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隙》红摇

10、第 10 章

　　程程爸一惯气质儒雅，文质彬彬的，居然有杀猪的胆量！
　　秦遥结结巴巴废话道：“叔叔，你……你要杀猪啊？”
　　“是啊是啊，我们准备在这村里定居了，杀一口猪，宴请四邻，算是跟村子里的乡亲们认识一下。”
　　“定居？！”两人感到很吃惊。打量了一下低矮的简陋房屋。
　　“是啊。”答话的是程程妈，她正从屋里搬出一张矮矮的小木桌，放到院子里，又拿来两个小马扎请他们坐下，在桌上摆上茶壶茶碗。
　　“喝点水吧。” 程程爸妈也放下杀猪的活计，在桌前陪他们坐着。
　　何越坐在小马扎上问道：“怎么会突然决定到这里住呢？”
　　“是这样的。”程程妈说，“这些日子，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程程说，她在这里很孤单，要我们来陪她。开始时我还以为是因为对她思念太甚，日有所思，梦有所想。直到有一天偶然跟她爸说起这个梦，才知道，他也是天天做这个梦，梦里程程所说的话，一字不差！”
　　何越和秦遥同时惊叫了一声。
　　程程爸接口道：“我们想这可能是女儿在天之灵的心愿吧，于是，我们两个昨天来到灵山村，先是借住在这户人家的房子里。结果，当天晚上，程程就来了！”
　　何越和秦遥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秦遥感觉脑后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看了一眼何越，却发现他的反应截然不同，他分明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疯了。秦遥想，他们都疯了。
　　程程妈接着说：“那天晚上，我们正坐在屋里灯下说话，庄户人家的电灯，瓦数低，灯光昏黄的。一抬眼，就看见程程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身上是离家时穿的那一身运动装，就那么笑个盈盈的走进来，就像平常她在外疯了一天回家时的样子。我就扑上去抱住她哭啊，没碰到她时还想，这会不会是程程的鬼魂，会不会看的见摸不着啊，可是实实在在抱住了，我的女儿啊……除了身上很凉，跟活着时没两样的！”
　　“怎么会这样？”何越和秦遥齐声问道。可是口气很不一样，何越的语气里满溢着欣喜。
　　“程程说，她是死了，可是亡魂恰巧遇上了灵山山神，山神赐了她一具土做的躯体。可是这具土做的身体暂时不能远离灵山，不能见到阳光，否则立刻会变作一个泥胎。如果她至亲至爱的人来到身边陪她，终日濡染人气，渐渐就可见光，到一定时日，就可以离开灵山，想去哪里去哪了。”
　　“太好了！太好了！”何越喜极，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现在哪里？”
　　“我们一家三口搂在一起说了一夜的话啊，天没亮她就走了，她说她得到丝毫不见光亮的地处去。但是天一黑就来了，夜夜如此。唉，我们两个本是心都死了的，没想到，还能享这天伦之乐啊……于是，我们决定跟老乡买下了这房子，在这里长住，直到程程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离开。”
　　秦遥感觉难以置信。听着怎么好像哪咤传一样。
　　秦遥细细端详老两口的脸，丝毫没有精神失常的样子，反而洋溢着温情和满足。只是两人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
　　转念间又暗暗责怪自己的多疑，程程能活过来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吗？自己应该替她高兴才对！

　　程程爸又抄起了杀猪刀，走向躺在地上的大肥猪，一边说：“该宰了，要不天黑前收拾不完了。”
　　秦遥这时忽然感觉内急，四下张望一下，看不到小院里哪有茅厕。
　　“阿姨，厕所在哪？”
　　“那边，猪圈就是厕所。”
　　“啊？……”
　　“没见过吧，城里姑娘。没事的，猪又不咬人。”
　　秦遥站起来，犹豫的走到猪圈前，一股臭气扑鼻而来，猪圈里赫然一头白色带黑斑的大肥猪。
　　“天啊……”秦遥呻吟道，“我才不要进去！”
　　后面三个人都笑起来，何越笑的尤其开心，自从知道程程复活，他觉得自己也复活了。

　　秦遥说归说，内急这种事却由不得人的，心一横，抬腿跨进半米多高的围栏里。一边方便，一边警惕的盯住大肥猪。用眼神警告它呆在原地不许动。
　　突然大肥猪遥摆着巨大的身躯向她走过来！
　　秦遥大惊，恐惧的盯住这个向她靠近的臭哄哄的巨大动物，简直比恶狼猛虎还可怕！
　　大肥猪走到离她的脸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定定看着她。
　　秦遥突然感觉，这头猪的目光很特别。不像是动物的眼神。而像人的眼神！流露出痛苦，焦虑，急切的眼神！
　　“遥遥——”低沉吃力的女声。
　　谁在叫我？秦遥两边张望了一下，猪圈里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听见程程妈正在和何越聊天。
　　“我，程程妈。”
　　秦遥狠狠咬住了自己的手背，才没有惊叫出声！
　　这次看清了，猪的嘴巴一张一合，老天，是猪在说话！而且自称是程程妈！
　　自从进入灵山村，一切事情都很诡异，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像人，反而这头猪的眼神却更像一个人。正因为如此，秦遥才竭力阻止了自己的尖叫。
　　由不得她多想，猪又说话了，话音含糊吃力，似乎是因为猪的嘴型不适合人的语言：“妖怪……快走……逃命……”
　　妖怪！谁是妖怪？一头会说人话自称程程妈的猪，难道不是更像妖怪？
　　然而秦遥直觉感觉到这头猪在真心的关切她，为她的安危着急。难道程程妈变成了猪？那么院子里正在和何越聊天的女人是谁？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出来。假如这头猪真的是程程妈变的，那么院子里躺着的那口待宰的猪……
　　秦遥提着衣裤猛的站起来，正看到“程程爸”按住那头肥猪，举起屠刀！
　　“不要——”秦遥尖叫着跳出围栏。
　　已经晚了，刀捅进了猪的上腹，向下一剖！只听“泼”的一声，秦遥、何越齐声狂叫起来！
　　只见猪被剖开的肚子里，没有流出内脏，而是滚出了一个被剥去皮的，赤红的人体！人体还在蠕动着，挣扎着抬起他失去面皮的脸，两个光秃秃的眼球看着秦遥和何越，从没有嘴唇的两排牙齿间说出一个含混的词：
　　“快……走……”
　　虽然这个人没有了脸，秦遥却断定他正是程程爸！
　　她听到自己在尖叫，抑制不住的尖叫不止！
　　心里疯狂的想：“他的皮呢？他的皮呢？”
　　仿佛是听到了她心里的问话，旁边传来一声回答：“他的皮在这里。”
　　秦遥看过去，发现说话者是手持屠刀的“程程爸”！只见“程程爸”反过刀刃，从自己的下巴，沿着鼻梁、额头划向脑后，皮肤立刻向两侧开裂，裂缝中露出一颗青色的脑袋，面部骨骼突出，唇间露出长长的獠牙！
　　秦遥尖叫着退了一步，后背撞上一个人，回头，看见“程程妈”抬起两手，一手抓住自己的下嘴唇，一手抓住上嘴唇，向着两个方向用力一撕！面皮被生生撕裂，耷拉着垂到颈下，翻出鲜红的里层，却没有鲜血流出，一对狞笑着的碧绿眼睛从撕开的缺口盯着她，刺耳的笑声从它长有尖利密齿的嘴里传出！
　　秦遥被恐惧打击的天旋地转，这时一只手扯住她，原来是何越，拉着她跌跌撞撞跑出院门！
　　两个怪物并没有追赶出来，只是在身后发出怪异的笑声，仿佛在说：你们跑不了，让我们来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两人互相拉扯着顺着来路慌乱的逃去，一路经过那些农家院落的门口，村民面带笑意看着他们慌张的样子，丝毫没有吃惊的意思，那一双双眼睛似乎在灼灼燃烧着。
　　他们不是人。都不是人。秦遥绝望的想。
　　阳光灿烂。樱花烂漫。恐怖的气息却从四面八方逼来。狭窄的胡同那样漫长，脚下如此坎坷不平。村子里分外的平静，只听到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快要跑到村头的时候，一阵如雷般的怪啸从天空传来！两人抬头望天，不由的止住了脚步。
　　只见村子的正北方向，一个长着宽大双翼的黑色怪物正缓缓起飞。在它的身后，升腾起滚滚黑云，浓墨一般漆黑，从村子边缘的地面上开始升起，紧跟着怪物飞翔的痕迹，像扯开一个巨大的黑色盖子，缓缓将整个村子包裹！
　　怪物飞到二人头顶时向着他们张开血盆大口俯脸一笑，漆黑的脸无比狰狞！
　　一转眼的功夫，怪物在村子的北端消失了，而黑幕却严严实实包裹了整个村子，刚才还阳光明媚，这时却是如成了最黑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