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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残剑之心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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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将领不容易压人,何况是个刃上没见过血的。
这支奔赴前线战场的队伍,成分就更杂了。
油滑光棍的老兵,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儿,懵懂怯懦的新兵蛋子。
出发十来天,战场的边还没摸着,慕清歌就亲眼看着慕辛黑了瘦了一圈。
零零碎碎的琐事,有时候比家国大义更折磨人。
慕清歌虽然只能附在剑上,离不开慕辛左右,但修道之人敏锐的感官还在,对军队的情况了解只多不少。
也因此,更加清楚慕辛处境的艰难。
离开京城的第十二天,军队驻扎在一座荒凉的山城外。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下午还晴空万里,傍晚时便聚起了团云,入夜之后更是山风倒卷,下起了倾盆大雨。
军营主帐里,油灯在桌案上明明灭灭,被缝隙里漏进来的山风拉扯着摇摆。
慕辛伏在案上,身下还压着摊开的行军地图和最新的战报,就这么和衣睡着了。
为了轻松一些,宝剑被解了下来,此时就放在他右手边的案头。
宝剑有灵,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在鞘中轻轻嗡鸣。
慕清歌垂下眼睑,在风声呼啸和雨声沥沥之后,掩盖着另一种异样的声息。
——逃兵。
能放心交给慕辛这种毛头小子率领的,自然不会是悍不畏死的虎狼之师。
前线战事失利,领头的又是个没见过血的雏儿,队伍里人心浮动也就在所难免。
虽然慕辛已经竭力严格管制,今夜这风雨之夜,仍是有一拨人借着夜色和大雨的掩护,悄悄离开军营,悄无声息的逃进了山林之中。
慕清歌试图叫醒慕辛,可惜他的声音传达不到。
宝剑持续的发出嗡鸣,但是年轻的将领实在太过疲惫,于梦境中皱了皱眉,发出一声叹息般的梦呓,又沉沉睡去。
逃兵事发,已是第二天上午。
此番自京城出发的士兵一共三万,昨夜趁着大雨逃走了两千。
茫茫山野不见人踪,一夜大雨更是已经将所有痕迹冲刷干净。
事情并不会就此结束,慕辛心里明白,这两千人只是个开头。
就像堤坝上的蚁穴,洪流的泻口才刚刚打开。
率军出发之前,他以为此行最艰难的莫过于征伐胜败。
可现在尚未和敌军交手,经验不足的年轻人已颇觉焦头烂额。
那两千人必须追回,并且严加惩处,不然只怕从今往后,每个晚上,今晚逃两千,明晚逃三千,要不了几天,他这个大将军也就只好变成一个光杆司令,然后跟这些逃兵一样流窜在外不得返乡了。
下令军队继续在此驻扎,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得擅自行动,慕辛亲自点了一队人马,随他外出搜寻逃兵的下落。
逃兵不得返乡,穿着军服甚至不敢入城,否则被人发现告到官府,抓住便是杀头的罪。
那伙人能去的地方,无非是附近远离城郭的小山村,或者直接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比照着附近一带的地形图,慕辛决定先往附近的山村探查一番。
点起了人马还没出营,忽然门外小兵来报,说是营外有山民求见,来通报逃兵的行踪。
慕辛愣了一愣,慕清歌也颇觉意外。
事情才过去一晚,那些士兵既然敢逃跑,必然防着被人发现踪迹,行动必然十分谨慎。
就算有山民意外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人,但又怎么确定他们的身份,以及是如何找到军营来的?
“来了几人?”慕辛问。
“回将军,只有一人。”小兵回答。
一人?
心中疑惑更浓,慕辛想了一想,道:“把人带到主帐,我亲自问他。”
小兵低头应喏,不一会儿便把人带了过来。
来人在两个小兵的随同下进入主帐,慕辛一抬头,微微一愣——这人是山民?
慕清歌抬头一看,眸现愕然——楚一恒?!
和慕辛之于自己之间的微妙相似却又不似不同,慕清歌一眼确定,眼前之人的的确确是他认识的那个楚一恒无疑。
神色、情态、容貌——若说有何不同,只是眼前的这人是个青年,比他认识的楚一恒要大上几岁罢了。
大上几岁的楚一恒看向慕辛,慕清歌分明看见对方眼中划过一丝意外,随后便成了浅浅的笑意,仿佛他早就认识慕辛,眼下不过久别重逢。
没等他细究楚一恒的神情变化,忽然就见对方一眼扫来,含笑的目光准确无误的与慕清歌的视线对上,潋滟多情的桃花如打招呼般微微弯了弯眼角。
他能看见自己?
慕清歌尚未及确认,就见对方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刚才的对视仿佛又只是偶然。
“你是山民?”慕辛还在震惊之中,并未留意到对方的神色,疑问脱口而出。
那人勾唇轻笑起来,微抬双手展示身上穿着的山民服饰,反问道:“不像吗?”
这一抬手,便有行云之态,转眸轻笑,便将满山风月都收敛在了眉目之间。
眼前之人,可以是醉卧锦绣丛的风流公子,可以是传奇话本里山巅月下惑人心魄的妖魅,可以是凌波踏江拈花回眸的仙人,但说他是个山野小村普普通通的山民,就好比顽石上开出了倾国倾城的魏紫姚黄,哪怕是亲眼所见也叫人无法相信。
慕清歌都不信,慕辛就更不会相信了。
那人毫不介意这种怀疑,又笑了一笑,说:“小民楚铭,就住在往东十里的清泉村,土生土长,二十年来未曾离开过这座山林,将军若是不信,派人前往一问便知。”
慕辛点点头,叫过一个小兵,吩咐他去核实楚铭的身份。
小兵领命离去,慕辛紧盯着楚铭,问:“你说你知道逃兵的下落,详细说来。”
楚铭着实不像个山民,身处军营之中,面对一军之将,丝毫不见畏惧紧张,也不见他跪拜行礼,慕辛一门心思放在那些逃兵身上,倒也一时没想起这茬。
楚铭就这么站着,宛如风流名士身居高台,侃侃而谈,道:“军营北面那座山,俗名叫做虎头山……”
翻过虎头山,山下的溪谷间便是清泉村。
清泉村民靠山吃山,世世代代生于山长长于山中,鲜少有人离开村落。
楚铭道:“只有一个人,三年前离开了村子。那人是个光棍,从小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十六岁的时候成了家,不到两年老婆让他打死了,也没留个后。他走了之后,房屋就一直空关着,今早我路过他家门口,发现大门上的锁被人动过。”
慕辛皱起眉峰,问:“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楚铭笑道,“大将军别急,还请先听小民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