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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212 仇恨蔽眼不相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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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塔娜瞇起眼来,精致的脸容彷佛罩了一层寒霜;湘君听出了她的语调紧绷,右手悄然握住柳叶刀的刀柄。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儿,布塔娜也不欲再兴那些客套。“聿珏,妳知道什么了?”
“打从几个月前,蒙古的几个大旗,包括科尔沁、喀尔喀、奈曼……”聿珏语调和缓轻柔,彷佛羽毛般搔刮着布塔娜的耳朵,“还有察哈尔各旗的旗主,就像染瘟疫般一个个病死!”她扬唇冷笑,“事情能有这么刚好?尤其科尔沁与奈曼的旗主不过而立,吉布楚和甚至才刚自她爹手中接下旗主的位置,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布塔娜黑白分明的大眼与聿珏视线交会;她连眨也不眨,眼珠甚至转开都没有。“这对阿日斯兰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是妳父亲,当初他既然选择了最狠心的方式对妳下手,所以妳也想了个更毒的计谋来逼使他出兵……”布塔娜选的这几个人除了是大旗的旗主之外,究其身分,可都与她有着一份血缘关系。
“是他逼我的!”布塔娜一脸怨愤的低吼,“要不是他想先出手害我,想动手吞并我儿的江山,整件事情焉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那事情就发生在妳我眼前,妳也很清楚!”
“是,我很清楚,所以妳终于忍无可忍,非要举国之力替妳自己与阿日善报仇了是么?布姊姊,妳可知我在意的点在哪?”
“妳在意什么?”
“是妳主动挑起战端的,是妳!而妳为了动摇各旗军心,连岱钦都能毫不留情除去,那可是阿日善的父亲!”聿珏凛着声调高喊,“阿日斯兰当年是对妳无情,可妳下手之狠毒,非但与他无异,甚至犹有过之!”
“那瘸了一条腿的老头就算是死了也不足惜!聿珏,咱们族里的老者都是怎么走完最后一段路的,妳不会不明白吧?”布塔娜睁着大眼,那是一双几乎给仇恨蒙蔽的眸子,美则美矣,却让人见之心寒!“聿珏!妳御驾亲征至此,若只是来教训我,或是劝我打消念头,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我只问妳一句,妳助不助我?”
聿珏心情沉痛的敛起眸来,她低叹了一声,“朕没忘当年落难时太后的鼎力相助;朕再说一次,朕是来助您退敌的,但咱的人马只助太后守城,不让蒙古铁骑越雷池一步,一旦太后想攻,恕朕不能拿将士的性命挥霍,还望太后知悉!”
布塔娜勾起一抹艳绝的笑来,她撇下与聿珏交握的手,一如聿珏在称谓上的改变般,彻底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也行!我代替西荻将士,谢过圣上了!”话语方落,她转身便走,丝毫没有任何留恋。
聿珏宛若雕像般立于原处,湘君主动靠近,直到搭上她肩头才听闻她开口道:“布姊姊……变了!恐怕打从咱们当年自都庆府离开后,她便无一日不想着要报仇雪恨。”
“给亲生父亲背叛的滋味不是妳我能体会的;那恐怕较亲手足还要痛上十倍。”
“我只是没想到她连岱钦都能下手,妳听见她说的那句话没有!即便岱钦因伤瘸了腿,那也都是为了她而起的!”往昔那个重情重义的布塔娜,莫不是已随着阿日善的尸首一齐入土?要不,布塔娜怎能说出这等兔死狗烹的话来!
湘君托起她的脸面,摇摇头,“别为太后哭泣;那样的人不值得妳替她掉泪。”
“我只是、只是替岱钦感到难过。我没哭。”聿珏紧抿着嘴,按住湘君在她脸面摩娑的双手。
湘君心疼的轻抚她的脸,张望左右说:“这儿不安全,妳是大煌的皇帝,而太后在与妳不欢而散之后,行动怕是更加捉摸不定,咱们得赶紧回营里去才妥。”
聿珏点点头,很快就收拾起伤心,在离开城楼前,她不忘问着湘君,“对了,娜仁其木格身边,可有人保护着?”
“有如枫在。”
“此去进宫祭拜亡夫,兴许她也会与族人见面。”包括身为她兄长的伊勒德。
“妳担心她?”
“有一点儿,最好再派个能信任的人去催上一催。”聿珏在禁军的簇拥下离开城楼,搭上车时,隐隐察觉到身旁守卫的西荻将士看她的眼神,已经显露出一丝异样。
“太后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要消弭战端应是不易……”
“说是这么说,妳肯定还是会试她一试,对不?”
“当然!我都已经来到这儿了,岂能因与太后一言不合而放弃?”她与湘君相视而笑,转瞬间已是恢复了那自信傲然的眼色。
*
在聿珏与布塔娜相见的同时,娜仁其木格则是来到阿日善的坟前,依照汉人祭祀之礼奉上清茶、捻香。
不知是布塔娜猜着她定会跟着聿珏前来都庆府,特意知会过了,还是看在聿珏带兵来助的面子上?总之,西荻王宫的人听到她要进宫来吊唁阿日善,只问了她的身分外,并未再多做刁难。
“谢天谢地!妳果然还在这儿!”娜仁其木格闻言回首,只见伊勒德身着西荻官服,而身后跟着一名少妇,依脸面推断,应是汉人,而手上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婴孩。
娜仁其木格进宫时穿得是族内的窄袖衣裙,只少了华丽的颊边装饰,她愕然起身,“二……二哥?”她原想悄悄地来去,不料还是暴露了行踪。
“娜仁其木格!我的妹妹!”伊勒德指着她对身边的妇人介绍道,三步并两步的奔到她面前,“几年不见了!妳果然跟着圣上一道回来,太后当真料事如神!”他回头指向少妇,说是他的妻儿。
“看样子二哥在这里过得颇得意,都娶妻生子了!”娜仁其木格衷心地替伊勒德感到高兴。
“这位是……啊!是姑娘?”伊勒德差点就要指着乔如枫说是她丈夫,他搔头,转了话题来掩饰尴尬。“圣上肯定没有亏待妳吧?”
“当然没有,我在聿珏身边帮衬着她,日子清闲自在。”
伊勒德望了阿日善的坟前一眼,“妳也看见了……太后对阿日善这儿特别照顾不说,咱们几个当初留下来的,如今也都有不错的出路……后来咱们劝了不少人转投太后麾下,他们也都谋得了一官半职!咱们兄妹俩许久没见,如今好不容易再见,妳可别走得这么快,待会儿上我那儿坐坐,再多见一些人!”
“二哥的盛情我心领了,只可惜我进宫来纯粹只是为了给阿日善上炷香……没法久留。”娜仁其木格与乔如枫彼此皆早有默契。“虽是再见,只是却各为其主,不再待在同一边了,即使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她笑了笑,启唇时隐隐带了点哀戚。“就像大哥跟咱们一样。”
她们三兄妹完全被拆散了,大哥留在察哈尔照顾爹娘,伊勒德人在西荻成家立业,而她则是跟着聿珏,血缘虽亲,等在她们眼前的,却是兵戎相见的残酷事实。
“原来妳知道!那也好,省得我找机会与妳开口……那妳还知道家里的情况么?”娜仁其木格摇摇头,而伊勒德表情凝重地吐了一口气,“娘走了,就在年前。”
“我不知道!怎么会……”
伊勒德把事情经过交代了,并温声安慰她一番,“看妳这模样,莫不是还记着与阿日善的旧情……妳说妳待在圣上身边过得还算如意,我是放心不少,可是女人嘛,还是得找个可靠的汉子嫁了才妥。”
娜仁其木格举袖拭泪,“聿珏她也这样劝我……我会再想想的!”
两兄妹又说上许多事,一直拖到了布塔娜回宫,只是令她惊讶的,布塔娜竟特地挪动尊驾过来此处?
就像是……冲着她来似的。
望见布塔娜亲临,就连她,以及跟着她一并过来的乔如枫等保护着她的禁军都一并下跪行礼。
“抬起头来。”
娜仁其木格依言昂首,布塔娜一身黑衣红带,绣着金线龙纹的礼袍,象征着她摄政太后至高无上的权位,她浓妆艳抹,细致脸上丝毫未见老态,神情亦是极和善的,唯有配挂在腰侧的剑,稍稍显露了大敌当前的肃杀气息。
“娜仁其木格,我准许妳起来说话。”娜仁其木格低头称谢,而布塔娜貌似亲厚的迎了过来,“瞧妳这模样,应是祭拜过了阿日善?”
“是,多谢太后通融;妾也与兄长相谈甚欢。”阿日善亡故时已给布塔娜封了官职,论身分,她乃是阿日善的遗孀,因而在布塔娜面前称“妾”。
布塔娜瞄了伊勒德一眼,美眸间隐含着对他的激赏。“伊勒德无论是武艺还是胆识都极为了得,侍卫长一职做得很出色,让我十分放心。”
“原来如此……”乔如枫估摸着时辰,上前对她提点了几句,娜仁其木格不动声色,抬起眼来笑道:“无论阿日善还是兄长,都承蒙太后照顾了;妾以为时辰……”
“欸?这么急着走,伊勒德敢情没有邀娜仁其木格回家作客?”
娜仁其木格笑得有些僵,“有的!只是妾此番回宫且是得了圣上恩准,要是叨扰久了,只怕……”
“无妨!”布塔娜径自打断了她,对宫女吩咐道:“好容易遇见故人,我还想与妳多谈几句,这儿还有不少察哈尔旗的族人,见着妳肯定欢喜;至于圣上那头,我自会想法子替妳通报,相信她一定也能够体谅的。”她亲昵的握住娜仁其木格,“走吧?妳待在长安许久,一定有好一阵子没喝上象样的马奶酒了……”
娜仁其木格心底着急,却又不好得罪布塔娜,只得转而向伊勒德求助,但他只顾逗弄妻儿,却是对她视而不见。等到族人一一来叙旧,娜仁其木格更是不得抽身。
布塔娜仰头品饮奶酒,而伊勒德则是悄悄来报——“来要人的?”她扫了兀自陷入族人群中的娜仁其木格一眼,菱唇隐隐透着冷笑。
“是,卑职让守门侍卫托说娜仁其木格祭拜过后就出宫去了,暂时打发过去。”
“这种拙劣的谎话肯定一下便给聿珏拆穿!”布塔娜撇着嘴,“不过算了,就算她知道,只要咱们能把持住你妹妹,应当能再给咱们多换一点好处。”
伊勒德趁娜仁其木格进宫祭拜时出现并非只为单纯叙旧,更多是布塔娜所指使,特别是在知晓聿珏的意图之后,她更要留下娜仁其木格。以聿珏与娜仁其木格的交情,肯定不会弃她于不顾。
伊勒德不知她与聿珏之间的对答,连忙问道:“太后与圣上之间莫不是谈得不愉快?”
“也没有什么,就是对付蒙古军的意见出了点分歧;聿珏对娜仁其木格向来不薄,你们留她在这儿作客几日,或许聿珏能改改自己的想法也说不定!”
伊勒德对布塔娜尽管百依百顺,到底这次下手的对象是自己的亲妹妹,不免有几分忐忑。“我妹妹与圣上感情虽好,可到底没领个一官半职,要她来动摇圣上的决定,恐怕……”
布塔娜眼神锐利的向他一瞪,“我说会就是会!总之你无须担心你妹妹的安危,再怎么说她都是阿日善的遗孀,我再怎么心狠也不会对她下毒手!”
伊勒德冷汗直冒,遂不敢再多言,“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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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的侍卫说娜仁姑娘在祭拜之后很快就出宫了,可卑职在都庆府里打探了半天,皆没有任何发现。”
聿珏沉吟了一会儿后道:“出宫一事八成是假,给太后强留在宫中才是真。”
白丽与湘君都明白娜仁其木格对聿珏的重要,“陛下,既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太后之所以强留娜仁其木格,无非就是想拿她来迫使朕改变主意。”聿珏展眉,清楚地对着二人道:“可惜朕心意已决,咱们助守而不助攻,意在退敌而不是歼敌,别说他们软禁娜仁其木格,哪怕是要杀她,朕都不会动摇!”
湘君不禁打了个冷颤,可聿珏却又道:“何况伊勒德仍受重用,假若太后当真动了杀意,他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比较起担心娜仁其木格的安危,咱们还是忙自个儿的计划要紧。”她转向跟在身边的李梅道:“小梅子,蒙古各旗动静如何?”
“回陛下的话,在观察到咱们退入都庆府后,他们又回到了原来下寨的位置……最为靠近的,乃是察哈尔旗。”
“岱钦与阿日善都不在了,谁来领兵?”
“似是一位叫做乌仁哈沁的人。”
乌仁哈沁!聿珏不由眼睛一亮,“确实没弄错么?怎么会是她来领兵?”
“这……卑职打听到的消息是这样!陛下,有什么古怪么?”
“聿珏,此人妳可认识?”
聿珏弯唇一笑,对湘君颔首道:“若消息无误,打头阵者是察哈尔,对咱们言当真是个好消息;湘君!我得与乌仁哈沁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