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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通缉令146 ...

  •   海贼与最后的信(9)

      清晨醒来,借着还没从梦境中完全苏醒的朦胧双眼,我缩在被窝里,随手翻了翻航海日志。那厚厚一本被我藏在床底下,防止被某个好事的大背头找到。我不是那种被人偷看日志就火冒三丈的青春期小孩,毕竟航海日志有时候更像是罗砂的工作记录本,也像是老爷子贴在白板上的便利贴,经常不经意间就记录下什么有用信息,用日志形式保存下来也便于顺着时间线翻阅,而且说不准我傻里傻气的行文还能给翻看的人带来一整天的快乐。
      但是我的日志唯独不想被大背头和罗杰老爸看到。
      想都不用想,前者必定会当众大声读出我平日里的碎碎念,这些缺心眼的奇思妙想早晚会成为他用来挤兑我的素材。而罗杰老爸,我只是单纯得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我们两人已经平安无事地相处了好几年,但逆反了二十年的别扭心态也不是说变就变的。就像是现在的我,提及卡普臭老头时早已不似曾经那般不解与排斥,但爱之铁拳带来的疼痛依旧深入骨髓,总是忍不住抖上几抖。
      更何况在讨人嫌这一方面,罗杰老爸和飞段简直不相上下。
      我几乎每天都会在日志本上写写画画,多则一两页,少则一句话。这几年积攒下来的日志本差不多已经有了三册,之前全部藏在床底的上锁小箱子里,出航后,有了自己的储物柜,就连着箱子全部转移到了那里。眼看这厚厚的第四册终于又要写完了。从两年前攒钱出航,遇上老爷子,再和老爷子一起攒钱,一路记录到现在,从头往后翻看一遍,满满的全是怀念。日志本的夹层里还是收纳着路飞他们的通缉令,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张带土的画作,那只形似土拨鼠的猫猫在几经流转之后终于到了我手里,便下定决心将这珍贵的一幕好好保存起来。
      我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每一页的日期,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二月份也快走到了底,再次出航的日子近在眼前。
      前几天,我带着三个实习生出航小转一圈,大背头酸得像是吃了一桶柠檬,絮絮叨叨地抱怨说连我都成了令人敬重的老前辈,他飞段大爷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别人的赏识,那样也不至于整天和一个暴躁老头怄气。于是,傻大个就开始摁着长门嘀咕,为什么非把他和老爷子分配在一组,明知道他们两人可是全组织出了名的不和谐。
      长门被大背头叨扰得有点烦,不是很想搭理对方,就喝着茶,坐在一旁听鬼鲛,文森特,止水先生和十藏讨论下一场帆船比赛,与此同时还不忘敷衍飞大傻几声。
      可小心眼大背头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今天必须从长门这里讨来个说法。
      还没等长门回话,边上正在整理账目的老爷子就发出一声冷哼:“怕你晕船到一吐好几天时没个医生给你抢救,傻子。”
      “守财奴!你说什么屁话!”
      “这是事实。连小屁孩都不是的东西。”
      于是,这两个老搭档又打了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争吵之频繁,没有人想插手,就像是对待加尔和泰勒叔一般。在两位闹过火之前,厨师长总会用“开饭”二字来结束争端。倘若某个小心眼再次离家出走,我相信梅丽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小家伙曾经可是放了狠话,警告这没心没肺的傻大个,要是他再不辞而别,气急败坏的小短腿大海贼就会把他“送去喂鬼鲛”。
      刚归航时,小家伙和大家描述起某人离家出走的经过,再次提起这句威胁时,哭笑不得的鬼鲛十分严肃地告诉梅丽:“乱吃东西,就算是我也会食物中毒的。”
      梅丽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鬼鲛”不是某种鲨鱼,而是个不能乱吃东西的人。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小女孩每天都会去刑事部等鬼鲛下班,询问其今天有没有乱吃东西后,还不忘往对方手里塞点零食,都是从贝尔梅尔小姐的杂货店拿的。
      而飞段在梅丽心中的印象,除了“老大哥”以外又多了一项:不能吃,不然会食物中毒。

      今天是兄妹俩购置新家具的日子。
      有了财务部长拨来的那五十万贝利,出租屋里最“奢华”的配置终于不必再是那搁置在厨房角落里的二手电冰箱,太郎终于不必再节衣缩食,梅也终于不必再为如何帮哥哥分忧而感到苦恼。考虑到买的东西应该比较多,向来害怕麻烦别人的太郎不得不寻求他人帮助,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正纠结的时候,带土出于好奇,问起太郎准备怎么花那五十万,这个寡言又内向的海草头才支支吾吾地说起自己的打算。还没等太郎落下话音,刺猬头便随手从小酒馆的后门拉来了正在给毛茸茸大军分配伙食的我和文森特,一脸认真地问太郎,加上他自己,三个大闲人够不够。
      太郎使劲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似乎又要啜泣起来。还没等眼泪滴下来,带土突然一拍脑袋,铆足劲,对我和文森特大喊:“大事不妙!洗了衣服没晾干!”
      一瞬间,太郎破涕为笑。
      于是,我们约好今天早上八点在防波堤见面。
      翻看完航海日志,我将厚重的笔记本重新收回床底,伸了个懒腰,想到八点钟的集合,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慢腾腾地离开了柔软的被窝。妈妈也是刚醒,她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正要准备早餐,做点煎蛋饼。当我专注于把番茄,培根和蘑菇切成丁时,妈妈走到我的身后,抬起手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不管长多大,我都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帮妈妈准备好早餐,用洗衣房的臭袜子把罗杰老爸叫醒,然后喊在阁楼背诵经文的大背头吃饭。飞段在妈妈面前总是一副安静又乖巧的样子,仿佛扩音器一样的大嗓门被强制装上了消音器,平时那副无法无天的德行荡然无存。和他相处时间久了,我反而很难接受这种迅速的巨大转变,毕竟老老实实打点花园,帮忙妈妈跑腿的是他,每天早上在背诵经文前,冲到我房间,掀起我的被子,再贱嗖嗖地一脚把我蹬醒的也是他。
      晨光透过绚烂的云层撒向港湾,海面上的雾霭在金色的阳光下渐渐消散,霞光在远方海鸟的高歌中铺满了天穹。
      又是普普通通的清晨,普普通通,却足以温暖余生的日常。
      为了防止小胡子一大早就走失,我还特意先去了文森特家里看了一眼,正巧撞见他在金毛犬的欢送中走家门。纵使吃惊于我的到来,但当文森特得知先前的那些担忧时,他不苟言笑的脸垮了下来,一时间显得格外委屈。
      我们到达防波堤时,太郎和梅刚到没一会。
      太郎今天换上了妹妹送给自己的新衣服,衬衫和西服的扣子全部开着也不显得拖拉,他也终于抽出闲心去打理一下往日里乱七八糟,像是杂草般恣意生长的头发,人看着比之前精神了不少。
      没有哥哥的催促,起床气严重的花魁大人主动和我们两人打了招呼,而后也没有高傲地扬起脑袋,似乎一大早心情甚好。
      一问才得知,昨天黄昏,迪达拉和童磨先生登门拜访,捎来了贝尔梅尔小姐送的一筐橘子,还捎带上两盒牛奶糖,几包仙贝,还有一打柠檬气泡水。这些全都是梅爱吃的。上次外出留宿,三个女孩彻夜撒欢,贝尔梅尔小姐不知何时将这些可爱的小喜好全部记了下来。当太郎受宠若惊地连声道谢时,迪达拉像是变魔术一样从腰侧的忍具包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玻璃瓶,橘黄色的果酱在灯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这一刻,梅都高兴得差点原地欢呼起来。
      她说,贝尔梅尔小姐家的橘子果酱,不管是抹面包还是和配蛋包饭,都是那么很美味。
      也许是收到了中意的礼物,就算当童磨先生吓唬她,说吃橘子会变成和橘子一样的颜色时,花魁大人也毫不介意。虽说橘子吃多了好像确实皮肤会变黄,但迪达拉还是以贝尔梅尔小姐之名,用一记飞踢对童磨先生执行了正义的制裁,将“橘子的正义”贯彻到底。
      十多分钟后,带土才姗姗来迟。他一面抓着后脑勺,一面不住道歉,解释说他路过集市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老婆婆,步履蹒跚,而且还提着很重的包裹,于是他就先把老婆婆送回了家。
      “我很努力地跑过来了!真的!”刺猬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好像一个等待被老师训的调皮学生。
      之前来家具店的时,梅看上了一张单人床。舒适的床垫仿佛在躺下的那一瞬间深陷厚厚的云层,浅蓝色的羽绒被带着白色的碎花边,堆叠在床头的枕头筑成了令人安心的堡垒,优雅又不失可爱,让梅直到现在仍然对此念念不忘。梅这次也是直奔小床而来,她先是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上面写着3500贝利的标价牌,捏着手指打了打内心的小算盘,随后用期望的小眼神扭头看向自己的哥哥。
      “梅想要什么都是可以的。”太郎回答说。
      得到哥哥的许可后,梅深吸一口气,一个冲刺,蹦上小床,猛地把头埋进绵软的被褥中,仿佛收获了全世界最大的幸福。
      可能是感受过自己一个人不光要搬家具,还要打扫整个家的痛苦,也可能是回忆起佩德罗脱口而出的那句“住在沙发里的精灵”,带土这次收起了奇怪的自尊,也没再嚷嚷着什么“不能自己扛家具就不配当火影”之类的蠢话。不过,“沙发精灵”依旧是一段不错的笑谈。我把沙发垫子掀开,人往框架里一趴,再让梅把垫子压到我后背,只露出一个脑袋。文森特和太郎收拾完太郎的房间回到客厅时,两人看着脑袋被沙发垫卡住的我愣了一会,一时间想不出来我在搞什么名堂。
      不给他们留有询问的机会,我一脸天真地开口:“请问,您是住在森林里的精灵吗?我是沙发精灵宇智波带土。”
      爆笑声霎时间血洗了整个出租屋。还不等我得意上一秒,刚把梅的小床拼凑好的带土从屋里飞奔而来,一把抄起靠枕,对着我的脑瓜狠狠砸了下去。
      等到整理完妥,已经时近黄昏。梅的卧室中央搁置着那张小床,配套的被褥也一并被卖了下来,小床的一侧摆着一个木质床头柜,上面放着一盏小台灯,顶着素雅的浅绿色灯罩。与小床相对的那面墙靠近窗口的角落里摆着一个梳妆台,太郎还专门给梅的六把昂贵发簪买了一个首饰盒,檀木的,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甜。木地板上还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像是小猫的绒毛那样柔软顺滑。衣柜则落于另一个角落,虽然目前里面除了一件老旧的和服以外并无他物,但假如按照梅的梦想,将衣柜用华丽的服饰填满,那场面绝对称得上震撼。
      太郎的房间在相比而下就简约得不得了,中规中矩的小床,中规中矩的台灯,中规中矩的衣柜,中规中矩的收纳柜,上面支着中规中矩的刀架来搁置两把镰刀。墙边倒是靠着一个长长的木桌,太郎说打算当制/毒用的工作台,研磨草药时会比较方便。其实,买家具时,习惯了省吃俭用的太郎总是只把便宜的物品纳入考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一跃成为了拥有五十万贝利的中产阶级。
      我似乎有点理解了喜欢囤积杂物的老爹,即使有的东西再也用不到,即使有的已经老旧到破破烂烂,却还是塞在房间一隅。也许曾经饥一顿饱一顿,颠沛流离的贫困生活在老爹的脑海中从未远离,就算现在的他早已是恶名远扬的大海贼,拥有过数以亿计的资产。
      在梅和我们轰炸式的提醒下,太郎才恍然如梦般地下了单,看到不到六万贝利的收据时,他还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我想,是不是什么时候该去老爹那里一趟,整理一下他的杂物间,或者干脆再安几个壁橱,好让那些物什有个安稳的归宿。希望这些熟悉的物品能抵挡住深埋于记忆中的不幸,把所有的惶恐从老爹身边远远推开,所有的不安都别想接近我们最喜欢的老爹。
      直到肚子开始不老实,五脏六腑向大脑发来投诉信时,我这才意识到一群人直接跳过了午饭。以示感谢,太郎决定下厨,请大家吃上一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囤放的除了快要过期的面包,肉干和腌菜以外并无他物后,太郎多少有些尴尬。一番讨论后,我和太郎去杂货店买酒买菜,尚未稀罕够小床和羽绒被的梅留在家,带土和文森特去海鲜市场选购海货,顺便再去小胡子的公寓,带金毛犬出来转转。文森特说,被晾在家里一整天的杰克,此时估计正百无聊赖地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幻想外面的世界连空气都是甜的。
      如此安排好,几人便分头行动。准备出门时,太郎想起了什么东西,立刻折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将一块黑色的手帕交给我。
      我将那块“手帕”展开后,白胡子海贼团的旗帜赫然展现在眼前。
      “……这是绣的?你绣的吗?”
      “嗯。搞了一个通宵。”
      “哇!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太郎含蓄地点了点头,激动之情无法掩饰:“没法刺青就只好绣一个了。可是我还没想好将这个挂在哪里。”
      “要么做成臂章那样挂在胳膊上?”我拿着刺绣在他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看起来大小也刚刚好。我弯下腰,从鞋带后面取出那个被我当作□□的曲别针,把海贼旗往太郎的衣服上一别。黑色布料为底,紧密针脚勾勒出的白色骷髅,比刺青还要瞩目,还要张扬。

      太郎和我有些相似,也许是基本上没怎么被人稀罕过的缘故,他像是刚上船时的我那般,恨不得老爹到哪就跟到哪。但太郎比我内敛得多,害羞得多,跟我明目张胆的跟屁虫行为相比,他更喜欢躲在角落里,静悄悄地注视着老爹。正因如此,每当我在明面上缠着老爹时,太郎则在一旁暗中观察,活像一个沉默的背后灵。我们两人一唱一和,搞得老爹手足无措。
      于是,继“跟屁虫”,“娇气鬼”,还有“小哭包”一系列不光彩称号后,又多了一号“粘人精”,获得这项荣誉的正是太郎。
      即使被这么调侃,我和太郎也丝毫不介意。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我们对老爹的憧憬,世界上不会有比老爹更酷,更棒,更好的人了。老爹看着我们又好笑又无奈,每次都是抬起手,在我们两人的脑袋上使劲揉了揉,嘟囔着我们这两个小鬼头什么时候能长大。即使我早就过了二十岁,即使太郎已经度过了超过一百四十个年头。
      其实,就像是童磨先生说的,一直当一个小孩也不错。能够一直当无忧无虑的小孩,是因为知道无论如何都会一直一直被爱着。
      童磨先生要当心理医生的目标似乎是认真的。当我闲来无事,去老爷子他们那里串门的时候,罗德告诉我,童磨从书店买回来了好多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相关书籍,有病理基础,也有病例分析,统统堆到了船长室的书架上。担任心理医生不光需要专业的病理知识,还需要超强的共情能力,这点则是目前有情感感知障碍的童磨先生所不具备的。即便如此,童磨先生也是毫不气馁,他优哉游哉地挥一挥手中的金属扇,表示来日方长,治病这种事可万万急不得。
      “Dr.希尔尔克叫我每天写下一件让自己感到放松,或者是感到不满的事情呢~说是通过这种日常的训练来重建我对外界的感知,因为情绪的变化往往会带来身体上的感觉,就像是老人家常说的‘气到头疼’,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一种夸张,”说着,童磨先生从餐桌上拿过一本厚实的小册子,顺手把它递给我,“不过,就算目前感受不到喜怒哀乐,事先背一背职业道德准则和行业常识倒是可以的吧?上面写着以后还得去考医师认证呢~”
      我拿起小册子随手翻了翻,密密麻麻的字和繁复的词汇让我一时间有点眼晕。当童磨先生说他花了一个晚上就背下来小册子的三分之一时,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是吧?这么厚?”
      “他昨天念叨了一晚上,和念经一样,”中午在沙发上小睡了一会的带土依旧躺着,一面打哈欠,一面这么吐槽说,“像是什么‘清楚地了解关系,对判断力的影响’,以及……什么玩意来着?”
      “‘以及其伤害寻求专业服务的潜在危险性’。”罗德补充说。
      “……你记住了?”带土问。
      “童磨先生念叨了一晚上嘛。想记不住都难。”
      在一旁看报纸的老爷子嘬了一口热茶,纠正说:“应该是‘清楚地了解双重或多重关系’和‘对专业判断力的影响’。”
      “……角都怎么也记住了?”
      “谁让那个彩虹眼絮絮叨叨了一晚上。和念经似的。”
      “所以说一晚上背完三分之一不难嘛~大家这不都记住了吗~记不住的只有小笨蛋吧~”
      童磨先生的话音落下,我和带土面面相觑。他的眼神问我,你也是记不住的笨蛋吗。我的眼神回答,是。

      在童磨先生忙着背职业道德手册的时候,在老爷子因海贼团的账目而忙碌起来的时候,在海贼们为重振海贼团荣光而斗志昂扬的时候,那个不靠谱的大背头仍然纠结于在山林中寻找鹿的踪迹,试图挽回自己在小跟班心目中的地位。
      与此同时,加入海贼团之后,小梅的世界里终于不只有哥哥一人,多了肯花时间听自己唠叨的老爹,多了陪自己玩游戏的大叔们,多了帮自己梳漂亮发型的厨师长,就连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萨奇这么会给小姑娘梳头发。小梅也有了朋友,她巴不得整天都跟梅丽和芙这两个小疯子粘在一起,却不想表现得过于热情,毕竟向来都只有别人求花魁大人的份。
      于是,她那别扭的小脑瓜里萌生了一个非常曲折的主意:
      去妈妈的花店“偶遇”贝尔梅尔小姐,跟着贝尔梅尔小姐必定能找到梅丽和芙,有时候还能多一个迪达拉或阿伊莎小姐,时不时还能跟过来一个老老实实被使唤的科林。这么一来,兴许可以跟着阿伊莎小姐去找弗兰,弗兰那里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香香的点心和甜滋滋的糖。再或者,和梅丽跟芙去好脾气的罗德那里,虽然那里的财务部长总是摆出一副臭脸,但也总是惯着她们瞎胡闹。
      玩伴自然是越多越好,按照这个逻辑想来,岂不美哉。听小梅这样说,老爹一时间感觉围绕着小酒馆的人脉网属实是被她玩明白了。
      所以,去妈妈的花店踩点成了小梅实施“伟大计划”的第一步。当妈妈从我这里听说前因后果之后,妈妈忍不住笑出声,觉得那个最近总是在店门口兜兜转转的漂亮女孩实在是太可爱了。
      就是因为小梅突然而然的放飞自我,飞段老大哥觉得自己在小跟班面前越发不受重视。这本该又是一个光杆司令上山寻找鹿群未果的日子,谁知半路杀出来一个大剑豪,直接在晚饭时间把鹿抗到了小酒馆。见我们看着那头被放在地板上的鹿发愣,古伊娜抓抓后脑勺,解释说:“这几天总是能遇上飞段在山里找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给抓来了。费了一番功夫,就当送给各位的谢礼了,十分感谢各位前些日时对我出手相助。”
      说罢,大剑豪冲我们一鞠躬。
      就这样,鹿肉烧烤成了晚上的临时加餐。自从无人岛上那场剑士之间的决一胜负落幕后,萨奇和古伊娜还是第一次见面,对于古伊娜获得黑刀一事,萨奇由衷地表示祝贺,古伊娜也只是十分谦虚地道了声谢。其实,那场战斗中,萨奇和古伊娜根本不分伯仲,直到后来小剑士才猛然间开了窍,强忍伤势,重振精神,一刀下去,胜负便见了分晓。对于剑道最纯粹的热情使得两人很快便畅聊了起来,而后乔纳森,文森特还有温斯顿,甚至连不完全依仗剑术的鬼鲛和十藏也加入了剑术造诣的探讨,一时间聊得热火朝天。
      那把沉闷的黑刀犹如死寂的深夜,即使仿佛黑洞一般吞噬了世间的光芒,却丝毫不妨碍其成为指引一众剑士展望世界之巅的指路明灯,成为血与信念凝结成的纯净之刃,斩断世间混沌。
      古伊娜要继续踏上寻求极致剑道的旅途了。她准备搭乘今天晚上九点出发的船只前往下一个小岛,至于目的地,她也不知道,她说船是她随便找的,走到哪里算哪里。对于她来说,只要心中的那把剑不折,走到哪里都是一番修行,因此哪里都可以成为下一段旅途的目的地。
      在小酒馆吃完晚饭,时针已经指向八点。听说古伊娜搭乘的是捕鱼船而不是客船,因此也没有客用餐厅,也不包伙食后,萨奇执意往对方的巨大背包里多塞了一盒点心和一份培根三明治。虽然古伊娜先前擅自扛来一头鹿的行为被某个傻大个解读为抢风头,还为此暗暗不爽好一会,但飞段还是从吧台后面的抽屉中翻出来了那张被他事先放在这里的通缉令,一把甩给古伊娜。
      “这是什么?”
      “废话那么多干嘛,赶紧看!赶紧看!”
      见大背头这幅嬉皮笑脸的模样,古伊娜狐疑地将折好的通缉令展开。她看到上面印着的绿色头发青年时,那张严肃又认真的稚嫩小脸上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满满都是怀念。“这家伙已经长这么大了啊。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是个小毛头的,而且比我还要矮不少。这才突然回过神来,原来自己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久到这个来踢馆的臭小子都成为了世界第一的剑士。”
      梅丽拽一拽古伊娜的胳膊,用软嫩的嗓音高呼:“这是索隆在阿拉巴斯坦的时候哦!索隆他们可是帮助了阿拉巴斯坦的公主,从七武海的阴谋中拯救了整个国家!”
      古伊娜笑着说:“拯救一个国家什么的,那还真是很有他的风格呢。”
      “很索隆的!”
      “很索隆哦。”
      “很索隆的!”
      “哈哈,真的很索隆。”
      临别前,古伊娜抱了抱梅丽,抱了抱冲上来的芙,同萨奇握了握手,和飞段笑着道谢后,冲我们其他人又深深鞠了一躬。古伊娜和萨奇约定,一年之后两人再切磋一次,战场还是那个无人岛。萨奇假装苦恼地摊了摊手,拖着长音说看来自己必须要努力了,接着话锋一转:“但我绝对不会认输的。”
      “我也不会认输。”
      “那就再打一架好了。到时候谁输了就算谁。”
      古伊娜笑着点了点头。尔后,大剑豪背上了沉重的行囊,背负着与儿时挚友的约定,再度踏上了旅途。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头也不回地向港口方向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远方,鱼鹰在孤独地高歌。

      佩恩老大和小南姐要结婚了。
      有些时日没有见面的佩恩老大牵着小南姐的手,在一大早来到小酒馆,对所有人隆重宣布。小南姐一改往日的冰山面容,此刻正柔柔地笑着,眉眼中满是幸福。这消息来得过于突然,一群五大三粗的海贼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所有人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愣在原地好一会之后,才爆发出一声声响亮的欢呼。麦克和巴尔纳喜极而泣,一边嚷嚷着含糊不清的祝福,一边冲佩恩老大飞扑过去,抱住对方号啕大哭。人群外沿,见证了两人恋爱史的长门早已激动地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忘记了打好的腹稿,只得高抬双手,为好友的爱情献上最热烈的掌声。
      我听长门说,这两人打算在回净土结婚之前,先在镜中海好好旅游一番,恰好科贝尔特和周边的小岛是绝佳的旅游胜地,大可四处兜兜转转,踏遍世间之繁华,看尽沧海之落寞,在海湾绚丽的黄昏中,度过浪漫的二人世界。
      听到这,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见到佩恩老大和小南姐,也难怪平时恨不得足不出户的长门最近有事没事便到跑来小酒馆,和一群二傻子凑热闹。
      “说起来,自来也大叔平时在干什么?”
      长门往雀跃的人群中指了指:“跟那个奇怪的狮子脸在一起。和他们共处时间久了,我害怕自己都会变得奇怪起来。”
      相识这么多年,今天却是我第一次与长门闲聊,第一次这么谈论起家长里短。这么想来,我多少有点意外。对于我的感叹,长门也有点惊讶,但很快他便耸了耸肩,表示比起主动和人交往,他更喜欢也更擅长当一个旁观者,从小便是如此。沉默寡欲,畏惧别人的目光,总是用刘海挡住自己的眼睛,胆小又怯懦。失去父母后,战争,冲突,连同充斥着血腥味的硝烟充斥着他的流亡之路,惶恐与绝望如影随形,伺机把他拖向死亡的深渊。而弥彦和小南姐的出现有如漫漫冬夜中的火光,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给了他久违的温暖。
      自此,三个孩子相依为命,在纷飞的战火中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家。后来有了自来也大叔的加入,这小小的家庭才得以在在战乱与动荡中屹立不倒,即使大叔最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那份温暖却从未离开。
      “组织刚成立的时候,弥彦和小南就在一起了。在弥彦死后,小南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冰冰的,再也不曾笑过。不过,现在他们要结婚,实在是太好了,他们这么多年后终于要结婚了。”
      “哈哈,为什么听起来你比那两人还着急。”
      “你不懂。假如你看言情小说,男主不解风情,女主内敛羞赧,两人总是分分合合,暧昧起来没完没了,你肯定也急。”
      长门说的没错,有时候不结婚的人往往比准新郎和准新娘还要着急,甚至还要激动,还要情绪化。虽然佩恩老大和小南姐的婚礼并不在今天,也不在镜中海,却仍然阻挡不了一众人高昂的情绪,午饭时分大摆宴席,即便是临时起意的宴会,也不忘手舞足蹈,对酒当歌。小南姐觉得有点太麻烦大家,但对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海贼们来说,怎么可能把快乐留到第二天才去庆祝。今天有今日份的快乐,明天也会有明日份的快乐,把今天的快乐攒到日后,快乐往往只会减少,而不会翻倍。
      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眼看自己带大的孩子们将要结婚,终于不用操心两人恋情的自来也大叔感动到痛哭流涕,高呼着“终于要结婚了”,然后颤颤巍巍地和狮子脸抱在了一起。狮子脸也在哭,因为他自来也老哥的徒弟们即将步入婚姻,他由衷地为老哥和老哥的徒弟们感到欣慰。眼前的一幕让乔纳森触景生情,他想起来了把他拒之门外的艾米丽,苦苦三年的追求,却始终抵不上富豪家少爷的一个眼神。
      自来也大叔叹了一口气,拍拍乔纳森的肩,深有同感:“我从小就喜欢的一个女孩始终不喜欢我,小时候我嬉皮笑脸地想逗她高兴,但老挨她揍。长大后,我没有勇气告白,她和村另一个人好上了,即使那个人阵亡后,她也仍然念念不忘。执行最后一次任务前,我本来想跟她表白来着……”
      “那后来呢?”小南姐问。
      “后来啊……没说出来啊!可恶!”说罢,自来也大叔闷闷喝下一大口酒。
      乔纳森问:“喂,带土,琳听了你说的那句‘洗了衣服没晾干’后,她说什么了吗?”
      带土摸摸后脑勺:“她没猜到我想说什么。但当我问她喜不喜欢卡卡西的时候,她说和卡卡西相比,她比较喜欢我……”
      “那就有戏!”
      “……真的吗?”
      “真的!相信你自来也大叔的话!”
      “至少琳不讨厌你吧?那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乔纳森补充说。
      “琳看见那幅画的时候还说带土可爱呢,哈哈哈。”
      “萨奇你好烦啦……”
      可能是见我,罗德里克,太郎,还有长门只顾着闷头吃饭,狮子脸和佩恩老大好奇地打听起我们的恋爱史。
      长门回答:“我没恋爱过。”
      罗德同样摇了摇头。
      太郎不自然地偏过脑袋,抬起手抓了抓脖子,把身板往后缩了缩。
      我咽下嘴里的烤肉,十分干脆地回答说,没有。
      谁知萨奇也摆摆手,表示没有。
      狮子脸很惊讶:“……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罗德回答。
      “……暗恋也没有?”带土追问。
      “暗恋也没有。”萨奇抻了个懒腰,如实回答。
      自来也大叔不解,佩恩老大不解,乔纳森不解,狮子脸不解,他们困惑为什么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但仍然还是不为情所困的傻小子。带土尤为不解,甚至困惑极了,他奇怪为什么萨奇明明没有恋爱经验,但在他苦恼于如何追琳的时候屡屡出手相助,丝毫不含糊。其实我很清楚,萨奇这么做无非就是闲来无事,更何况他也确实是各路八卦和小道消息的忠实爱好者,船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好事的小耳朵。
      在我冒着晚上吃不到甜点的风险去揭厨师长的老底之前,长门用一个反问,抢先回答了带土的疑惑:“你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言情小说,但就是不谈恋爱吗?”说罢,长门还像是自我认同一般,自顾自点了点头。
      在带土如梦初醒的一瞬间,我们似乎也知道了长门私下里喜欢看言情小说的事实。
      时钟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中午十二点半,狮子脸抱着小电话虫去角落,打电话问弗兰醒没醒,需不需要带午饭。可能是镇静剂的缘故,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小电话虫也耷拉着眼皮,有点颓也有点丧,背景音中传来涛涛的海浪声,对方似乎又跑到了防波堤上发呆。婚礼的事情勾起了自来也大叔对遥远往事的追忆,借着酒劲,絮絮叨叨起那些陈年旧事,像是当年在废弃物终点站,喜欢给年轻人讲故事的怪老头一样。
      其实这些琐事听起来挺好玩的,比如说,大叔暗恋的那个女孩居然就是柱间先生的孙女,也是欠了钱庄一屁股债后东躲西藏,让老爷子头疼不已的黑名单首位。我也总算理解了老爷子为什么会对此耿耿于怀,不仅仅因为她的爷爷是老爷子流浪生涯的导火索,更是因为那债务之巨额,钱庄险些都要倒贴钱才能补上亏空。而且,估计是因为老爷子的钱庄是所有地下钱庄中管理最为规范,也因此客户最多,生意最好的,柱间先生的孙女也是卯足了劲,只摁着这一家薅羊毛。
      提起那些过往,自来也大叔很是伤感:“有一回我还因为偷窥女浴室,被她一拳打飞了一百多米,还断了好几根肋骨,内脏也大出血,离躺在棺材里就差一点点。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吧……”
      大叔感叹着,我们其他人则陷入了迷茫。这到底是个怎样的青春啊。估计所有人都在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不经意间,萨奇瞥见旁边的窗台上,那只名为“两斤半”的小花猫正站在室外,把小爪子搭在玻璃上,向室内张望,也许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或者是单纯觉得这帮醉汉们群魔乱舞的姿态很好玩。正午的阳光洒在小猫的身上,金灿灿的,像是一只长着尾巴的蒲公英。谁会知道小猫咪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呢,小猫咪的心思,愚蠢的人类可猜不得。小花猫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歪头,差点把萨奇的魂勾去。
      “它一脚蹬在了我的心上!”萨奇指着小猫咪粉嫩嫩的肉球,整个人扭成了一条毛毛虫。
      有了毛茸茸小猫咪的少女心厨师长还需要恋爱吗?有了小猫咪,还要恋爱做什么。

      小南姐和佩恩老大宣布结婚的这天下午,我好不容易从宴会的亢奋中冷静下来,难得去看一次报纸时,发现了一篇神奇的专栏报道。
      文章内容是创作界元老和新秀的生平介绍,一共收录了三个人,但这三个人可真真是了不得。第一位是一个月前才表露身世,此前一直深藏功与名的漫画家“太阳鸟”罗德里克,第二位是自称为“□□仙人”的净土作家自来也大叔,第三位是靠着悬疑类小说这两年才火起来,此前一直是糟糕记者的弗兰。
      熟悉的三人以如此特殊方式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像是那年我和加尔从报纸中翻到了人生中第一张通缉令时一般,又惊又喜。
      我看了一眼文章的作者,是一个叫“莫古罗纳”的家伙,思考半晌后,猜测应该又是狮子脸的笔名,毕竟也就只有他才能把三个领域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人凑在一起。
      正如文章所述,罗德里克那“世界知名漫画家”的头衔可谓是当之无愧,甚至说这看似不起眼的小海军是人气最高的漫画家之一也不为过。当年,身为海军中士的罗德在熄灯后悄悄赶出来的作品,不管是剧情,还是画工,在投稿几话后便大获好评,即使海军事务繁忙,作品更新缓慢,仍不妨碍其成为被全世界所喜爱的经典。而自来也大叔的代表作除了《亲热天堂》系列外,还有早年所著的热血小说,虽然散文集也有,而且相比之下并不出彩,但大叔在净土的声望与罗德相比毫不逊色。
      相比前两人,哭包的路更加坎坷,小说直到第二册出版后才渐渐名声四起,“凯米尔·弗兰”这个名字这才进入人们的视野。可哭包没料到的是,自己的信息早在现世的讣告上大公开,成名后,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谩骂诋毁。不过好在,前些日子发布的大结局给连载了四年的小说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看着那刚出版一个月就破了两百万的销售量,我觉得弗兰的作品绝对对得起老爷子送出的“杰作”二字。
      有时候,一个人要比自己眼中的自己好得多,优秀得多。就像罗德无论再怎样自卑,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也无法否认他是世界闻名的“太阳鸟”,是无意间拯救了多少孤独灵魂的“太阳鸟”。我不知道弗兰看到这篇报道时会作何感想,假如她还在为生而为人感到抱歉时,我会把销售量怼到她眼前,告诉她,你看,至少有二百万人还在支持你呢。
      大概是中午宴会上的疯闹过了头,下午的小酒馆冷清了不少。
      这篇报道让我再次变得难以平静,想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件事,但眼下巡逻的去巡逻,休息的回家休息,就连加尔也趴在吧台后打起了瞌睡。罗砂正坐在角落里弹钢琴,今天是他难得的假期,曲调欢快又轻柔,似乎不愿吵醒正深陷梦乡的人。文森特家的金毛犬正伏在罗砂身边,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流星一样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在地板上。我不想去打扰专注于琴键的罗砂,随手将报纸搁在一边,侧耳聆听,试图借助琴音来安抚下那颗不安分的心。
      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边的彩霞都已经没入一片汪洋。佩德罗和杰波吃起了晚上六点的早饭,文森特也泡起了他那七十度的红茶,三人时不时搭理一下正大声讲笑话的罗杰老爸,他的笑声永远要比笑话更好笑。杰波跟我提起过,他和佩德罗当海贼的初衷其实是对罗杰老爸的仰慕。儿时,他们曾数次要求罗杰老爸带他们一起出航,但次次被拒绝。那时的罗杰老爸向两人保证,当两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后,他就同意两人的请求。
      可是,还没等杰波和佩德罗长大,罗杰老爸就不在人世了。
      文森特原本比我还要憎恨这个被称为“海贼王”的人。成长于一个富饶的平和小村,即使是被商船捡来的孤儿,文森特却得到了船员们以及孤儿院无微不至的关爱,曾经最大的烦恼就是迷路,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商人。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继续着,直到某天,海贼入侵,炮火吞噬了那个白雪皑皑的小村庄。这个时代对海贼们来说无疑是梦想的起点,但,对经历了大海贼时代最黑暗一面的文森特来说,这是一个充满罪恶的,正义无法伸张的时代,也不由得憎恶起间接掀起所有动荡的罪魁祸首。
      其实,现在想来,我和文森特对罗杰老爸的恨意虽然不是毫无缘由,但都没有直接的关联。以过去我的逻辑来讲,如果罗杰老爸没有抛弃我和妈妈,妈妈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背上莫名其妙的骂名。以曾经文森特的思路来说,如果“海贼王”没有掀起大海贼时代的浪潮,是不是他的故乡就不会被侵略,是不是没能来得及逃走的街坊们还在过普普通通的小日子。
      这么想来,反而容易陷入一种奇怪的思维误区。
      然而事实上,不论是诅咒我的,还是毁掉文森特故乡的,都不是那个被我们怨恨的“海贼王”。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质疑这些怨念的呢?也许是发现身为“恶魔血脉”的我,其实也和他一样活在痛苦与愤怒中的时候?也许是察觉万人唾弃的“海贼王”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糟糕的时候?
      也许还要早,早在他因为人口贩卖问题,质疑起世界政府的绝对命令的时候。
      生活还真是戏剧化。估计是因为我还没睡醒,正发散思维中,看到那四个人和谐相处的场面,一度觉得格外飘渺。
      罗砂还是坐在角落里演奏着钢琴,似乎也不知疲倦,似乎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一直弹奏着,跃动的琴音勾勒出沉寂的夜。我伸了一个懒腰,势活动着在桌子上趴到僵硬的颈椎,凑上前,近距离感受一下音乐的熏陶。见我凑过来,罗砂停下了弹奏,终于发觉天色已晚。
      “弹得好认真啊,罗砂还真是喜欢钢琴诶。从下午弹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
      罗砂腼腆一笑:“是有点累了,只不过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呢?”
      “说来可能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编曲,给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按理说是一首歌,不过现在只有歌词,没有曲。”
      “哇——!编曲?!太厉害了!可以唱一遍吗!求求你!”
      在我百般恳求下,罗砂妥协了。“我唱歌唱不好,就只唱一小段。”他说。
      “嗯!一小段!”
      罗砂深吸一口气,熟练地挥舞起指尖,在轻盈的旋律中,开口:“又一个满是回忆的梦。在这不见星月的夜色中,哼着小调,手风琴的音色沉入飘渺的海渊。灯火将息,望眼欲穿,却再也寻不见那送别的身影。”
      歌声落下,旋律收束。我迷失在了方才的曲调中,任谁也想不到,犹如同阳光下的浪花般欢快的曲调对应的是如此伤感的文字,但词曲又好像本就浑然一体,毫无违和感。我想起来了十七岁那年,在戈尔波山的山脚为我送行的人们。我眼前闪过达旦的面容,恍然意识到,那是我们人生中第一次离别,却也是最后一次相见。那一天,她送给了即将远行的我一串红珊瑚项链,和她自己的那串如出一辙。
      我一直带着这串项链,但一直没能想起她。直到听臭老头说,达旦在我死后成日借酒消愁,而且怒不可遏地当街殴打了他一顿,质问他为什么没把我看好时,我才察觉,原来我一直被爱着。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只是傻站在原地,罗砂紧张地清了清嗓子,问我曲子怎么样。
      我回过神:“这也太棒了。”
      “真的?”
      “真的!没逗你!”
      还没等我继续夸几句,本来在喝茶的文森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歌声吸引了过来。小胡子似乎很激动,使劲拍了拍罗砂的肩,连说话也变得不怎么利索:“……是、是不是那个……那个《去向不明》,就,菲尼塞王国那儿的……”
      “……你也看?”
      “看!”
      “我太喜欢戴文了!”
      “我也是!还有西西里亚!”
      两个人像是对暗号般的对话我着实听不懂也跟不上,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两人是在说漫画。这是一部长篇漫画,主角是周游列国的吟游诗人,而漫画的作者正是罗德里克。
      罗砂说,在净土的第四次忍界大战结束后,抱着对于儿子的愧疚,对于自己毕生信念的怀疑,他辞去了曾经热爱的风影职位,来到了这陌生的小岛。初来乍到的日子并不好过,罗砂迫使自己摒弃明争暗斗的环境所教给他的教条主义,同时又陷入了迷茫,向来把村子利益放在首位的罗砂不知道自己今后该何去何从。什么也不想做,什么都做不好,在百无聊赖之际,罗砂被书店老板推荐了一部叫《行吟者》的漫画。
      “就算有的内容已经翻了好几遍,但心情不好时看上两眼,总会变得轻松起来,”罗砂说,“虽然里面有不少歌词,但《去向不明》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我和文森特听罗砂把全曲唱了一遍,罗砂总怕自己破音,所以一直压着嗓子,试图用钢琴来盖过歌声,但音量也大到足以让我和文森特听清。旋律很轻快,歌词比我想象中还要哀伤,哀伤中又带了点洒脱,这估计也是为什么罗砂要把曲子写得如此明快的原由。
      大画家罗德里克会作词,罗砂会作曲,童磨先生能一晚上背下三分之一的职业手册,老爷子经营过整个净土最好的地下钱庄,枪法百发百中的加尔爱好调酒,造船技术精湛的乔伊喜欢业余搞一些小发明,不擅长绘画的带土却有一流的摄影水准,身为顶级厨师的萨奇也精通剑道。霎那间,我觉得我只不过是马尔科口中的那个只擅长吃饭和睡觉的大傻瓜。
      听闻我这一番感慨,罗砂忽然严肃起来。
      “不要这么说,我认识的艾斯才不是什么傻瓜,”他认真道,“即使艾斯不会画画,不会写作,不会谱曲,记性也不好,调酒、剑术、造船和摄影都一窍不通,但艾斯就是艾斯,是独一无二的艾斯,像是太阳一样温暖的艾斯,这才是所有人都喜欢你的原因。以后不要再妄自菲薄了,至少不要在我面前。大家眼中的你,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优秀多了。”
      罗砂有时候不仅是一个朋友,更像一个严厉的长辈。他如是训斥我的同时,文森特起身去了吧台边,泡了一杯红茶端给我,也是不多不少,七十度整。
      喝着茶,我想起来了死亡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我一直是被爱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被爱着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通缉令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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