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存在过》南小星

55、55

　　面对最后一场决赛，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提高自身对抗能力，每个周末的早晨，都提早一小时起床去健身馆锻炼，一年前那个算不得弱不禁风，却也说不上强健的自己，如今变成了另一个人。
　　然而，我知道，我还是我。
　　半年前那场友谊赛，我不顾米拉的反对，对她立下誓言：如果获得冠军，就要和我交往！她因为生病无法来现场观赛，如今，她又因为和我分手再次不能来。似乎，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结果？若果真是这样，我不甘心就这样被命运捉弄！
　　比赛前一天晚上，我咬牙摁下米拉的电话，连续打了五次才终于接通。原先我就打算一直打到她接为止，即使会惹恼她。
　　我没想到电话接通后，演练了无数次的对话竟然由于我的紧张而讲得坑坑洼洼、词不达意。我懊恼自己的无能，哪知米拉居然听明白意思，很干脆的答应了。
　　“我会去的。”米拉的声音相较于以前的温柔，仿佛来自虚空的风，缥缈在我的记忆里。
　　“那我到时候在大门口等你！”我对着电话吼道。
　　她现在一点捂着耳朵，以免被震聋吧？我不由笑出声。
　　“明天见。”
　　我翻看以前两人的合影，她很不擅长面对镜头，总是拿手边任何可以遮挡的物体挡住半张脸。唯一那张全脸照还是平安夜看烟火时的偷拍。
　　柔亮的黑发与黑夜融为一体，在风中乱舞。她那张苍白偏黄看起来不健康的脸上满是惊吓，原本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圆，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羞涩，两个梨涡在镜头里愈发显得可爱。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状态更好，比赛当天我特意起早了两个小时。我带上做好的甜点和果汁，背上运动包在玄关和老妈分别。
　　来到体育馆入口，我坐在台阶上，迎着微暖的朝阳，感觉被阴霾笼罩的整颗心在慢慢恢复光明。
　　米拉穿了一身白色镂空蔷薇花纹连衣裙，漂亮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她一扭头，一走路，俏皮的发尾轻轻摩挲着她的耳垂。
　　我痴痴看着她越走越近，她的脸愈发憔悴，甚至算是营养不良。我拿出备用毛巾垫在地上，轻轻拍着，“坐吧。”
　　“那是你比赛要用的吧，怎么能弄脏呢。”她拍掉毛巾上的灰，塞到运动包里。
　　“我看你穿白色的衣服很容易弄脏。”
　　米拉抽出两张纸巾，坐在上面，“我也是会想办法的。”
　　我忍不住内心的高兴，把保温袋放到她腿上：“这是我昨晚做的，你尝尝。”
　　她犹豫了一会儿，拉开拉链。我看着她打开饭盒盖，查看她不同以往的肤色，担忧地问：“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没以前脸色好了。”
　　米拉充耳不闻，一口一块蔓越莓曲奇，我看她吃得很快，担心会噎着，把水壶递给她：“这是今早我妈榨的橙汁，有点酸，可以解腻。”
　　“你简直就是个啰嗦的大妈。”米拉无奈摇头。
　　“没办法，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不得不学会做这些。而且，你昨天还我饭盒的时候，不是还在盒子里放了柠檬糖。这算作回礼。”
　　体育馆大门外听到一阵夸张地笑声，一听就知道是高闻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陈勍、张致提以及凌湍。米拉收好保温袋，转身往馆内走。我满腹狐疑，跟在她身后。
　　“陆生……”米拉欲言又止，转身的瞬间，一滴透明的水珠正好飞到我脸上。
　　○
　　岑娜娜今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言语之间也没有往日那般不近人情。和祺可他们有说有笑。做完热身运动，岑娜娜跑过来说：“王老师让我提前预定餐馆，你说选哪家好？”她把手机凑到我眼前，我问：“结果都还不知道，就提前预约？”
　　“有你在，我们这一路打得顺风顺水，结果早就不言自明了！”她带着一脸得意，“你说选烤肉、湘菜还是快餐？”
　　“太看得起我了。”我嘟囔，“我无所谓，去问其他人的意见吧。对了，我想带其他人一起去可以吗？”
　　岑娜娜心知肚明，抬眼看坐在观众席里的米拉。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老大。”说完，拿着手机去问其他队员。
　　H大附中与西麓高中为争夺第三名在隔壁球场一决雌雄，两支队伍早已进场准备。而我们仍在探讨赛后的庆祝餐内容。
　　我朝米拉挥手，发觉她正望着场内某处发呆。
　　“米拉，我上场了！”我大声叫她。
　　她才回神向我摆手，露出熟悉的笑容。
　　“你们和好了？”莫岚在我走进场内，和对手面对面准备跳球时，问米拉。
　　米拉笑着摇摇头，视线投向飞在空中的篮球。
　　所有人都望向抢到篮球的Y高4号，根据资料簿上的信息，他身高190，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身高也都一百八十几以上，而我们对全都是190以下。这个寒假我还涨了几公分，要不然和那些高个站一起，场面实在不忍直视。
　　“就算他们很高，可是行动力迟缓，不要泄气！”
　　半场暂停时，我们落后了二十分。队员们个个低头不语，脸埋在毛巾里。
　　王斌老师拿着笔在战术板上画出接下来使用的战术，“不要因为对方长得高就怂了，你们也不矮，在这三年里还是有机会继续长高的。”
　　他哈哈笑着，“玩笑归玩笑，待会儿加重防守，杨辰你和高闻盯10号和4号，凌湍掩护陆生，张致提要辛苦一下，在凌湍出禁区时，和杨辰、高闻一起收拢防线。反攻的时候陆生做诱饵，杨辰、凌湍负责得分。”
　　我举手赞成，其他人也毫无异议。
　　“一高加油～！”莫岚和康苗苗手握成筒状放在嘴边，声嘶力竭地呐喊助威。
　　我在场上不知疲倦的奔来跑去，想起半年前的那场决胜局，那时，你不在现场，而我却立誓一定要赢，因为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现在，你在现场，而我仍立誓要赢，理由和半年前一样。
　　比赛开始前，米拉见到高闻他们渐趋渐近，闷声不响走进馆内。
　　她在转身拐进走廊时，忽然哭了起来。
　　“为什么哭？”我明知道原因，还是狠心问道，心中仍旧渴望得到答案。为什么一定要是这种结局？
　　米拉很快擦掉眼泪，当做从未发生。她背对着我，没有要解释得意思。
　　“如、如果……”我握紧拳头，“如果这场比赛赢了，我们还能和好吗？”
　　她的短发轻轻晃动，面对我露出一抹淡如水的笑：“今天是最后一次。”她把保温袋和果汁壶交给我。
　　“之前我拒绝娜娜来看比赛，是因为不希望自己就这么被呼来喝去。可是，最后还是答应了。她为了你，什么事都愿意做。哪怕是向讨厌的人低声下气。我没有她的勇气，不如她那么坚决。所以，现在是时候让自己坚定一回了。”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是出于你不够坚定做出的决定？”
　　米拉拼命摇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不愿再多说，穿过一截走廊，找到进入观众席的入口。
　　“为什么你总吝啬那只言片语，而不多加解释？”
　　高闻的一声呼喊拉回我的思绪，仓促接球，对方15号幽灵般出现在我前方，两手一转，球飞速传向凌湍，站在底线的他无人防守，双手朝向我，做好投篮的姿势。4号似乎早就看穿我们的预谋，飞身挡球，使出大力拍打苍蝇似的将球拍出底线。
　　这一刻，我的脑中一片空白。
　　在他起身拍球的同时，我大步追上，与他一同抢球，在争夺过程中，被推出场外，脸朝地摔到地板上。
　　“哔——”
　　“撞人，罚一球。”
　　“你没事吧？”
　　听不清谁在问，好像被人蒙上一块白布，脑子空白。
　　○
　　“陆生？”是岑娜娜的声音。“你流鼻血了。”
　　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她和随队校医出现在我面前。
　　“看样子暂时不能上场，先去更衣室检查一下。”陈老师说。
　　王斌见我晕头晕脑的样子，点头应允。
　　“要罚完球才行。”我硬撑着走到罚球线，凭着往日里训练的手感，篮球顺利入网。
　　岑娜娜搀着我往出口走，这一回她没再絮絮叨叨。来到更衣室，陈老师很快给我进行了检查，发现没什么大碍，给我做了简单的处理，吃了止疼药，让我躺在长椅上缓一会儿。
　　“我去和王老师说一声，让他放心。”
　　岑娜娜应着，送走老师，挨着椅子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我起身想要喝水，岑娜娜连忙制止，“要做什么和我说，我来。”
　　她从柜子里拿出米拉喝过的果汁壶，“是要这个吗？”
　　我接过水壶，拿着瓶身发愣。
　　“你对她到底说过什么？”
　　岑娜娜环抱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就说我很了解你的话啊。以前你也问过我。”
　　“你知道她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人，所以才肆无忌惮一次又一次去挑战她的底线。”
　　“……”
　　半晌没有回应，我低头撩起她的刘海，她靠在手背上小声哭泣。
　　“和我在一起，只会让你伤心。”我枕着双手，自言自语，“真不知道你是脑子缺根筋还是没见过男人。”
　　岑娜娜站起来就拿拳揍我，我猛地坐起，抓住她的手腕：“闹够了吗？”
　　“不够！”她气得双颊圆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吗？越是得不到，我越要得到！”
　　“神经！”我无情甩开，整理弄乱的衣服。
　　“我的确要米拉离你远点，有她在，你就无法专心练球。她只是阻挠你前进，而我可以帮助你成长。”
　　“关于篮球的事，还真不要你操心。至于其他的，你也不用比我老妈还上心。”我扯掉鼻子的止血棉花扔进垃圾桶。
　　“我和米拉的事也不用你管！”
　　出门之前，我回头问道：“难道你从没想过为什么我不考虑你？”
　　没等岑娜娜回答，我关上门，走向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