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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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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崇安县,茉莉城,天刀镖局总府内,一把手卫天刀与一众干部围坐一张长桌上,商讨刚刚接下的大件子。
早上辰时正,太子的送行仪仗队龙游出城门,午时不到,委托人已经找到他们总府,进来就拍下一句话:“把太子身边的近侍绑来,报酬随你们开。”
太子二字一出口,卫天刀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刀子动到皇家头上去,那真是要钱不要命,给他几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的。后又听到近侍二字,近侍?那是什么人物?
委托人再无多言,留下一张画像和一笔庞大的订金,不给卫天刀留下拒绝的机会,扬长而去。
虽说是皇家的近侍,可这近侍的命,到底是比皇亲国戚轻的多得多,未尝不可一试。这委托人来头极大,如若天刀镖局不被逼到绝路上,是绝对不敢同他们翻脸的。
委托人离去,卫天刀盯着一圈的兄弟们眼睛发直,他将画像转了过去,一众兄弟们瞧了,眼睛也发直。。
“大哥....”有人轻声道。
“大哥!”又有爽朗的青年嗓音闯进来,那是卫天刀的四弟卫天海,年方二十有二,在卫家府上平平安安的长大,镖局的事如何也轮不到他管的。
卫天海身后跟着个恭敬的小厮,同寻常大户人家的少爷并无二致,他道:“大哥,你听说了没有?三日后,江西姑苏那头的魁妓——叶夜姑娘来咱们青州太行湖寻仙问琴!这样的盛事怎么能少了我卫天海,所以大哥,嘿嘿,咱家的金库...”
话说到点子上,卫天海态度摆端正了,两只眼睛滴溜溜观察他大哥的脸色,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大哥脸色黑似锅底,眉头皱的能掐死一只苍蝇。
“哎哟我的大哥,”他连忙跑到卫天刀身边,关怀备至道:“哥啊,谁欺负你了,四弟给你报仇去。”
“就凭你个小兔崽子能给大哥报什么仇?”
卫天刀招手让人添个凳子上来,在自己旁边安置好卫天海。
“嘿嘿,大哥说的极是。那就是咱镖局让谁压了一头吗?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四弟在所不辞!”
青年人掷地有声,一派天真,卫天刀愁绪上了头。绑架皇亲国戚的近侍这种不尴不尬的事其实最为难办,比那蜉蝣撼树杯水车薪的情况好上一些,却又一点把握也没有,极难控制下手的轻重。
看卫天海脸上明媚自信的神色,卫天刀想向他分忧的念头又撤了,自己这做大哥的,怎么能把大哥的事分给小弟操心呢?
结果卫天海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又被他大哥轰走。
“金库里面的钱你尽管拿,在外面别给卫家丢脸。”
卫天海嬉笑称是,钱尽管拿但别丢脸是卫天刀对他讲过几十遍的台词了,卫天海牢牢记在心里,迈出了大堂门槛,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
卫天刀已下定决心,气势威武神色可怕到近乎狰狞地,吩咐手下关上大门。
透过逐渐关严的微小门缝,卫天海最后看了他大哥一眼,大哥确实如同往日般吓人呼啦的吹胡子瞪眼,卫天海就放心了。
“韩二,咱们今天去哪里玩儿啊?”
“少爷您前几日说过,今日要去绘泉居猜灯迷。”
“行,走吧。”
大堂内,仅有几束光线投进黑漆漆的房间,长桌两侧的十几个彪形大汉,表情一个比一个严峻。
长桌正中铺着一张兽皮大地图,卫天刀扬手,炭笔在鎏金画了个圈,在扬州画了个圈。
“他们带过来的消息是,这里是太子一行人的目的地。”他着重在扬州正南门上敲了敲,“从都城到扬州的最短路线到达的就是这个正南门,之后进了绿林县就不好行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扬州要呆多久,所以尽可能的在进城之前解决掉。”
“大哥,我打断一下...”
“说。”卫天刀冷声道。
那个大汉接着道:“我说大哥,这画像上的人,真的不是个女子吗”
“是啊是啊,这绝美的容颜,怎么看怎么似是女子,没有半点男子汉该有的英气。”
“给皇家做近侍的怎么能是个女子?要是女子,街坊里早就该传遍她的故事了。”
“也对....”
“而且,”卫天刀一顿,扫了在座十几人的脸色,都还残留着不解,“就算是男人里未尝不会有绝美之人,古有龙阳分桃之说,今有南风昌盛,所以...”
听了他的话,众人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些。
看来是起了反效果,卫天刀也一时无言。他盯着那张画像,画中人的脸确是极美,但貌美之人哪里没有呢?他们这些粗人也分不出一分美和十分美的区别,如此吸引大家的视线,是因为此人脸上十分安逸。
温润,柔和,那张脸就是这样的,像是填补了内心某处飘荡的空缺,在他的脸上,你只能看到令人感到欢喜的一些存在。
长得如此讨喜,不如说是一种天赋吧。
抑或者说,并非生来如此,而是自身的气质使然呢?
卫天刀卷起画像别到腰间,清了清嗓子,继续在地图上圈圈点点。
“我们分两次进攻,第一次是在这里,大约太子行进到这里时,正好是第二日的晚上,正是他们舟车劳顿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候,这里作为第一次进攻的地方,之后立刻叫兄弟们动身前去埋伏。”
“南门则是我们第二次的机会,同样是第三天的晚上抵达,瞅准这个机会,绝对不能让这个近侍进城。”
“大哥,我建议马上派人去路上埋伏着,只要一直追踪着他们的动向,确保他们没有临时改变路线就好。”
“不行。在二皇子铭澄的面前你敢提追踪?想的太美了。”
“那么至少要派脚程快的人确认他们的路线,如无误,赶在目标之前回来禀报,是最为妥当的。”
“嗯....此计甚佳,就这么办。”
......
...
马车上赶路的时间极其无聊,铭理第一次出门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扒着车窗东看西看,一开始穿梭于城郊之间,到处都是火红橙黄一片,很快就看腻了。没过多久路过一两个小城,虽然热闹,但不及鎏金城那般叫人眼花缭乱,也是没什么意思。
铭澄在一旁捧着兵书翻看,铭理则是躺下续眠,马车摇摇晃晃的,车上没点着的灯笼也跟着摇摇晃晃,宴纹也跟着摇摇晃晃。
看了两个时辰之后,铭理用了些点心作午膳,再趴在窗沿上,实在没什么心情再去看了。
于是午睡了,醒来之时天稍暗,宴纹也捧着一本不知名的小说在看,铭理一醒,宴纹立刻察觉到。
“醒了吗殿下,饿不饿?”
“嗯,还好。”
“殿下就别硬撑着了,”宴纹说着,从脚边箱子里摸出几块碎银,和几个铜板递过来。铭理瞧那箱子里一片金光,能摸出点不值钱的东西定是翻了许久,真是难为他了。
“我知道殿下想上街走一走的,殿下就直接去吧,买些吃食回来饱腹一下我们几人就好。”
铭理何尝不知道宴纹什么意思,就是自己懒得走动罢了。他不甚在意宴纹说的话,凑过去往宴纹手里的书本上瞧。
“你在看什么?”
那页打头第一行字:嗯....官人,啊,啊啊,不要...太快了...
啪的一声震响,书本被宴纹用力合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塞进自己怀中。
“宴,宴纹...你刚是在看...”
“殿下,你要相信我,早上走的急我一本闲书也没带在身上,只能拿车里准备好的凑活着看,就是这本了。”
铭理头有点痛,按着晴明直皱眉头,宴纹识相地给他揉起了太阳穴,抓抓肩穴捶捶腿这些。
“嗯?什么书?”铭澄也凑过来想要看,宴纹直接拉着铭理掀开门帘,躲的那叫一个快。
“不是什么正经书,大人就不要看了,呵呵呵...”宴纹陪笑道,“月季!把车停一边,我要下去买东西。”
“好嘞。”
骨碌骨碌骨碌车停了,三人一同钻出来,来往行人匆匆打量着,有的多看了几眼那名贵的衣服,有的多看了几眼铭澄俊美的脸庞,也有的只是专心赶路。
铭理小声道:“我还以为百姓都是粗布麻衣甚至衣衫褴褛的,这不是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嘛。”大多路人都穿亚麻制或蚕丝的衣服,好一点的有穿倭缎,结花织的,铭理从未见过亚麻这等便宜衣服,也像路人们似的悄悄多看了几眼。
宴纹答到:“咱们鎏金是这样的。普天之下论财力,没人敢与鎏金比肩,其他无论是人类国家还是非人类国家,他们的腰包水准,连给咱们提鞋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所以鎏金如此强盛。”
“是,但并非全是。”铭澄答道,“一部分是因为财力旺盛,一部分则是因为陛下明治,将大量的财钱花到了正确的用途上,比如军中用度,招兵买马等。所以我们不仅财力强盛,兵事力量也绝不容小觑。”
铭理点头,宴纹清楚的知道他有没有明白这些话中的真意,那对黑瞳明亮如昼,夕阳将它们照的星光璀璨,清明如镜。宴纹看了心喜,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走吧,铭澄,你也要跟着吗?”
“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太...保护铭理,自然要与他同行。”
宴纹点头,他绕到车后面,掀开帷幔,给在车杆子上站了一天的白雪顺了顺毛,白雪的一对大眼睛委屈的能出水了,宴纹笑道:“想飞了是不是。去飞一会儿吧,别给我惹事。”
白雪轻鸣一声,刷的一瞬飞没影子了。
三人在街边吃了麻辣烫,铭理看见这没见过的东西就非要过去吃,亟不可待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烫的差点掉了眼泪出来。宴纹在一旁边抱怨自己不是老妈子边给他卷起袖子,一回头,这边铭澄倒是没有急乎乎地塞进去,吹了吹后,咬开汤饺,里面的汤汁哗啦溅了一片,又不得不赶忙转过来给铭澄挽袖。
“这是什么?”铭理舀了一勺罐子里黑乎乎的东西,放到自己碗里,一尝,酸的几乎要跳起来打人。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确保自己绝对不会叫出声,另一手不受控制的抓住旁边宴纹的肩膀,没控制好力道,捏的宴纹杀猪般叫了一嗓子。
“这是醋块!这么一大勺能酸死人的!”宴纹怒斥他道。“啊,”还没骂完,铭澄突然在这边痛苦的发出低吟。
“怎么了?!你没事吧!”
“吃到大料了...”
“快吐出来!”
宴纹急得直跳脚,这边顺顺背,那边递手帕,自己满满一碗的吃食没动几口,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被两个孩子气的满头是汗了。
摊主大叔见了笑的合不拢嘴:“小哥你可真不容易啊,带着两个弟弟出门玩,前面路上可有你受的啦。”
“这也没办法,谁叫我是当哥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