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垚尘

21、中秋

　　在二姐家里呆了三四天，素云和二嫂就回来了。

　　临走时，二姐趁着婆婆去地里干活，偷偷地给素云和二嫂带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都有，还让素云给张金枝带了一小篮子鸡蛋。

　　这鸡蛋是二姐做月子时，亲戚们送来的，也不知道二姐是怎么攒下来的。

　　不过，素云也不难猜到。很有可能是二姐自己没有吃，从自己嘴里面省下来的。

　　所以，当素云把这篮鸡蛋交到张金枝手上的时候，张金枝背着素云抹了把鼻子。

　　“这个二丫头，我这么大岁数了，吃不吃得又能怎么样？她刚生完孩子，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给自己补一补吗？”说完又瞪了素云一眼，“你也真是的，你二姐给你，你就敢接过来？”

　　素云摸摸鼻子，没说话。

　　二姐从小就固执，有主意，她想要做的事情，必定是要做成的，哪里是素云拒绝就能拒绝得了的呢？

　　这边把东西带给张金枝，接着素云就迫不及待地回了自己家。

　　离家好几天，她已经想家了。

　　在二姐家里，她几乎每晚都在失眠。她认床，换了地方就睡不着。再加上她惦记着秦守业，用归心似箭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现在刚刚才过了九点，秦守业这会儿应该还在地里面干活。

　　素云把秦守业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完，又从园子里摘了一盘草莓，洗好，然后就坐在炕上，一边吃草莓，一边在脑子里想事情。

　　现在已经快入秋了，秋收正忙，过了这段时间，进入冬季，农活也就没那么多了。

　　家里得备下些白菜和萝卜做腌菜，去年他们没做，所以结婚后没有菜吃，就只能一直吃大姐家的菜。另外，还要预备一些煤块和柴火，不然，冬天会遭罪的。

　　处处都要用钱，唉。

　　素云坐在这边盘算完，就去灶台做了午饭，秦守业刚进家门，就发觉媳妇回来了。

　　“素云！”他叫着素云的名字进了屋。

　　素云刚把从二姐家带回来的菜做好。二姐家菜地里自出的大葱和豆角、黄瓜、茄子，给素云带了好多回来。

　　“守业，你回来啦！快来吃饭！”素云笑眯眯的对秦守业说。

　　两个人结婚这么久，这还是秦守业第一次让素云离家这么久。

　　他非常想素云。

　　于是，秦守业走过去，一把抱起素云，在素云的小声惊呼中，将素云抛在了炕上，然后便压了上去……等到秦守业和素云胡闹完，饭菜都凉了，刚好天了，凉饭凉菜吃着正可口。

　　秦守业上午干了半天活儿，刚才又闹了一场，正饿着，一口气吃了两碗高粱米饭，又吃了多半碗炖菜。

　　素云脸上犹带着红晕，她一边小口地吃饭，一边和秦守业讲自己到二姐家这一路的见闻。

　　“二姐夫一直很忙，基本上没时间回来。她家的两个孩子都很乖，听二姐说，学习成绩都很好。等到下学期，二姐想把两个孩子送到县城里来上学……”

　　素珍家的两个儿子今年一个上初一，一个上五年级，在乡下学校，成绩基本上都是前几名，素珍觉得乡下教育条件落后，孩子们总留在这里可能会被耽误，所以就和素云提了一下。

　　孩子来县城上学，自然要住在姥姥家，素云已经向张金枝转达了素珍的意思。

　　张金枝心里自然一百个同意，两个外孙子有出息，她比谁都高兴。只是，现在家里并不是她当家，她要和王进两口子商量之后才能做决定。

　　秦守业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他喜欢听素云这样家长里短地和自己聊天。

　　这让他觉得家里面处处都充满了人气，再也不像他孤身一人时的寂寞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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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

　　除了分红的钱之外，村里还发给每家大人二斤、小孩半斤月饼，红糖十斤、白糖十斤，布料和肉票若干。

　　今年是素云结婚的第一年，中秋节要在婆家过，不能回娘家。

　　早上，素云和秦守业带了两盒糕点、两瓶白酒，到秦守业的二哥家去给秦家老爷子送礼。

　　本来秦守业是不想去的，还是素云劝他，说他们结婚这么久以来，也没有请爹吃过一顿饭，更没有给爹买过什么东西。正好这回大队上分红分的多，修路赚的钱也拿到一半了，家里没有那么紧张，该走的礼还是要走的。

　　依着秦守业的倔驴脾气，从他爹气死他妈的那天开始，他就下定决心哪怕以后那老头死了，他都不去给他守灵。

　　但是，素云说的话，秦守业不能不听。

　　于是，两个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来到了秦守业的二哥家。

　　秦家二哥名叫秦守金。他们这房的秦家人，样貌长得都不错。二哥是三个兄弟中长得最胖的一个，浓眉大眼，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

　　守金是三兄弟中脾气最好的一个，秦守业小时候和二哥的感情还不错，只是后来二哥结婚生了孩子，二嫂把持着家里的一切，秦守业才渐渐和二哥也生分起来。

　　二嫂姓李，嘴巴坏心思也不好，她见到素云和秦守业进屋来，手上拎着东西，眼睛立刻笑开了：“素云和守业来啦？吃饭了没有？快进来坐下！”

　　一面说，一面热情地把两个人迎了进来。

　　秦守业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素云倒是笑容满面：“二哥，二嫂，我们吃过饭才来的。咦？怎么没看见文秀和文静？”

　　文秀和文静是二哥家的两个女儿，大的是文秀，今年五岁，小的是文静，今年三岁。

　　“她们两个吃完饭去外面玩了。”二嫂笑着说。

　　“爹呢？”秦守业进门后没看到老爹，就问二嫂。

　　旁边坐着的一直没说话的守金答道：“爹没住这屋，他住外面的小房子，我去叫他。”

　　秦守业听了，当时就愣住了。

　　守金说道“小房子”，就是秦守业盖房子之前住过的一个小棚子，说是房子，几乎都是黄土和草支撑的，冬天冷夏天热，将将能住人。

　　上次他来问二嫂借钱时，没见到爹，他还以为爹下地干活去了。

　　今天是中秋，连素云的织布厂都放了一天假，而且按最低工给记工时，等于“带薪休假”，他爹肯定也没去地里干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爹竟然被二哥赶到院子里去住小草棚了……

　　秦守业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正在这个时候，秦老爹掀开门帘进了屋：“守业来啦。”

　　刚刚二嫂出门，去把秦老爹叫了来，说守业两口子过来看他了。

　　秦老爹今年六十多岁快七十了，身体还行，耳不聋眼不花，就是背有些佝偻。

　　“嗯，来了。”秦守业闷声答道。

　　这两父子快一年没说过话了。守金在一旁卷了几个旱烟卷，递给秦老爹一个，又递给秦守业一个。

　　二嫂洗了几颗桃子，放在盘子里端了进来：“来来，吃桃子，昨天我回娘家摘来的，可甜了。”

　　秦守业拿了一个给素云。

　　以往他还住在这个院子里时，二嫂每年也会从娘家带很多桃子回来，只是那时，他连一个都吃不到。

　　男人们沉默地抽着烟，素云就和二嫂闲聊。

　　二嫂听说了秦守业和素云娘家哥哥们修路的事情，所以一直在向素云打探，他们这次赚了多少钱。

　　“也没赚多少，具体的我都不清楚。守业就是过去给帮帮忙。这不是我们过得困难么，我哥想帮帮我，照顾照顾我，所以就叫守业过去，给守业个机会，赚点辛苦钱。”

　　素云笑眯眯的，说了一堆话，就是没说到二嫂想听的。

　　一个桃子啃完了，素云和秦守业便提出要离开。

　　“留下来吃过午饭再走嘛！”二嫂一面给素云打着门帘子，一面寒暄着。

　　素云要是把二嫂的话当真，她就是个棒槌了。

　　“不了，改天吧，二嫂、二哥，你们不要送了，我们走了啊。”

　　等看到素云和秦守业走出去老远之后，二嫂才回了屋。

　　秦老爹已经离开回自己的小草棚去了，临走时，把秦守业带来的两瓶白酒拎走了。

　　留下的两盒糕点，说是给孙女们吃。

　　“给她们吃多浪费。”二嫂小心地把糕点收起来，“正好过两天她们姥姥做生日，我拿回家去当寿礼，不用另外去买了。”

　　糕点在这时是很金贵的东西，基本上除了送礼外，很少有人舍得买来自己吃，或者别人送来了，也舍不得打开，回头转手再当成礼物送出去。

　　往往等到真正有人打开想要吃的时候，里面的蛋糕早就已经发霉得不能吃了。

　　守金在一旁又卷了一根烟。

　　他想说既然爹说了给孩子们吃，就给孩子们吃了吧。今天中秋节，孩子们也应该吃点好吃的解解馋。

　　但是守金没敢说出来。说出来也没用，二嫂那边肯定有一箩筐的话等着他，他还不如不说，这样还能省点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