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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苛待嫡女 ...

  •   邢慕云此刻正躺于贵妃榻上午憩,丝毫不觉已然被人惦记上。她素手中的书卷落到了地上,墨画走去拾起后,与墨兰一同放轻脚步退出屋子。

      在屋外,正巧遇见一名小丫环向二人迎面走来,她弯唇笑道:“二位姐姐,小少爷来探望姑娘了。”

      小少爷乃寄养在夫人方氏身边的庶子邢明晖,为周姨娘所出,年方五岁。他素来喜欢称邢慕云为仙女姐姐,然而总是得不到多少回应。

      墨画听后连忙竖起一根手指,压低语音:“轻些,姑娘睡了。”

      小丫环赶紧捂住嘴,从指缝里说出几个字:“那奴婢去回拒了?”

      墨画点点头,拉着墨兰的手走到栖云轩院内一角后,询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站在姑娘身边盯着她看,也不把书捡起来。”

      墨兰面带几抹愁绪,皱起柳叶眉轻轻哀叹一声:“感觉姑娘待我与从前不一样了。”

      “哪有变?就凭姑娘早上看你那一眼?”墨画是觉得墨兰太过敏感,便提醒了她一番,“你呀切莫多心,免得侍候时出了洋相。”

      “我省得。”墨兰轻点了头,只是眉间愁云仍然挥之不去,看着倒也有几分我见犹怜。

      墨画素日与墨兰同住一间房,清楚墨兰那一副总是爱多想的性子。眼下见她答应,墨画也没刨根究底,便当这事儿过去了。

      又于一日午后之际,栖云轩迎来了二位邢慕云的庶妹,正是二姑娘邢羡水和三姑娘邢盼月。前者杜姨娘所出,后者柳姨娘所出。有趣的是,这二位姨娘都比邢慕云的生母方氏要来得受宠些。

      “长姐近来可好?”此刻邢盼月人未到声先至,听着像是遇见喜事一般。她拉着怯懦的邢羡水,进来时重重地一把掀开珠帘,就像要把那水晶帘子抓坏一般。

      而一直低着头不敢张望的邢羡水进来后终于抬头,不过一瞬又飞快低头,神色颇为拘谨:“见过长姐。”

      这二人虽同为十一岁,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邢慕云原先正倚在贵妃榻上阅书,听闻人声,她抬头望着二位姑娘未语。

      她想起自幼时记事起,邢盼月就尤其喜欢抢别人的吃穿用件,起先这回看中邢慕云的发钗首饰,下回看中邢慕云屋内的花瓶摆件,下下回竟看中邢慕云的衣裳。

      明明她那时自个儿身板小,穿上还不合身。邢盼月对此解释说,可以过几年再穿,如此贪得无厌,大有要把栖云轩搬空之势。

      邢慕云顺了邢盼月数回后意识到此人的没皮没脸,便不再允许她胡来。身为相府唯一嫡女,邢慕云板起脸来也能令人害怕。

      于是邢盼月就转移贪婪的目光,开始抢邢羡水房里的吃穿用件,偏生邢羡水是个好脾气的,竟也随着邢盼月乱抢。

      待邢慕云发觉后,便先告诉生母方氏,方氏不管;她只好告诉那时还健在的祖母。祖母将邢盼月狠狠批了一通后,她终于不敢明抢,却变成了偷偷摸摸地抢。

      邢羡水忍气吞声了许久,终有一日跑到栖云轩内哭诉。七岁的邢慕云听着便来气,决定挺身而出。

      她带着邢羡水到琅琊阁,与邢盼月大闹一场,并且竟还动起手来,这事甚至惊动了邢远山。最后邢慕云和邢盼月都被罚抄书,唯有邢羡水安然无恙。

      好在经此事后,邢盼月终于懂得收敛她的贪欲。

      那时,邢慕云身子还康健,她还记得自己如何安抚邢羡水:“莫怕,有长姐在。”

      现在想来,莫不是个笑话?邢羡水怕是巴不得这个长姐不在,那般忍气吞声的伪装下,她心里到底如何想,旁人也不知。

      邢慕云就不该从小到大地维护邢羡水而不设防,否则又如何会落得含冤死在台狱的下场!

      “呯!”一记瓷器磕碰的声音传来。邢盼月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又重重地放下。

      得不到便毁,这是她这几年来的长进。

      “轻些。”邢慕云收回落在邢羡水面上的目光,她还算平静地翻了页书籍,“东西摔坏了还得换,花的都是相府银子。”

      邢羡水未听到邢慕云让自己就座之语,竟也就低头站在原地,只是抬手擦了擦额头。

      邢慕云对此视若无睹。

      邢羡水心中略微有些惊讶,她将头垂得更低。

      “小妹不是故意的。”邢盼月笑道。她站起身在栖云轩四处晃悠,最后看中了一只精致的小香炉,拿起细看几遍后突然松了手,幸得紧盯着邢盼月的墨画动作快,这才将其接住。

      “哎呀,真是对不住长姐,小妹手滑。”邢盼月扬起小脸,向邢慕云示威。她的相貌继承自柳姨娘,平素又喜好涂脂抹粉,倒是颇有几分张扬的媚色。

      “无碍。”邢慕云终于放下书卷淡淡一笑,顿时羞花闭月,“本来想把那香炉赏你,现见三妹一介姑娘手脚却这般粗,我自是不放心的。”

      邢盼月听得咬牙切齿,邢慕云这说的是什么话?赏给她,手脚粗?当她是丫环吗?

      然而邢盼月望了眼墨画手里那精致的香炉,还是憋着一口气跑到邢慕云身边,晃了晃她纤细的手臂撒娇:“长姐我错了,你就把那香炉给我吧……”

      “逗你玩呢,怎么当真了?”邢慕云眼中笑意盈盈,说出口的话直叫人气得吐血。

      邢盼月面上却也不恼,直起身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如绽放的花瓣:“长姐你看,这衣裳料子是前些日子去娘那儿选的,只是没叫上你。娘还说你是个不遵孝道的白眼狼。”

      邢慕云闻言不由失笑,庶女都有的她却没有,就因为自己不去请安,方氏竟还这般骂她?

      邢盼月继续指了指邢羡水身上的衣裳:“喏,二姐身上的这套也是。”

      邢羡水面上极为不安地弱弱解释道:“当时想叫长姐一同来选的,奈何娘怎么都不让。”

      “知道了。”邢慕云并不生气,在从前方氏逼她嫁给萧昀逸,甚至为此欲掌掴自己的时候,她便对方氏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娘待我可真是好!”邢盼月在那赤|裸裸地炫耀几句,却未得到邢慕云的半点回应。一时她撇了撇嘴,心想装什么清高。

      其实这在邢慕云眼里只是件小事,风一吹就过去了。然而几天后却有大事发生,那便是栖云轩的早午膳竟都变得连下人都不如。

      邢慕云望了眼桌上的的一碟咸菜和一个馒头,一时未语。方氏这是在告诉自己,不给她请安就别想吃上好的菜肴?她这番小题大做,邢慕云简直怀疑自己是方氏的继女。

      至于原因,邢慕云也不懂。方氏从小就严苛地对待自己,或许是因未得到邢远山的宠爱,方氏便选择将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就如黑暗无光的屋内,妇人尖刻带怒的声音在年幼的邢慕云耳旁疯狂地回响:“他不是你爹!男子都不是好东西!你记住了,男子都不是好东西!”

      方氏或许不知自己这番话对一个幼女有何效果,邢慕云却是清楚得很。在那惊恐惧怕之中,对男子的厌恶伊始。即使后来年岁长了些,邢慕云也无法扭转自己心中错误的观念。

      此时在旁的墨画一脸气愤:“这实在太过分了!”

      先是带来的早膳变成咸菜馒头,邢慕云勉强将就着用了,不想午膳也还是这样。墨画跑到大厨房去问时,大厨房的人却说是食材紧张,然而那锅里炖的便是燕窝,这不明摆着欺负她家姑娘么?

      墨画再度逼问,那大厨房里的人只好说是夫人的意思,他们也没办法。墨画听后顿时眼圈红了,她替自家姑娘感到不值。

      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算什么夫人?难道她不知姑娘体弱,千娇万贵地养着也许还会出岔子,怎能如此轻贱姑娘?

      此时墨画将那寒掺的午膳收起到食盒中,怒气冲冲地说道:“姑娘,咱们告诉老爷去!”

      墨兰却是在一旁温声提议:“男子不便插手后院之事,姑娘不如去找杜姨娘出个主意。”

      “杜姨娘?”顿时邢慕云目光落在了墨兰面上,“你跟她十分熟?”

      “……不甚熟。”墨兰见邢慕云望向自自己,连忙低下了头,掩去眼底神色,“只是姨娘温婉大方,对旁人极好,姑娘或许可去试试。”

      “不了,就告诉父亲。”邢慕云可不想向杜姨娘假意示弱,以探知什么信息,至少现在没有必要。光是想起她做的那三件事,就够邢慕云记恨恶心一辈子了。

      于是她命墨兰拎起食盒,带着墨画行往有些时日未去的鹤春堂。

      此刻邢远山正独自在鹤春堂,由小厮伺候着用丰盛精致的午膳。他对四个姨娘都不算太宠,跟方氏更不过是表面相敬,故经常待在自己房里。

      听闻小厮禀报邢慕云前来,邢远山有些讶异地挑眉:“传大姑娘进来。”

      没过片刻,邢慕云款款走入,却依旧是病秧子的模样,只是步子较之上回稍稳了些,面色依旧苍白。

      她轻轻淡淡的语音响起:“女儿想与父亲一同用饭,便将自己的午膳带来了。”

      邢远山闻言眉毛一抖,朗声笑道:“傻丫头,为父这儿的午膳还不够你用吗?快坐下。喜子,还不给大姑娘添副碗筷?”

      小厮连忙应声,下去备碗筷。邢慕云被墨画墨兰扶着,坐在了离邢远山最远的位子上:“可今日送来的午膳实在特别,女儿想让父亲见识一番。”

      “哦?”邢远山皱起眉,浸润官场多年,他自然察觉得出邢慕云话中之意,于是命令墨兰道,“打开。”

      墨兰依言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于是那孤零零的馒头咸菜便显现在邢远山眼前。顿时,他勃然大怒:“这是大厨房今日送来的?好大的胆子!”

      喜子方才回到屋内,便听得邢远山这一声大喝,吓得身子都抖了抖。

      “墨画,把那些人的话再说一遍。”邢慕云面不改色,至于是否会触怒邢远山,这不在她今日的考虑范围内。虽然害怕,但邢慕云不得不做,难不成真忍着每日吃咸菜馒头?

      于是墨画将大厨房的人那话及语气、神态都绘声绘色地模仿给邢远山看,令他的脸色愈来愈沉,颇像一只发怒的大虫。

      末了,墨画还火上浇油地加了几句:“姑娘的早膳便是这样,可她素日也不出屋子,真不知哪儿得罪了夫人。”

      邢远山听后便知方氏是因为请安之事,开罪于邢慕云。他一巴掌拍在楠木雕竹圆桌上,发出厚重的声响:“岂有此理!”

      此时,邢慕云不忘柔柔地劝道:“父亲息怒,也许是娘一时疏忽了。”

      “哼,她这是在宣泄对本相的不满!”邢远山这一怒,令身旁的小厮和丫环们都心肝胆颤,他命令其中一个道,“顺子,向方明觉传本相的话。若是她管不好后院之事,便让杜姨娘接手!”

      方明觉是方氏的本名。那叫顺子的小厮听后擦了擦额上冷汗,连忙应了退下。

      邢慕云眉眼一跳,没想到差点把管家之权白白送给杜姨娘。还好自己没听墨兰所言,要不然杜姨娘再寻出些方氏的错来,这一下翻身成为管家的主子,岂不是便宜了她。

      邢远山气得饭都没吃几口,便起身到书房去了。邢慕云见此眨了眨眼,不做多言。

      她的父亲连安慰自己的话也无,想必并非因心疼她而发怒,而是因方氏无形中否定了他的决定,且若是苛待嫡女之名传出去,有损邢远山的仕途。

      要说邢慕云为何会如此想,得说起年幼的她曾住在方氏院内,那时候邢远山来看自己的次数,还不及两个庶妹。

      即使他来慈安居,也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孩童的心最是敏感,邢慕云知晓自己和方氏并不受宠。长大后她明白过来,若非大夏国不尚休妻之风,方氏的正妻之位恐怕都会不保。

      因为邢慕云自伺候的老人口中知晓,邢远山真正喜爱的,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填房丫环,此女却被方氏打杀了,也是可怜。

      慈安居内,方明觉在顺子传完话走后,气得抄起手边一个昂贵的花瓶,便将其砸碎在地。旁边的老嬷嬷吓了一跳,上前给方氏顺着气:“夫人,您这又是何苦置气呢。”

      “老贱人心里从来就没有本夫人!小贱人也长进了,竟敢跟本夫人对着干!”

      方明觉一把将手中的金丝楠木佛珠甩到了桌几上。她素来信佛,身着一套玄色衣衫,本该是清心寡欲的模样,此刻却气得面色涨红,胸口不停起伏。

      方氏感到自己的主母地位受到邢慕云父女的挑衅,可若不是真心尊敬,又何来地位?方氏想通过穿小鞋来敲打邢慕云,逼迫她尊敬自己,却是促成了反效果。

      此时数不清的谩骂自方氏口中吐出,她数落整个相府上上下下的人,连带身旁劝她的老嬷嬷也没放过。桂嬷嬷垂首立在原地,缄口不语。

      待骂三门的行为终于结束,方氏这才拾起桌几上的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

      栖云轩这边,邢慕云则是支走了下人,只留她与墨画二人在房内。上回邢慕云吩咐墨画去趟当铺,大致估算了下自己的财产后,便给了墨画一笔银子,吩咐她查七岁时的旧事,然到如今竟还未得什么线索。

      当年晏儿身边的下人基本都被打杀或发卖,要查出死因并不容易。而这段时日的探查已花去邢慕云不少积蓄,若说想继续彻查,却是远远不够的。

      至此刻,邢慕云才头一回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势力单薄。且即使她最终惩治了杜姨娘和邢羡水,自己的婚姻大事仍然令人头疼。

      她必须找一个,势力足够强大的帮手,否则自己还得被逼婚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苛待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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