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西楼主

3、考核

　　楚灵接过纸一看，都是过去十天里学过的方子，治伤风，肠胃不适的普通药方，并不难。难道娘亲这次真的没打算为难她？
　　楚灵不敢懈怠，仍是认认真真把几个方子背了一遍。
　　夫人又问了问各个药方适用何等症状？若是病人是幼童该如何增减药量？若是发病在不同时节用量上有什么变化？楚灵慢慢思索着，照着自己的理解也答了出来。夫人露出了笑容，这次考核就算结束了。
　　这下楚灵心里大奇，这次怎么这么好过？竟然半点没有为难她。
　　夫人让身边的侍女给自己和楚灵上了茶，轻轻泯了一口，怜爱得看着女儿。
　　“灵儿，今天有件事娘要跟你说。”
　　楚灵见娘亲如此认真，也坐了坐正，“娘请说，我听着呢。”
　　“前些日子，皇上跟你爹说，边疆这阵子不稳，要让他回风陵府坐镇。既然皇上如此说了，岂有不去的道理。我们离开风陵府五年了，不知又有了些什么变故。我肯定要跟着你爹一起去，你哥哥弟弟都是习武的，将来也是要从戎之人，现在跟着你爹去风陵府也是历练。所以我们打算也带他们俩去。” 顾夫人看着女儿，慢慢得说。
　　楚灵听到这里，有点怔住，“那我呢，爹娘不带着我吗？”
　　“你一个女儿家，年纪不大不小，娘不想带你去那偏远地方。我打算把你托付给你外祖家，正好让你跟着外祖父在顾家医馆学医。这次不会太久，你爹猜测最多两三年我们也就回来了。”
　　楚灵顿时有点接受不了。她从小就跟着爹娘长大，从来没想到要和爹娘分开。爹爹素来极其娇宠她，娘亲虽然严厉，也是对她百般疼爱的，况且楚灵知道娘亲严格要求都是为了她好。兄长，弟弟和她感情也深厚。现在要和家人分开，他们在一起，自己却要寄居到外祖家，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外祖虽亲，亲不过爹娘。外祖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越想越伤心，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就流了下来。
　　夫人见了心里也是刀扎似的难过。这几个儿女从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从小都是她亲自哺乳，亲手照顾的，从未假手于人。楚灵又是唯一的女儿，在顾非烟的心里，没有重男轻女之说。女儿儿子一视同仁，甚至女儿还要更受宠些。她总觉得女儿以后嫁人了要受的委屈多了，哪能人人都如她自己似的，嫁给楚漠然这样一心一意疼爱妻子，上面又没有公婆辖制的丈夫。乘着女儿还没嫁人，能多疼她，多宠她一天就是一天。
　　虽然万般难过不舍，可是心里即已拿定了主意，就不是会轻易改变的。何况这也是为了她好，真的一心学医术，去顾家医馆边学边实践总比跟着自己在边关强。
　　夫人由着楚灵哭了一阵子，再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取出巾帕给她擦了擦眼泪，搂着她温柔得说，“快别哭了，你舍不得爹娘，爹娘也舍不得你。你长这么大，从没离开过我们。从生下来那么小的一个婴儿，在娘眼前一天天看着你长到这么大，娘也不忍心留下你。” 夫人说到这里也有些哽咽。
　　“我和你爹要不是为了你好，是断断舍不得把你留下的。灵儿，你年纪渐渐大了，学医也有了些日子，若是带你去边疆，那边生活艰苦不说，娘要管家，要帮你爹的公务，也没那么多时间放在你身上指点你医术，岂不是要耽误了你。到了你外祖家，那是你嫡亲的外祖，你不用拘束。你外祖母疼你不比娘亲少，况且你外祖父一身的医术也盼着能传给你。这些年娘看你在这上面颇有天分，不比娘亲当年差，乘这个机会跟着你外祖父，若是能学了他的本事，以后也是终身受益。”
　　楚灵听到这里，泪眼朦朦得看着夫人，“娘，你真的准备让我继承顾家医馆去做医女吗？爹爹会同意吗？”
　　夫人听她这么说，不禁笑了，“咱们这样的官宦人家，虽然你爹是武将，没有他们文人那么多规矩，但也断不会让家里的小姐去外面医馆抛头露面做医女。至于顾家医馆，顾家五服以内的族人还多，也有不少学医的，你是外孙女，也是轮不到你去继承的。况且，。。。”
　　她想了想，没有说下去。
　　楚灵抽抽噎噎得又问，“我又不当医女，又不继承医馆，为何要一本正经得学医。若是在娘身边学着玩玩就算了，现在为了学医要和爹娘分开这么久。娘亲，我不要学了，我要和你们去风陵府。“
　　顾夫人默默无语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声，把楚灵搂在怀里。楚灵满怀委屈得抱着娘亲，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灵儿，不管你做不做医女，娘都希望你能认认真真得学医。其实不管是做学问还是学医，或者学画也好，学武也好，甚至学厨艺，学经商，这都是门技艺。技不压身，只有学到自己手里了，才永远是自己的，谁也拿不走。有了技艺，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现在你还小，在爹娘身边自然有爹娘护佑你。等你长大了，嫁人了，有夫君会保护你。可是，夫君不像爹娘，若是你受了什么委屈，又身无长物，那时怎么办？娘希望你能学医其实是希望你能自己保护自己，真到了不想受委屈的那一天，你还能自食其力。“
　　楚灵从来没听娘亲说过这些，一时竟听呆了。期期艾艾得问，”为何嫁人了就会受委屈？爹爹也给娘亲受过委屈吗？“
　　“我这是打个比方。你爹爹当然没给娘亲受过委屈，可像你爹爹这样的男子又有几个。若是你将来能遇上，那当然是好事。若是没遇上，若是受了委屈，你总不想为了一口安乐茶饭就勉强自己吧。”
　　楚灵脑子昏昏的，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学医和嫁人了会不会受委屈有什么关系。夫人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心里倍加怜惜。
　　“好了，你还小，用不着明白这些。你只要知道，娘不会害你，让你学医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且你也有这个天分，莫要白白浪费了。你只管照着娘说得去做就是了。”
　　楚灵听娘亲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想。搂着母亲，又抽抽嗒嗒得哭了起来。夫人也不说话，一边搂着她，一边轻轻拍着，像哄小婴儿一样。又过了一会儿，楚灵才止了哭声。
　　“爹娘什么时候启程？”
　　“还没定，大概是下个月末了。下月中是则玥的及笄礼，她母亲请了我们母女去观礼。借这个机会你也去跟姐妹们道个别。等那日以后我就送你去浦里村你外祖家吧。”
　　楚灵默默无语了半日，才提出一个要求，“我要白薇陪我去浦里村。”
　　“那是自然，让白薇，白芷都陪你去。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把豆蔻，沉香带着。只是有一点，你在顾家医馆是去学医的，不是去做大小姐的。该上手做的事自己要去做，你的丫头们也是一样，医馆不养闲人，她们既然去了就要把医馆的事当成她们的事。另外，医药本是一体，除了学医，认药，治药也都要学。”
　　“嗯，我知道，娘亲放心。我既然去了，就要认真学好，总不能白白荒废了这几年。”
　　夫人抚了抚她的头，心里怜惜她懂事顺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让白薇白芷帮着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楚灵出了母亲书房，带着白薇往自己院里走，一路怏怏不乐。白薇以为她没答出夫人提的问题，考核没过，也不知是不是又要被禁食，满心同情她。回到自己院里，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楚灵一口气把夫人对她说的话告诉了白薇，说着说着又哭了，心里实在舍不得离开爹娘。
　　白薇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也愣住了。看着楚灵小小年纪就要离开父母，也为她难过。不过白薇心思缜密，知道此事已定，多想无益，夫人的主意也不会变，反过来安慰楚灵，
　　“小姐别担心，不管你去哪里，我总是会陪着你的。其实，不去风陵府也好。”
　　白薇给楚灵倒了杯茶，吩咐沉香把洗脸水和巾帕端上来给她把泪水洗了，才缓缓得说。“你还记得咱们在风陵府住的时候吗？那天气，风能把人吹跑了。一起风的时候，漫天黄沙。那时你还小，整日缩在房里不出门也无妨。现在你都大了，还能天天不出门？”
　　楚灵没想到这些，听她这么说也觉得神奇。“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只记得冬天的时候好冷，哪里都不能去，若是出门略穿少了点就能被冻死。”
　　她离开风陵府的时候才六岁，虽然记事却记得不深，而且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又那么小，整日缩在房里，哪里会受过什么苦。白薇那时已经十岁了，什么事都做，当然知道那里环境有多艰苦，越想越觉得夫人不带楚灵去风陵府的决定真是英明。
　　“小姐，那风陵府的水土怎能有建康养人，要是你去那里再住个两三年回来，不知被摧残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夫人是真心疼你才不带你去的，你快别伤心了。”
　　白薇心里还有一句话不好说出来，楚灵现在十二岁，若是在那环境恶劣穷山恶水的地方待上三年，回来还怎么说亲嫁人？
　　听她这么说，楚灵也慢慢被白薇劝了回来，心情才渐渐好了。
　　午饭后楚灵自己去看书，白薇默默想着该怎么替她收拾行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