李泓雅谈起此事,平时温文尔雅的面容都展露出少有的愤懑:“也不算怀疑,只是那个人我可忘不了。谈条件时还一直嚷着让纳星……死了更好,真是个无耻之徒,那么多的钱都压不下他的歹意。”
李项明回忆起了,连连点头:“哦,那个,那个跟纳星动手的人。”
郑朋朋了然躬身,“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
李项明知道她的目的,也不跟她绕弯子:“郑小姐,这是我们李家的事,怎么能有劳你呢。”
她看看李项明再看看李泓雅,苦笑着摇头:“我虽是一名家教,跟二少爷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二少爷始终是我的学生。自己的学生在眼皮子底下出事,我怎么说也得付一半的责任。连自己学生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教书育人。”
李项明欣慰地搓搓大儿子的手,赞许地点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热血啊。”
李泓雅望着郑朋朋潇洒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道:“可不是嘛,纳星要是能学到郑小姐一半的好就可以了。”
郑朋朋将车停在车道旁,下车望向夹在两栋高楼之间的私搭建筑。原本的矮楼上错落有序地建起风格不一的蜗居室。她登上室外楼梯,生锈的钢板发出令人酸牙的噪声,她稳步停在门前,见房门没关也就不做掩饰地将门推开。
狭窄的居室里简单地摆放着家具,最受瞩目的是厅内的地板铺满通用币,一个手臂打着石膏的少年躺在上面哼着歌。
少年听到门开的声音就抬头看了眼,极其随意地说道:“我知道你,接送李纳星的司机。”
郑朋朋走进去,毫无顾忌地将通用币踩在脚底,她看着他淤青与浮肿都还未消的脸庞,纠正道:“我是李纳星的家教,郑朋朋。”
少年轻浮地笑了几声:“哦,你是那个郑姐吧,我听那群王八蛋提到过你。”
郑朋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叠腿将烟拿出,点燃深吸。
眼前的少年名叫禤哲,博野区的原住民,母亲早逝,父亲在外惹了事,早就被打死了。知道学校会给予必要的安全才入的学,成绩优异,以前往乌托尔州深造为目标。前段时间在体育馆跟乐队起了地盘纠纷。
郑朋朋抖落烟灰,对禤哲大张旗鼓的迎接方式不予置评,他似乎早就知道会有人上门找他,她也就不费心思绕弯:“事发时你在哪?”
禤哲冷笑:“我在哪?我就在他旁边。”
“说来听听。”
“……我看见了的,那家伙可真是厉害,平时没想到会是那种性格,”禤哲越说越起劲,甚至起身模仿起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那家伙像是根本解不了狠,推完了还走下来,就这样两腿岔开,提起李纳星的脑袋就要抹脖子。”
禤哲的话真假难辨,但他是目击者确实让郑朋朋感到意外,想必打算让他背锅的人也没想到。
“是谁?”
禤哲靠近郑朋朋,弓着背俯视她:“哈哈哈,我凭什么告诉你,李纳星死了对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死了最好,那个混蛋犊子。”
郑朋朋淡然地与其对视,“你本可以看着的,但是出声制止了。”
“……”
禤哲默然摇头,被言中后没了跟她继续谈的心思,重新倒了回去。
郑朋朋抽完一根,又抽出一根,“你身上的伤不是李纳星一个人打的吧,他没能耐打那么重。”
“噗呲,他不是有本事嘛,自以为是揽了全责,那他就得承包我全部恨意。”
以他的态度,她已经能想到他是个讨厌暴力的人。
“很疼?”
“疼,当然疼。和事佬打得最重,平时也没见那么暴力;崔狗不敢打的,他怕惹事,就在旁边装腔作势,我们一起补习过,知道他的性格;吴涵这疯女人打得最恨,但是看她的眼神确实是讨厌我,其他人都是因为好玩才打的。”禤哲冷笑着细数一二,挥了挥打上石膏的手继续道,“李纳星就像你说的,没什么能耐,但凭什么那么横。”
郑朋朋缓缓起身,将烟扔下捻灭,弄脏地上的通用币。她走过去一脚踩在禤哲的胸口,低身道:“说说条件吧。你既然是目击者,也该清楚,不是我来找你,就是别的谁找你。”
禤哲抬起手,摘下她的墨镜笑问:“郑姐,我能相信你吗?”
“随你怎么想。”
“那怎样的条件才能让李纳星痛苦?”
“生活对谁都是苦难。”
禤哲愣了愣,忽然发出爆笑,被郑朋朋踩在脚底还像是泥鳅笑得乱扭:“哈哈哈,你说得对。他就是个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什么都没有的挫屌!”
“……”
他笑出眼泪,待冷静后就将墨镜扔在一边,毫不忌讳地摸摸她踩在胸口的腿,爆出自己的价码:“乌托尔州我是去不成了,郑姐你能安排我到别的悬浮都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