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劫（原名桃花）》卓越的田

5、第五章：金乌

　　第五章：金乌
　　十里潭边，杨柳依依，长一些的柳枝淌到了水中，乍看之下，像是一幅疏影横斜水清浅的水墨画。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垂到水中的杨柳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干枯枯的冒着绿气的枝条。
　　桃花望着这片十里潭，里面瘴气甚重，可是弥漫着瘴气的十里潭中却开满了芙蕖，亭亭玉立，不似水边掉落水中的杨柳般了无生气。望着美得摇曳生姿的芙蕖，蔓延整个十里潭的芙蕖，桃花不由的赞了声：“美人出浴，不及十里红妆。”
　　“十里红妆不及神女驻足。”渚笙站在桃花身边轻轻的说道。
　　桃花问：“这是在说我？”
　　“神女之姿，当然说的是桃花你，莫非此处还有别人。”
　　桃花笑笑，说：“太子谬赞，桃花哪及得这十里红妆，又哪及得太子心尖上的神女。”
　　渚笙却是一应苦笑。
　　没等渚笙作答，桃花便飞过了这十里潭，惊鸿之姿，衣袂临风，如闲庭散步般踏了过去。
　　等渚笙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一袂粉衫的影子了。本是想提醒她十里潭瘴气甚重，修为高的仙人过这儿也得提着七八分仙气，方能不为所伤。可是看着桃花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渚笙想：这修为，不是都赶上上神了。不及多虑，也提起仙气小心过去这十里潭。
　　桃花虽然多次听青女提到魔界，但是初到魔界，还是大开眼界了一把。魔界和仙界最大的不同却是多了许多生气，这也说来奇怪。魔界的人并没有桃花想象中那么可怕，可见话本里什么牛头蛇身的都是唬人的。最大的特点便是女子多演浓妆，着衣惜布，走路时也是个个摇曳生姿，扭腰摆臀，好不妖媚。
　　桃花细细观察了一下，不由得也作出这副走路的姿势，再回头看看渚笙，突然俏皮的说：“你看我走的怎么样？是不是学的很不错？”
　　渚笙本自顾自走着，忽然看到桃花从大流的走路姿势，再一惊就是桃花的一回眸，回眸间那一闪而逝的俏皮，竟是让他看到痴了，忘记作答。美则美矣，可是刚才的一颦一笑却好似多年前桃林里对他撒娇的小夭一般，不同的容貌，却是可怕的相似的神态。
　　渚笙埋头想：“果真是姐妹罢。眉眼神色间有相似实乃常情。”
　　桃花看渚笙久久不作答，甚觉无趣，又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止实在是难以理解。桃花一向骄傲自大，她自己也是这么个看法。可是渚笙的不回答，却让她有些懊恼，好像刚刚的动作确实有些不合自己往日作风。毕竟她一向表面都是不显山露水，假装淡定。青女说过，桃花此人，又装又作，装腔的装，作势的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时明明很认真的在听你说话，你也觉得她已经听进去了，但是过了很久才会知道，她不过是让你自己唱唱独角戏。她只是观众，她认定的事别人说再多，她不过听听，或许偶尔附和两句，若是你以为她会认为你说的对，你就输了。青女因此劝过桃花，不要轻易对谁动心，得好好的思考情动这回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的一朵烂桃花，是个拗性子，认的是死理。
　　渚笙看出桃花的不自在和复杂心思了，毕竟纵横情场这么多年，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赶紧说：“哪来的魔界姑娘，真是美得,来了魔界这么多回，头次看到这么妖媚销魂的姑娘。”
　　桃花知晓渚笙这是调侃来着，面上其实早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嘴上却还是答道：“我自然是美得。什么姿势都是美得。”
　　看着桃花平静的高傲样子，渚笙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真实起来。还记得在祭神台边上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和这一世第一次在灼华殿看到她的时候，眼里都是一潭死水，仿佛一个美丽的躯壳，有着思想，却没有感情。可是，果然啊，只要有思想，人只要不孤单了，感情也会丰富起来的。听琴说桃花在桃林一个人住了很多载，一个人。那个时候，她除了安期生，谁都不认识，后来才有了青女，有了灼华，或者，现在有了他。想想，他在桃花谷虽然一个人住了万载，但是总是有念想的，日子不难熬，反倒是在自己喜欢的人住过的地方呼吸着那里的气息自在又惬意。桃花就不一样了，一个人，就那么住着，不出去，没什么念想，有时估计连自己的存在都感到疑惑。渚笙之前看桃花是怜惜的，现在是欢喜的。

　　水华殿，魔神金乌的住所。
　　繁华，奢侈，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馨香。金灿灿的殿中墙角放着一株荼蘼和一株桃花，然后满屋都是芙蕖。无水而生，插在透明的曲颈瓶中，满屋芙蕖都像是无处安放似的，只有深深的不协调感。
　　墨生跪在殿中，看着殿上那个男子虚无缥缈的眼神，看着他茫然的盯着这满殿的芙蕖，似是呢喃般，道：“渚笙，他，来这儿了，不认识的女子，还颜色无双。---拿下，不就好了。”
　　墨生有些无端的惶恐，每次金乌迷茫着下达命令的时候总是让他由心生出一种恐怖感。有的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残忍的魔神啊，那个傻傻的女子，那个一心为他的女子。墨生连忙道：“属下不是他们的对手。那个姑娘修为很高，周身都是灵气。还是混沌之境的灵气，属下刚近其身起了杀念，就被洗去了周身魔气。大伤元气。”
　　大殿的正中坐着一位着金色衣衫的男子，面如冠玉，头发却披散了下来，未束一髻。袖口还绣着金色的丝线，领口却是两朵芙蕖，毫无违和感的装束。那就是金乌，曾经灼华的大弟子，现在的魔神。
　　金乌看着殿下的墨生，突然觉得索然无味，问道：“墨生，你记得你姐姐怎么死的吗？”
　　“属下记得，姐姐罪有应得。”
　　“是啊。她太没用了，叫她到药族偷玉带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居然还回来毁了我的结魄灯！”金乌说到最后一句，竟然突然激动了起来，整个人都坐正了起来。
　　墨生看着金乌的样子，急忙说：“属下认得那个姑娘。”
　　金乌愣了一会后，似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不自然中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你再说一遍。”
　　“属下认识那个姑娘，是跟主上有关的姑娘！”
　　“跟我有关！”
　　“长得不一样。但是就是一个人。看到就会坚信那就是一个人。她额上戴着玉带钩，就跟主上房间里那幅画上的女子一般，颜色倾城，这种容貌，即便五官不一样了，这世间也是找不出第二人的。”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金乌脸上起初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随后过了半晌，又道：“可是，这却是极好的，是吧。带我去见她，我要见她，马上。”说罢，金乌迅疾地站起身，眼中出现了一种墨生从未见过的神采，墨生想，姐姐一直想要的就是主上的这种神采吧，可惜到死那个让主上不一般的人始终都不是她。

　　桃花看看伫立在一个客栈门前的渚笙，不由也跟着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客栈上方书的“水中莲”三个字。客栈本身倒是真没什么看点，可是这三个字却是写得遒劲有力，神韵十足，倒是给人一种流水般畅然的感受。字写得差的人不一定就是人品需定夺，但是，桃花可以肯定的是能写出这样一幅字的人一定是对自己胃口的，哪消得只一个潇洒正气的存在。
　　“这是文悉题的字，听灼华说，是给药神题的。”渚笙淡淡说道，言语间又带了一点回忆的感觉。
　　“就是那个药神白水浚？”桃花奇了，怎地如此多人与那个女子有关系。显然，自己也如此。
　　“是啊。我不了解白水浚，但是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文悉我是了解的，他从来不结交自己不喜欢的人，他交友的水准很高，而他跟白水浚是很好的朋友，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桃花呢喃，接着说，“可是药神死了，他怎么也不知所终了，莫不是跟着殉情去了。”
　　“尽胡说，文悉跟她只是很好的朋友。这可是灼华说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灼华喜欢的那个‘姑娘’也许就是白水浚。我也问过他，可是就这件事，他从来不愿多提。”渚笙欲敲桃花一个爆栗，却被桃花不动声色的躲开了，渚笙真是有些无奈了。以前的小夭也是如此，总也能躲开，而他却老也控制不住自己，老也敲。渚笙告诉自己，她们是姐妹，有相似的地方是对的。这种感觉就像是隔小夭更近了一般。
　　“走吧，我们进去吧。墨生应该告诉金乌了，他很快就会来的。”说罢就举步向客栈走去。
　　桃花心里暗想，原来那个人叫做墨生，挺俊的，习墨而生，好名字。
　　桃花跟着渚笙走进门的时候，立马被一个正从楼上缓步下来的男子摄了心智。好一个翩翩贵公子。不是每一个人都担得起“贵”这个字的。渚笙是风流的，灼华是脱尘的，而眼前这个男子是贵而不俗，浮而不夸，与生俱来的气势。他穿着金色的衣衫，领口的地方绣着两朵惟妙惟肖的芙蕖，似要成了精般的活灵活现。而此时，那个男子也正看着桃花，眼中大绽异彩，就像久不逢雨而突遇甘霖。
　　“水浚，你回来了吗？”这个男子看着桃花，轻轻的说，似乎自己声音稍微大一点便会惊走眼前的人儿。
　　“我是桃花。你们说的水浚，我也不懂和我是个什么关系。”桃花初时为他身上的气质所感，此时早已恢复常态，也或许刚才的失态没有谁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些小心思罢了。桃花觉得，以前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却比现在这种被当做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好。不管她是不是白水浚，她没有白水浚的记忆，也没有想成为白水浚的想法，她希望自己就是自己。可是，作为一个灵物来说，这样的想法又是否有些奢望？
　　“没想到，你居然来得这么快。”渚笙看着楼梯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