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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心思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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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心思迷离
早上吃完饭,在营里闲逛;中午吃完饭,睡觉;晚上吃完饭,睡觉。
我最近的生活,用以上这一句话就可以全盘概括。自懂人事以来,从没试过这么米虫的生活,悠哉到几天下来我觉得连转动一下关节都可以听到滞滞的声响,简直像是放久了没用的生锈机关一样。
术士长每天都过来关心我一次,每次都失望而回。这两天看到我像米虫一样地生活,他更是忧心如焚。看着他越皱越紧,简直要粘在一块的两道眉毛,我的内疚感越来越重,为了不辜负他的厚爱,我决定重整生活,不再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转而吃了就玩,玩了就吃。
离他出发那日已经五天了,有关前线战事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回来,传信兵来来去去繁忙如蚁,却从来没有拐进术士营一次,惹得原本整天趴在术士营前的大树干上发呆的我干脆眼不见为净,逃到军营后面的树林里去找松鼠和小鸟的麻烦。
五天了啊----
我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脸颊上传来树木硬冷的触感,与那夜他温暖的胸膛完全是极端的对比。我缓缓地闭上眼睛,眼泪扑簌扑簌地直掉。
“喂,要哭去别处哭,别扰了小爷的兴!”树下突然传来大吼,我急忙撑起身体,却在慌忙中手滑了一下,身躯一斜就往树下摔落。
从高高的树上跌下来不是第一次,我也没有多慌张的感觉,捏起手诀——气在聚集的那一刹崩散,我错愕,冷汗不由在额头冒出。跌下去是断只手还是折只脚?残废的话他会在意吗?撞到头变傻爷爷会来领我回去吗?
诸多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尽管只是刹那,我却已在眼角扫到树根与绿草……完了,我干脆闭上眼睛等死。
呯的一声,耳际的风声止了,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身侧传来人体的温暖。我长长地吁了一声,我命没那么短的。
“你不吃饭的吗?哪有人这么轻的?”和刚才大吼的声音一样爽朗的声音,还伴随一下轻微的摇晃。我睁开眼睛,一头黑发在我眼前飘扬,像一团热烈的火焰。
抱着我的男子年纪不满双十,见我瞧得认真,不禁得意洋洋地挺了挺腰: “哼哼,每个妹妹看到我这头飘逸的头发都会傻眼的。”
我伸手抓住一根,把它凑到男子眼前:“分叉了啊,明显没有保养好,亏了这么漂亮的颜色。”眼前男子的笑容直率而单纯,全身散发着生气勃勃的感觉,让我不由浮起亲近感。
“去去去,我可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像娘们一样整天抹这涂那保养吗?”他不屑地说,突然把脸凑近。“哇,你额上这个棱角图是啥,嗯……你就是那个有佛印的涟?”
我点点头,他又凑近了些,左瞧右瞧,我静静任他看个够。营中所有的人都对佛印有兴趣,只是限于礼貌,大多是偷偷摸摸地瞄上几眼,像他这么光明正大地盯着女孩子的脸瞧个不亦乐乎的人,我还真没遇到过,但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也就不怎么排斥。
只是被他抱在怀里,两人又贴得这么近,久了就感觉有点别扭,于是我只好提醒他:“看够了吧?放我下来。”
“哦。”他把我放下,还是盯着我额头不放,边瞧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姓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过你的全名?”
“我没姓。”我爷爷虽然想让我跟他姓,可我嫌黄涟太难听,不肯。
他一怔:“你是浪人?”
“算是吧。”我淡淡地笑了下,与其说没有姓,不如说我不能用那个理论上应属于我的姓。
他拧着眉头,露出头痛的表情:“我听说你失去法力,不能用法术……”
“嗯。”五天时间够传遍全震北军营了,我也不觉得惊讶。
他双手重重地拍在我肩上,然后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那个术士长,最近一直在烦我家老大,说的全是这件事,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我突然想起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刚想开口问,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外拖:“他们说你肯定是么压力太大,精神太疲惫,所以才会这样。你们娘们就是心眼多,心事多。走,我请你喝酒,一醉解千愁,明天醒了你就啥事都好了,我和老大的耳朵也可以不用再受苦。”
“等等……我……”
“别跟我客气,咱们都归老头子管,用不着计较啥。”他自顾自地往前直走,把我的挣扎当作不好意思。
就这样,本来是在树上睡懒觉……不,我最近改邪归正,不睡只玩,是在树上逗小鸟玩的时间,却被某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拐进了噪杂混浊的酒馆。
“来来,我先干为敬。”他一仰脖子清空了酒杯,然后杯底朝天催我喝。
我捧着酒杯犹豫,突然脑海里浮上一张扑克脸,不由无名火起,一仰头,喝了个滴酒不剩。
雷把写给自己上司震北元帅的军情信封好,提起笔在下一张纸上刚写了个“涟”字,就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踌躇了半晌,还是把纸揉掉了。这五天来,他为此揉掉的纸不下十张,张张只有一个“涟”字。
他从来没想过,只不过是报平安问近况的寥寥数语,竟然还比写败战报告还难下手。他从军至今,吃的败仗只有一次,那是数年前刚升上骁骑营营长的他,因为上面的指挥出错,寡不敌众才战败。虽然他将大部分部下带了回来,但因悲痛那些原本不该牺牲的兄弟性命,他在写战况报告书的时候下笔艰难。
那夜隔天一大早,他就接到震北元帅要他前去征讨东北边境魔族的命令,之后他忙于人员和物资的调度,根本无暇理会他事。直到他出征前夜,所有事情都已尘埃落定,他才有空去和她话别。谁料刚走出中军营房却发现她趴在外面的大树上睡着了,他把她抱回术士营,和衣抱着她过了一夜。第二天他走得早,又不忍叫醒她,只好让这份思念变成他内心的一份牵挂。
他一想起那夜的经过就有刮自己耳光的冲动,他怎么会禽兽不如地在那种环境去欺侮一个弱女子呢?都是那条该死的鱼,哪里不好跳,偏跳到她脚上,吓得因不能使用法术而形同惊弓之鸟的她慌不择路,扑进他怀里不肯动弹。怀抱着她柔软的身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的心狂跳如雷,经过十年的军旅生涯所煅炼出来的自制力瞬间化为乌有。
28年来,他把全天下女子都视为红粉骷髅,独有她却在出现不到一个月,就让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找寻她,眷恋着她。
她初来震北军营时,因为在训练的时间里跑到树上睡觉被他抓到,而被他罚了二十军棒。挨罚的过程中,她咬紧下唇,一声不哼,微仰着头与他直直对视,目光虽然冰冷,却清澄不见一丝阴影。
之后术士长和震北元帅向他解释,他才知道原来那是她的修练方式,于是他亲自登门向她赔礼道歉,她平静地接受了。
荣辱不惊,是他那时对她的感觉。
大概是有了这一番过节,之后他每次遇到她,她都是一脸的冰冷,望向他的眼光尽管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很容易就能感觉到“厌恶”。
这样的她,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出现。平常的她,就像是个红尘过客,带着随性的笑容,淡泊地生存在人群里,不显眼,却让人过目不忘。
他查过书,术士营前那排树木,是一种可制作定神薰香的树木,所以她才会经常趴在树干上,带着懒散的心情,昏昏欲睡地看着下面的人群。
而他则会在每次要去术士营的时候,特意饶下远路,不走正门走侧门,只为了能在她没发觉的地方,看多几眼她那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容。
他的贴身副将珙,总会在此时用嘲讽的语气提醒他要迟到了。
他轻轻地笑出声,最近只要偶尔得闲想她,总会让他打从心里愉快起来。她现在一定还是老样子,没事就趴在树上昏昏欲睡吧。由于她刚随同猛虎营的征讨队回来,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在出征名单里。不过如果这边出现罕见的妖怪,为了降低损失,她一定会被派过来支援。毕竟她拥有“佛印”,法力绝非普通术士能比。
两人已经八天没有说话了,这个想法总是时不时地浮上来。明明之前的半年,他们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也没有这么渴望听到她的声音。
在那天晚上,他仿佛被她用那圆润如玉的声音下了无药可解的盅。
想了又想,苦恼了又苦恼。雷最后还是再摊开了纸,将自己满腔思念聚成一句话,封进了署着她名字的信封里。五天没有收到自己的平安信,她肯定已经满腹牢骚。虽然她总是一副无所无谓的表情,但他就是很清楚她是很渴望被人宠被人疼。她每次立下战功都会亲自去向术士长报告,当术士长宠溺地表扬她时,她的表情就会像吃饱喝足无限满足的喵咪,让看到的人觉得无比幸福。
在这难得的空闲里,他放任自己沉醉在和她的回忆里。经过那夜,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喜欢他的,这个发现让他窃喜不已。
营外突然传来快马奔驰的声音,他凝神听去,眼神已由温柔转为冷静。马蹄声在帐外勒住,喘着粗气的声音焦急地响起:“雷统领!!末将求见!”
“进来!”
“是。”前锋队的传信兵一阵风般地冲进来。“启禀雷统领,前锋队已与十数个狂狼交上手,前锋请求术士营支援。”
雷拿出一支令符交给他:“传令术士营火速前往支援。”传信兵领命而出。
八天前他接到命令时,妖怪已在边境村庄的周围频繁出没。边境传来的资料上有记录到狂狼和妖猫等几种比较难缠的妖怪,是以震北元帅才会让他亲自领兵,并带上术士营三分之一的术士。
近几年强力的妖怪时有出没,他也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出征。却没想到刚一照面,碰上的竟是成群结队的狂狼!
他心里一寒,此次的征讨,似乎比他想像的更为艰难。
他走出帐外交代值勤的营队加强防卫,然后将被吵醒出来看热闹的普通士兵全赶回营睡觉。此时西侧的术士营起了一番骚动,术士们的飞云在夜空中划出道道的轨迹,变成繁星消失,黑夜又慢慢沉寂了下来。
思考良久,雷回到帐中,将晚上的情况加进给震北元帅的军情报告书中。看着传信兵深夜兼程赶往震北军营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他脸上又浮起了温柔的笑容。
再过几天,就能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