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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20-祝我生日快乐-修改版 ...
蜡烛点了/寂寞亮了
——《祝我生日快乐》
郑谐的生活如愿地恢复了宁静。
他比以前工作更努力,与杨蔚琪相处和睦,与她的长辈见面,跟她认真讨论婚事。
只是他的睡眠越来越差,总零零星星地做一些童年的梦,支离破碎的片段,醒来时怅然若失。
仿佛又回到他五岁遭遇胁持的那一年。那件事之后他恶梦连连,家人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紧咬着唇一言不发,医生拿他没办法。后来父亲送他去武术学校,每日练功又累又倦,晚上沾到枕头便睡着,不再有梦。
郑谐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就进了洗手间,他在里面咳了一阵子,擦了半天的鼻涕,重新洗过脸,出来时鼻尖和眼睛都有点发红。
助理已经在等他,见他那副样子忍不住笑:“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感冒一回就跟日食一样罕见。”
“有事?”郑谐才刚说了一句话,便又开始咳嗽,半天止不住,连外面的韦秘书都听到了,急急地端了水进来。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早晨的份他现在也没吃。她将水放下,又安静退出去。
助理说:“这回的流行感冒有这么严重吗?别人一两周就好了,你这都一个月了,不但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抽空去看医生吧。”
“没事,再过几天就好了。因为不经常感冒,所以才不容易好。”
“你这样死撑着很影响别人的工作情绪。你没见这些天听到你的咳嗽声时那些女士们一副心碎的模样。”助理贫嘴了半天想起正事,“刚才你在会上说的那个收购计划……你当真?”
“我在公事上开过玩笑?”
助理说:“你说什么我自然服从。不过,我私下里说一句,你最近做什么事都破釜沉舟似的决绝,一点后路不留,我都快要吃不消,更不要说别人。你没见刚才那几个经理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郑谐淡淡地问:“有吗?”
“难道没有吗?”助理见郑谐又开始擦鼻涕,叹气说,“拜托你提前下班回家去休息吧,擤鼻涕擤多了的确会影响思维方式啊。”
刚才的会议开得有些长,郑谐也觉得不舒服,似乎又有点发烧。他点头:“我一会儿就走。有紧急的事情你处理。”稍后他又补充,“上次与我们合作的孙董问过海边别墅的事。你跟他说,我让一套给他。”
“你按现在的房价给他?你吃亏大了。”
“嗯,这样不是正好。”
“也是。咦,你当时买了两套,不是说有一套要留给和和作嫁妆吗?”
“不用了,她可能不会回来住。就是回来,也不见得想跟我住得那么近。”
“怎么,和和跟你闹别扭了?”
“没有。小女孩长大了。”
助理想了想:“难道真的要跟那个姓岑的走?”
郑谐没说话。
“切,太便宜那小子了吧。咱家和和……”
郑谐打断他:“你现在很闲吗?”
助理立即从郑谐前面撤退。
郑谐处理完手边的事准备回家。他有点头晕,打电话让小陈开车送他。经过韦之弦办公桌时,她站起来送他。
郑谐将一个盒子放在她桌上:“下午把这个给和和寄过去……提前的圣诞礼物或者新年礼物。”
韦之弦点头,打开那个精致的匣子,觉得诧异。
她记得这个算盘造型的绿宝石坠子他买了好几年了,本来就是要送给和和的,不知为何现在还在他这里。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买这个时颇费了一番周折。
而且,这种东西快递多不安全。他上周刚到A市出差,行程也不赶,他完全有机会亲手交给她。
周末,郑谐看报纸,杨蔚琪在做饭,间或过来跟他讲几句话。
郑谐一直很安静,偶尔咳几下。
杨蔚琪递水给他,摸摸他的额头:“好像又发烧了。你从上回病了那次,就一直没痊愈过,刚好一点点,又加重了。这样一直下去不好吧。”
“小时候有一年也这样,整整一个冬天都在感冒,吃什么药都没用,但是开春就好了。其实我很少感冒,很多年都没这样了。”他闻了一下那杯水,皱着眉推开,“我不要香油和醋。”
“喝了这个会止咳。你又不肯按时吃药。”她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你炒的菜是不是快糊了?”
她“啊”了一声,匆匆跑进厨房。郑谐趁机把那杯水倒掉了。
吃过饭后,郑谐习惯性地出去散步,杨蔚琪陪着他。
外面有些冷,他俩穿得单薄。郑谐将手抄进口袋里,杨蔚琪身上没口袋,将手也插进他的口袋里。郑谐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然后将她冰冷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杨蔚琪偎着他问:“再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你想怎样庆祝?”
“我不过生日。”郑谐扭头看了看杨蔚琪稍稍失望的脸色,放柔口气说,“我们家一直强调儿的生日娘的苦日,所以一直对庆祝生日没什么概念。反而我妈在世时,我和我爸会送礼物给她。至于这几年……也就是每逢生日这天吃一碗猪脚面吧。”
“过生日吃猪脚面?有这种风俗?”
“没有吗?和和总说过生日一定要吃猪脚面,不然……”郑谐打住说了一半的话。
杨蔚琪停了片刻,微笑着说:“你今年吃不上和和给你炖猪脚面了,会不太习惯吧?”
“你来煮。”郑谐含含糊糊地说。
郑谐所住的小区外几百米处有一座公园,这个时段正巧有民间艺术团体在作表演。在杨蔚琪的提议下,两人一路步行过去。
郑谐不喜欢这种热闹,所以当杨蔚琪问他是否口渴时,他很主动地去买饮料。
郑谐回去时经过一处叫作“猫咪乐园”的小园区。这里是爱猫人的集聚地,里面随处可见猫形雕塑,经常有名贵品种的猫展,又贩卖种种与猫有关的玩具和玩偶,还负责短期寄养。
他之所以能够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筱和和一度想治好他的恐猫症,拖着他来进行爱猫教育,结果当然是他忍无可忍中途甩手就走了,气得和和好几天没理他。
当有个抱着猫的女子从他身边匆匆经过时,郑谐突然顿住了脚步,忍不住回头张望。
或许是错觉,他竟然对那女子怀中的猫有种熟悉的感觉。
当郑谐回头时,那只小猫恰恰也探着头看他,喵了一声。
猫的主人立时回头,看着他,先是稍稍吃惊,然后朝他微微笑:“您好,郑大哥。”
郑谐认出那是与和和一起作苏荏苒伴娘的那位朋友丁玎。
“你好,丁小姐。”他客气地打招呼,然后又看向她怀中那只小猫。
丁玎被他看得不自在,羞怯地笑笑说:“这是和和的小宝,这两个月一直在我这儿。您认得它吧?”
“它的样子好像变了不少。”
“是啊,它长大了一点,而且胖了许多。”
郑谐用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猫小宝的耳朵,在它转头之前将手收回来。“你带它过来跟同伴玩吗?”
“我要出差一周,想把它寄养在这儿几天。”
配合着丁玎的话,小宝凄凄切切地叫了一声。
“那你忙,我先走了。”郑谐与丁玎打过招呼要离开,刚转身便听到她的一声惊呼。回头看时,原来猫小宝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她在后面急急地追。
小宝捉迷藏一样绕了好几个圈子,跑到离郑谐很近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状。它的代理主人气喘吁吁地把它抱起来,更加不好意思地看着郑谐:“小宝很顽皮。我昨天就带它过来适应了一下环境,但它今天还这么淘。大概它不喜欢这里。”
“送到别的朋友那里不好吗?”
“荏苒这些天也不在家。其他的朋友……比起来,我觉得还是这里专业一些,可以把小宝照顾得好一点。”丁玎一边认真地说,一边摸摸小宝的头,希望它配合一下。但是它丝毫不给面子地又哀号一声,将脑袋缩进她怀里,一副受虐的样子,令丁玎尴尬不已。
“你只出差一周吗?那把它交给我吧。”郑谐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他也不知脑子里哪根弦坏掉了。
丁玎迟疑了一下,很快露出高兴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猫小宝移交到他手中:“那麻烦您了,我一回来就把它接走。”
郑谐接过猫的时候很镇定,手很稳,脸色也没变,虽然抱着猫的姿势很奇怪。
丁玎向他挥手告别,离开时想,像郑谐这样连蛇都不怕的男人怎么可能怕猫呢?她就知道,这肯定又是和和在编排他。
杨蔚琪一见郑谐抱着猫回来就笑了:“你捡的还是买的?你抱它的样子就像抱着一枚炸弹。”
郑谐如蒙大赦般将小猫塞进杨蔚琪怀中:“只是帮忙照看几天。它叫小宝。”
“这只小猫真大牌,竟能劳你大驾。”她一边笑一边去摸猫小宝的头,“你好,我叫杨蔚琪。”猫小宝很不赏脸地挥出一爪,险些抓到她的手。
“看来它不喜欢我。”
“不会的。它只是淘气而且认生,这是和和的猫。”郑谐一边安慰她,一边坦承猫小宝的身份。猫小宝很大牌地伸了个懒腰,爱理不搭地闭上眼睛。
“它跟她主人的脾气一点也不像。”杨蔚琪无奈地说。
回家之前郑谐想到应该给猫小宝买一些食物和用品。他在宠物用品超市里与杨蔚琪研究每一样猫食品,塞了满满一购物筐。猫小宝本来老实呆在购物筐里,后来经过狗玩具货架时,突然从筐里跳出来,把一大包骨头形状的磨牙棒叼起来。
郑谐在杨蔚琪的笑声里,弯腰把那包磨刀棒塞进筐里。
小宝得意地继续蹦蹦跳跳,看见感兴趣的就去叼,郑谐照收不误。
杨蔚琪忍俊不禁:“你以后如果作了父亲,一定会把孩子宠得不成样子。”她说完这话想到另一层意思,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郑谐仿佛没察觉:“可能吧,我很久没跟小孩子相处过了。你看这些应该够了吧。”
“你不是说只照看它一周吗?你买的东西足够一个月了。”
郑谐生日那天,杨蔚琪早早地到了郑谐家里。
她按门铃,听到郑谐说了一句:“就来。”过了片刻却没动静,又听他在里面说,“你自己能开吗?”
她按门铃的频率很特别,所以郑谐总能从门铃声中知道是她。
她自己找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见到可笑的场面。猫小宝咬着郑谐的一只拖鞋逃到角落里,郑谐正光着一只脚与它对峙。
“小宝比我上回见它胖多了。”
郑谐见她手中提着东西,便撇下猫,边替她把东西接过来边说:“这个家伙麻烦得要命,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我这周付了钟点工三倍的工资。”
为了证明郑谐说的都是真话,他话音刚落,猫小宝立即应了一声“喵”。
杨蔚琪在厨房里边整理东西边说:“真的在家里吃就行吗?”
“不出去。外面太冷。”
“你是不是又没吃药?你感冒怎么还没好?”
“我帮你做什么?”郑谐转换话题。
“不用,你帮忙我会紧张。去陪小宝小朋友玩吧。”
当杨蔚琪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出来喊郑谐吃饭时,见到刚才还抱怨着“麻烦家伙”的郑谐,坐在地上跟猫小宝玩球。他将一堆五颜六色的塑胶球一个个从地上滚过去,猫小宝再一个个用前爪推回来。
有时候郑谐丢得比较高,试着让它扑住。但猫小宝训练无素,一个也没扑到,反而被球打到头,姿态不雅地摔到地上,爬起来后就朝着郑谐呲牙咧嘴地叫,然后郑谐就乐得不行。
“可以吃饭了。看来这几天你跟它相处愉快。”
“你刚才说它胖了,所以我帮它减肥。”
郑谐把手里的几个球都扔给猫小宝。它眼见着自己接不着,又怕被砸到,立即躲到沙发下面。
郑谐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因为郑谐家从小就没什么过生日的传统,连生日礼物都几乎不收,最近又感冒,吃得很素淡,所以杨蔚琪也按他的吩咐准备得非常简单,只是煮猪脚面用了很长时间。
郑谐一边吃饭一边说:“你这面煮的不错。”
“像你以前吃过的味道?”
“嗯。你从哪儿学来的?和和总说这是她的独家秘方。”
杨蔚琪顿了一会儿:“这就是和和抄给我的制作方法。”
郑谐“唔”了一下,不再讲话,埋头把那碗面的汤汤水水都吃得点滴不剩,菜却没吃一口。
杨蔚琪给他再盛一碗,郑谐道谢,一时没想出别的话来,似随口无心地问了句:“你跟她经常联络?”
“我前天见过她,还请她帮了一些忙。”
郑谐垂着眼帘问:“她回来了?”
“是我去A市出差,正好遇见她。”
“你没跟我讲过出差的事。”
“早晨出发的,当天下午就回来了。后来忘了跟你说。”
“哦。”
过了一会儿杨蔚琪主动解释:“我们最近接了个案子,我到那边的福利院去取证,结果遇见和和正在给幼龄班的孩子们上美工课。她在那儿做了一个多月的义工。后来我们聊了一会儿。”
“嗯。”
“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孩子们特别喜欢她。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郑谐没说话,低头捂嘴又咳了半天,杨蔚琪不得不过来帮他拍后背。
一沉默下来,杨蔚琪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概他的咳声惊动了猫小宝,那家伙在厨房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郑谐朝它勾勾手指,它便大摇大摆地踱了进来,钻到桌子底下打了几个滚,研究了一下杨蔚琪的拖鞋,最后蹲在郑谐脚边,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虽然这一周郑谐对它空前的友好,但其实他很少去抱它,抱它时也全身僵硬。小宝是一只聪明的猫,懂得看人眼色,所以尽管它很爱撒娇,但是并不敢随便往他怀里扑,只努力地选择其他可以吸引他注意力的方式。
郑谐吃饭前在它的碗里塞了不少吃的,而且它似乎也吃饱喝足了。但当他夹了一口鱼时,它又没出息地叫,眼巴巴地盯着餐桌。
下一刻,杨蔚琪目瞪口呆地看着郑谐弯下身子,把那一筷子鱼直接送到了那只小猫的嘴边,非常耐心地看着它一口口吃掉,最后还扯了一张餐纸帮它擦嘴角。
直到郑谐坐直了身子,杨蔚琪惊讶的表情也没恢复原状。
郑谐把伸出的筷子收回来,尴尬地笑一笑说:“我去换一双。”又轻轻踢了猫小宝一下,示意它走开。猫小宝赖在原地没动。
杨蔚琪站起来:“我去找盘子给它盛一点,看来它喜欢我做的这道菜。”
她回来时见到猫小宝又跟郑谐扭上了,正咬着郑谐的裤角打滚,郑谐甩着裤角想甩掉它,结果它玩得更欢乐。
“你俩很投缘。”
“它下周就要走了。”
“你喜欢的话,为什么不留下它。”
“我不怎么喜欢猫,只是好奇罢了。”
郑谐没等杨蔚琪给猫小宝盛好鱼,就提着猫的脖子,把它从自己的腿上扯下来,又远远地丢出去。
杨蔚琪惊叫了一声,担心猫小宝被他摔伤。但他的力道恰恰好,那家伙四脚轻轻着地,不只没有受伤,连受惊的迹象都没有,好像已经很习惯这种游戏。
杨蔚琪追出去把盛了鱼的盘子给它,它理也不理,钻到柜子下面不肯出来。她只好把盘子摆到柜子外面。
被猫小宝一闹,这顿饭吃得更沉默。因为郑谐嗓子沙哑,每说一句话都吃力,杨蔚琪也不再好意思再逗他开口。
她收拾好厨房说:“我不该听你的话,没有蛋糕的生日,一点感觉都没有。”
“已经很好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去参加别人的生日会时觉得很别扭。”
“那可真糟,我最喜欢在生日的时候拼命地奢侈。等以后我也要留心。”
“我没我爸那么多讲究,你尽管奢侈。对了,我有东西送你。”郑谐起身去取来一个小小的盒子,坐到杨蔚琪身边递给她。
杨蔚琪打开来,是一枚十分夺目的蓝钻戒指,简单而经典的款式,那颗切工与镶工皆完美的蓝钻占据了她大半的指节。她一时愣住。
郑谐一边替她戴上,一边微笑着说,“我设想过要不要弄一些很奇怪的形式,比如藏在蛋糕里,酒杯里,但我担心会硌到你的牙,更怕你吞下去。我还试着训练小宝把盒子衔过来,但它不合作。所以最终还是这样没创意的方式。”
杨蔚琪低着头说:“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浪漫的人,你本来也不用为我去勉强做一些不喜欢的事。”
“那你是愿意嫁我的了?”
“我说过不愿意吗?”
“我前些天突然想起来,我们婚期都定了,而我却好像没有正式求过婚。这算什么呢?”
“其实你是觉得好笑吧,你连婚都不用正式求,我就迫不及待要嫁你。”
“乱栽赃。我只是觉得对你不公平。还可以吗?不喜欢的话,可以换一款。”
杨蔚琪仔细端详一下手上的戒指:“当然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她半纳闷半调笑,“今天明明是你的生日不是?为什么却一直是我在收礼物呢?”
“是吗?还有谁抢我风头?”郑谐随口问。
当他见到杨蔚琪从领口将链坠拖出来时,他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敛去。
镶着宝石珠子的算盘形链坠,杨蔚琪一共有两枚,蓝宝石与红宝石的。她经常换链坠,只是这两枚她戴得次数最多。
而她这一回戴的,却是绿色的。倘若不是她找到了替代品,那么这个链坠本应该属于另一个人,他替和和收藏了好几年,前阵子终于把它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她。
郑谐脑子乱了一下,听得自己词不达意地说:“恭喜你,终于收集齐了。”
“很巧吧。我已经放弃了寻找另一位买家的打算,没想到居然是和和。若不是我见到她的那天,我恰巧戴了那个坠子,可能又会错过了。”
郑谐伸手拿水喝。
“和和居然肯割爱。我要付钱给她,她坚持说这个就算提前送我的结婚礼物。那天她根本没吐露口风,结果今天一早我却收到了这个。她应该很喜欢这个坠子的。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她有心送你,你就收着吧。她似乎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
“这东西不便宜,应该是长辈送她的礼物。我打算回她一份礼,你周末有空陪我一起选吗?”
“我让韦秘书陪你去,她可能更清楚一点。”郑谐的声音比刚才更沙哑。
晚上杨蔚琪在郑谐家里留宿。她隔日清晨有事,所以早早地睡下。而郑谐开着电脑,一边浏览着网页,同时玩着系统自带的纸牌游戏,一边等一个邮件。
他喝了很多水,觉得鼻子和嗓子难受得很。杨蔚琪睡前哄着他吃了药,又给他冲了一大杯香油蜂蜜与醋的调和水,都不管用,反而令他的胃隐隐作痛。
这整个晚上都不太对劲,猫小宝,杨蔚琪,还有他自己。
杨蔚琪很晚的时候发现猫小宝不在自己的窝里。他俩找遍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个跟垃圾放在一起的准备扔掉的空盒子里找到呼呼大睡的它。
郑谐出了一身冷汗。倘若明天它一直不醒,而钟点工丢垃圾时不多看一眼,那它可能就莫名失踪了。
然后是杨蔚琪送他的奇怪的生日礼物。他拆了一层又一层,拆到最后只有一张涂鸦卡片,画了生日蛋糕,写了祝福语,中间空白一片,最后签着她的名字。
杨蔚琪说:“我想了又想,你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不爱,送你任何东西都显得我俗气。所以我送你一个愿望吧,只要我能够做到,我一定会努力帮你达成。有效期一年。”
“你看《神雕侠侣》走火入魔了吧?学杨过?”
“是啊,你不许笑。其实我刚刚读完这部书,熬了三个晚上,昨夜才看完,所以现在困得很。我昨夜为郭襄哭了一场,很丢脸吧。”
郑谐又将那张卡片看了一遍。起初他觉得杨蔚琪这个举动很小孩子气,但是半小时后的现在,他觉得杨蔚琪的这个举止十分诡异,跟她平时的作风一点也不像,倒像被和和附体了似的,令他想起和和小时候跟他呕气时的恶作剧。
和和以前被他训,敢怒不敢言,便在硬卡纸上画了形象猥琐狰狞的卡通动物,狼啊狮子啊狐狸之类的,在下面写上“大混蛋大坏蛋大蠢蛋”等等骂人的词汇,偷偷地塞到他的书房里。
想到和和,郑谐的胃痛得更厉害,连头都开始痛。
他捏着手机迟疑了很久,不知道如果拨过去该跟她讲什么。问她为什么把他送她的东西转赠?或者感谢她成全他的未婚妻的心愿?责怪她不先与自己统一口径?理由好像都很怪异。
朋友的来电将他解救出困境。朋友说:“收到了吗?我发半小时了。”
“没。”
“你□□号多少?我传给你。大概文件太大了。”
“我从没用过那东西,没有□□号。算了,你明天跟我秘书联系,让她转给我。现在我要去睡觉了。”
“不行,火星人,你得立即帮我确认一下,我今夜就得敲定。明天太迟了。”
郑谐一边应着,一边按着朋友的指导下载和安装软件,迅速注册。
注册不太顺利,界面总显示系统忙碌。他突然忆起和和大约两年前送过他一个号码。之所以他记得住,是因为那六位数号码恰是他的生日,密码则倒过来,和和为此很得意。
他当时根本没上心,想来那号码早该因为长期不登陆而作废了。但是他试着输入了一下,却惊讶地发现,那号码没作废,密码也没失效。
他立即打电话通知朋友,朋友说:“你牛,刚才还说没用过□□,现在就能变出六位数的号?强烈地鄙视你这种任何时候都特权的阶级!”
很快搞定了朋友的问题,但郑谐却没了睡意。他把这个不曾用过的软件从头到脚研究了一遍,很快就上手了。
他改成隐身方式,查看记录与好友名单。聊天记录是空白,而好友名单里只有一个人,“呵呵地笑”,头像是一只猫,看起来像手绘的猫小宝。此时那图案灰暗着。他点开签名,一串怪声怪气的象声词:哈哈嘿嘿呼呼嘻嘻吼吼……
看起来她最近心情还不错,郑谐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号码没被注销的功劳主要在于和和一直在定期地登陆,每次登陆后,她还会留一个邮件作记录,差不多每两个月留一次。
第一个邮件里她说:“我就知道你会浪费掉这个号码,可怜我为了从别人手里得到它,替人家做了一个周的劳动力,免费画了几十张图。以后再也不送你生日礼物了。”
后来几个邮件大多是“X月X日X日筱和和到此一游”,她心情好时会写几句当天的见闻,比如“今天薪水涨了,我去网上败了那条琥珀手链,生活真美好”,心情不好时会骂人,写一堆乱码,在后面骂:“XXX和XXX,贝戈戈与春虫虫!”
郑谐很奇怪自己居然立即看得懂那是“贱”与“蠢”的意思。和和被管教得很严,这基本是她最高的骂人水准。
也有特别一点的,去年的今天,和和发的邮件容量很大,里面塞了几十张被她PS恶搞过的他的照片,从1岁一直到29岁,她还在下面留言:“我敢说这里面有几张照片你自己都没有,我很厉害吧。”
这样的邮件显示的都是“我自己的邮箱”发来的,看起来就像一个神经病在自言自语,他边看边觉得十分有趣。
她最新的一次登陆显示是在一个半月以前,但是这一次没留言。
此外邮箱里还有一些她用别的邮箱发来的邮件,是一些搞笑的图片与文字。他平时很少上网与看闲书,更不会看这些无聊的东西。此时一一地看过来,当读完最后一个邮件时,发现已经过了凌晨。
他又看了一下好友栏里唯一一个头像,仍然灰着。正准备关掉电脑时,却见屏幕右下角浮现出一条信息框,提示“‘呵呵地笑’给您发来邮件”。郑谐点开看,邮件只有一幅有燃着的蜡烛的动态生日蛋糕图片,以及四个字:生日快乐!
郑谐发了一会儿呆,关掉了那个页面,连着软件一起关掉。
过了几秒钟,他又重新登陆,点开与和和的对话页面,写上一句话:“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一秒,两秒……足足过了十几秒,那边终于有了回应:“你是谁?”
郑谐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又过了半天,和和又发回留言:“哥哥,真的是你吗?”
这种局面比谈判僵局还要让人尴尬。郑谐打上几个字,删掉,又重新输入,再删掉。
他很不适应这种交流方式。他与任何人交流,包括在国外的时候,只有两种方式,或者电话,或者邮件。
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重复了一遍他的第一句话:“很晚了,不要熬夜。”
“你怎么也睡这么晚?”和和没等他回话,又加了一句,“谢谢你送我的礼物。然后……我又转赠给嫂子了。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郑谐再度语言障碍,又过了半天才勉强打了一句:“不介意。”想想还缺了什么,又加了一句:“谢谢你。”
和和发了图片过来,却只显示了一个带X的方框,郑谐直到关机也不知她发了一张什么图。
他在屏幕外与屏幕内同时沉默着,最后与她告别,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后,回到杨蔚琪身边躺下。
杨蔚琪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说:“天亮了吗?”
“没,才两点。吵醒你了?”
“你感冒了还这么晚睡?”她凑近他的睡衣嗅了一下,“咳嗽那么厉害还抽烟。你心情不好吗?”
“没事。你睡吧。”
郑谐听着身边的呼吸声更加轻微与平缓,显然她又睡熟了,而他自己仍没什么睡意。
平时一旦过了下半夜还没睡,他就会失眠,所以他总是尽量避免熬夜。
想到天亮后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轻轻地起身去吃了两片安眠药,勉勉强强地在天色渐亮前睡着了,醒来时连杨蔚琪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2009年正月初一初稿,2009年4月修改稿)
承诺过的新年礼物。本章9000字,其中5000多字是在昨儿年三十与今天的隆隆鞭炮声里犯着晕写的,难免思维混乱。
放假了,良心发现的某作者努力收尾ing
本文继续停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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