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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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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白惑谢过保育员,牵着孩子往外走。
小龙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愣了一下,迟疑地望向白惑。
“怎么了?”白惑居高临下地问他。
小龙崽眉心一皱,忽然伸手:“抱。”
白惑顿了一下,俯身将他抱起来,嘀咕道:“都这么大了还要抱,真是麻烦啊。”
小龙崽像只灵活的猫,迅速爬到白惑颈间的位置嗅了嗅,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眉头越皱越紧。
他毕竟才刚刚结契,对于定位的使用方法并不熟悉,但是,白惑和保育员向来相看两厌,什么时候正正经经道过谢?又什么时候对抱他有过怨言?还有,爸爸什么时候空手来接过他?一没有带小鱼干,二没有带海胆点心,最重要的是——
“你都不香!”小龙崽从他肩膀抬起头,突然脆声说,神情十分严肃。
“什么——嘶。”白惑刚刚开口,肩膀上就被狠狠咬了一口,他脸色一沉,抬手钳住小孩儿的脖子,将他强行拽出来,拎在半空中。
小龙崽的牙齿虽然已经非常坚硬,但这一口下去,齿尖能没入半分,猛地被强行拽出来,牙龈一扯,简直疼得锥心。他幼崽期时有一阵爱乱咬东西,哪怕咬的是白惑最新买的皮鞋,白惑也从不强行从他嘴里夺过来,而是笑眯眯地伸手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脑袋,让他自己松了牙齿吐出来。
从未有过的痛感侵袭整个口腔,小龙崽疼懵了,眼泪汪汪地瘪瘪嘴。
……这个人一定不是爸爸,他咬爸爸,爸爸才不会还手。
“小兔崽子!”“白惑”龇牙咧嘴地摸着受伤的肩膀,另一手将他整个人提起,用力抖了抖。
“你是谁?咬死你!”小龙崽被晃得头晕,强行憋住眼泪,愤怒地张大嘴还要去咬他。
“白惑”终于露出真面目,阴测测一笑:“小东西,还怪精的。”
小龙崽毕竟太小了,还没来得及挣脱,突然后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
白惑懒洋洋地坐在车里,正和周崇文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忽然脸色一变,坐直了:“不对,转弯。”
“什么?”丁萍转头。
“前面路口右转。”白惑脸色发白。
“幼儿园不是左边吗?”丁萍不悦道,“别把我当司机,我可是看在族长的面子上……”
周崇文见他神色有异,轻声打断:“听他的。”
丁萍不说话了,方向盘右打。
“怎么了?”周崇文扭头问白惑。
白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不语,片刻后开了口,声音发紧:“位置变了。”
周崇文打量他,眯起眼:“结契了?”
白惑脸色苍白地点头。
周崇文陷入沉默,盯着白惑的侧脸看了许久,神情晦暗不明。
车开到巷子口之后进不去,白惑拉开车门下车,周崇文拦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不好吧……”白惑下意识要拒绝,周崇文不容他多说,转身叮嘱丁萍在这里等,和白惑一起进了巷子。
“往哪边?”
白惑疾步走在前面:“这里。”
周崇文见他急得额上都冒出了汗,安慰道:“别着急,小孩子乱跑很正常,也许只是和同学跑出去玩而已。”
白惑摇头,语气十分肯定:“我儿子不会,他特别乖。”
还有些话白惑没说,小龙崽和普通人类小孩儿压根儿玩不到一块儿去,这孩子的性格哪怕放在龙族里也是个另类。他不爱和同龄人玩耍,倒是黏他这个爹黏得紧。在小龙崽眼里,和胖鸟打架、跳进湖里捉鱼、看爸爸打麻将,哪件可都比跟同龄人玩游戏有趣多了。小孩儿每天最盼着的就是他来接,绝不会在这种时候跑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纪北之前提到的儿童拐卖案件,白惑简直心急如焚,他儿子虽然是龙,可到底是个孩子,真遇见居心叵测的成年人类,未必能占得上风。
“怪我,是我太大意了,就不该去打什么牌。”白惑自责道。
周崇文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拍拍他的肩膀。
两个人拐过几条巷子,发现前面是条死路。
“再往哪儿?”周崇文问。
白惑眉头皱得很深,闭着眼感觉了一支烟的工夫,再睁开,脸色更加苍白:“应该就在这附近,我无法获取更精准的定位了,孩子的灵力太微弱。”
这附近是片年代久远的居民区,四处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好几排建筑上用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拆”字。
“一排排找吧,我从这边开始。”周崇文道。
白惑有点魂不守舍,缓慢转身从另一头开始找。
*
小龙崽没晕多久,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只奇怪的笼子里,看起来很像马戏团里用来关狮子的那种。
不远处,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正在小声争辩着什么,手上各拿着几捆钞票。
一个年轻女人正蹲在面前仔细盯着他看,见他突然睁开眼,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啧,这孩子长得真不错,肤白大眼,长大一定是个大帅哥。”年轻女人撑着下巴,笑起来有几分俏皮。
“小焰,你觉得呢?”年轻女人回头。
窗台上,一个二十出头岁的青年依窗而坐,他逆着光,只显出一个高大的剪影,半边身体悬在窗外。小龙崽看见他,愤怒地冲上前,却被铁笼挡住,身体撞得铁框“哐哐”震颤不止。
“这小孩力气怎么这么大。”女人被他猛然间的动作吓得后退了两步。
“让他安静!”不远处,胖男人不耐烦地回头叮嘱,继续和老妇人讲价。
女人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娃娃妈。”
青年始终没说话,女人不满了:“小焰,你干吗不理我?”
青年转过头,冷眼瞥她:“你什么时候把东西还给我。”
“干什么呀,这么不喜欢我,那当初别急吼吼地要睡我啊。”女人嘟嘴。
青年紧紧咬牙,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羞辱:“你要的我都帮你做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啊,人家喜欢你嘛。”女人冲他眨眨眼,跑到青年跟前,笑道,“小焰,你看,咱们这几次合作也挺愉快得不是?干吗不留下一起飞黄腾达呢?”
青年一听,脸色立刻沉下来:“你想毁约?”
“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难听,人家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
“我说了无数次了,那是个意外!”青年忍不住了,大声吼道。
胖男人不悦地回头吼:“你们俩搞什么!安静点!想把警察都招来吗!”
“关你屁事啊!”女人回头对吼,眼中迅速积蓄满泪水,呜呜咽咽哭起来。
青年简直手足无措,半晌,蹲跪在她面前,无比痛苦地抱住头发:“对不起,请你把它还给我吧,我拜托你,你放过我。”
“给你就给你,负心汉!”女人边哭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月牙形的白色戒指抛给他,“给你就是。”
青年见着那只戒指,眼睛都直了,手疾眼快地抢过,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直接吞进了嘴里。
“哎你……”
女人愣在当场,看着青年舒展筋骨,眼神在一瞬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一种可以称之为气场的东西,在他吞下戒指之后迅速弥漫开来,眨眼笼罩了整个废弃大楼。
闻到熟悉的龙类气息,小龙崽拍铁笼的手顿下来,紧紧盯着青年的脸。
两个人隔着空气对视,纷纷错愕。
“你是……”青年瞪大眼,渐渐变了脸色。
那头,胖男人终于和对方达成一致,手中的钞票清点完毕,满意地朝笼子走过来,蹲下解开笼锁,准备把小龙崽抓出来。
“来,出来。”胖男人伸手去抓。
谁也不会去防备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被一口咬住胳膊的第一时间,胖男人并不以为意,等他终于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剧痛,为时已晚。被咬住的地方,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他心中大骇,下意识大力一甩。
人类求生欲爆发的瞬间,力气也是十足地大,小龙崽被甩脱,翻滚着摔在地板上。因为疼痛,他尖利的龙爪闪现了两秒,又收了回去。
年轻女人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
青年不知为何紧张地退后了两步,道:“我劝你们把这孩子放了……”
“放了?”年轻女人沉下脸。
“呸!”胖男人额头青筋暴起,捂着伤口两步上前,“老子还治不了你了!”
小龙崽甩了甩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气势汹汹靠近他的人类,一直垂着的黑瞳缓缓抬起。
*
“啊——”一声惨叫从某个废弃大楼里传出。
白惑和周崇文同时回头。
“那边!”白惑二话不说就往声源方向跑,还没踏出两步,他忽然一阵腿软,整个人如同灵力被强势抽离一般,向前扑去。
紧随其后的周崇文连忙伸手接了一把,白惑才没摔到地上。
“怎么?”
白惑张了张嘴,还没说话,突然脸色巨变,俯身吐出一口鲜血。
“小白!”周崇文情急下摇了摇他的肩膀。
“没……没事。”白惑只感觉天旋地转,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他强行推开周崇文,继续朝着目的地,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
“临溪!”白惑边跑边喊。
大楼二楼的铁门被锁着,白惑一脚踹开,门板“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地灰尘。
“咳咳……临……”白惑还没来得及看清四周的景象,灰尘中猛地蹿出来一个黑影,凶狠地一口咬住他的右肩。
白惑被扑得往后一倒,闻到熟悉的气息,愣了一瞬,再低头一看,发现咬人的正是他那乖顺的宝贝儿子。小龙崽已经完全变成了龙类形态,犬齿狠狠咬进肉里,如同一只暴走的狼,眼神里满是暴戾,像是压根儿没认出来他是谁。
这一口不同于小龙崽以往的撒娇,而是下了死力气,剧痛从肩膀深处阵阵传来,白惑疼得直抽气。
“崽啊……”白惑无奈地靠在墙上没动,任小龙崽咬着,强忍着抬起左手,极轻地在他后背上抚摸了一下。
小龙崽一僵,力气收了两分。
“爸爸都不知道,原来你牙齿这么厉害。”白惑不停地给他顺毛,脸色因为疼痛显得尤为苍白,笑着哄道,“乖,爸爸在呢,不怕了啊。”
周崇文赶来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破败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碎裂的桌子椅子,一男两女横七竖八地躺在废堆上,鲜血流了一地,另一边,一个龙类青年抱着伤腿正试图跳窗。
白惑抱着已经睡着的小龙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声音发紧:“师哥。”
周崇文点了下头,两步走到窗边,手脚利索地把龙类青年拽了回来,扔在地上。
“族、族长……”龙类青年惊惧道,顾不上腿伤,一骨碌爬起来跪下了。
周崇文没理他,神情严肃地走到几个人类身边,挨个试探鼻息。
白惑还是头一次见到周崇文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下意识将小龙崽又抱紧了几分,薄唇紧抿。小孩儿与其说是熟睡,不如说是昏迷,小脑袋有气无力地靠着他的身体,后背仍在阵阵痉挛,把白惑心疼坏了。
“还有气息,但需要马上救治。”周崇文扭头看白惑。
白惑明显不在状态,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周崇文的意思。
龙族公约第六条,龙类不得在任何情况下以龙类形态伤害人类,违约者处以三年至三百年劳役。
“我来。”白惑走过来准备施移痕咒术。
白惑袖子刚刷起来,周崇文钳住他瘦出青筋的手腕,沉声道:“你会没命的。”
两人目光相接,周崇文眼神很深,白惑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脸色惨白:“可是师哥……”
白惑扭头去看那一男两女,这三个人类几乎全身都是咬伤,尤其是躺在最外面的那个胖男人,胳膊都快被咬断了。三个人的伤口叠加后再加倍,想要用移痕来救,两个白惑都不够用。
“报、报警吧。”一旁的龙类青年小声插嘴。
周崇文回头看他一眼,青年立刻闭嘴了,跪得无比端庄。
白惑如梦初醒,巡睃四周,朝笼子跑过去。小龙崽的书包还在,白惑迅速找到书包上的报警器和追踪器,一把按了下去。
周崇文一言不发,简单地给三个人类止了血,扫了眼白惑血淋淋的肩膀,见他脸色实在太差,沉声说:“伸手。”
白惑怕他又来一次移痕,把手背在了身后,后退两步:“不用,师哥,过两天就好了。”
周崇文无奈:“不移痕,给你看看伤,刚才路上,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突然感觉胸闷无力。”白惑犹豫着伸出手。
周崇文两指搭在他脉息上,片刻后,目光移向他怀里的小龙崽,眉头皱起。
“他的。”周崇文简洁道。
白惑有点不情愿,但周崇文的目光逼迫性太强,只好把小龙崽的前爪扒拉出来给周崇文看。
没想到周崇文却没要,而是径直伸手到小龙崽的颈后,扒开他的羽毛。
“师哥你别……”白惑连忙阻止,倏然一愣,“这是什么?”
小龙崽的后颈上,出现了一道紫红色的月牙形瘀痕,小孩儿皮肤嫩,这伤痕看上去特别刺眼。
“神骨受损,”周崇文神情凝重,“他的龙族气息在减弱。”
白惑如遭雷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