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万贞伤重 新皇震怒 ...
-
秦见濬正在乾清宫批阅奏章，作为太子时就跟随英宗参与政事的他完全没有想到真正成为一个皇帝，要面对如此繁重的政务，大大小小的奏章百余件，上至国家社稷下至鸡毛蒜皮，所有的事都要他亲自批复，自秦璋开国取消宰相之后(注①)，皇帝的工作量加大很多，而秦见濬继位不久正要树立一个勤政爱民的形象，不得不耐着盛夏的燥热看这些让人头昏脑涨的奏章，此刻一室静谧，除了宫人为皇帝扇扇散热的风声再无其他半点声响。
殿外似乎有些许嘈杂声，执勤的太监首领牛玉似是呵斥了一阵便没什么声响，秦见濬本就因天热有些烦闷，听到这点嘈杂更觉看不下去奏章，索性丢了奏章唤着牛玉：“牛玉，外面什么事情如此吵闹？”宫女递上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水，新茶的清香自杯盏中徐徐飘散，缓解了秦见濬内心的几分燥热。“皇上恕罪！”牛玉快步进入殿中，别看他脚步匆忙却不发出一丝声响，行至秦见濬案前躬身回禀道：“是外面一个叫梁芳的小太监，非说有急事要求见皇上，奴才见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恐惊扰了皇上，便斥责他留在了外面，他还是不依不饶要求见皇上……”梁芳？似乎是从前跟在万贞儿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秦见濬对他似乎还有点印象，摆摆手说：“没事，让他进来吧！”“是，奴才遵旨！”起身向殿外喊到：“宣梁芳！”
这时从殿外跌跌撞撞奔进来一个年轻太监，面目清秀偏生女相，入了殿中直接跪在殿中重重叩首高呼万岁，看他莽撞的样子秦见濬还有几分不喜，又见他礼仪行得极重，便不计较了，缓缓说：“起来回话。”说着又轻啄一口清香的茶水。梁芳也不起身，又重重一叩首大声说：“求皇上去见万贞姐姐一面，万贞姐姐不好了，迷迷糊糊说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求皇上成全！”“什么！”只听得杯盏坠地的碎裂声和帝王不可置信的吼声。
秦见濬二话不说直接起身越过御案大步走到梁芳身前，一把提起梁芳，瞪视着他吼道：“你说什么，给朕再说一遍！”秦见濬身材高大健硕而梁芳瘦小羸弱，直接被提起脚几乎沾不到地面，被秦见濬抓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梁芳喘着粗气说：“回皇上，万贞姐姐被皇后杖责伤得极重，只怕是要不好了，半昏半醒之间只念叨着要见皇上最后一面才能安心地去了，求皇上看在万贞姐姐忠心多年的份上……”不知是惊吓还是被抓得窒息难受，梁芳说着不由抽泣起来，在秦见濬看来只当是万贞儿情形严重小太监才惊恐落泪，摇晃着梁芳吼道：“在哪，贞儿现在在哪！”“永……永宁宫后院偏殿”秦见濬一把甩开梁芳大步流星往永宁宫而去，梁芳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皇上，您慢点，等等老奴！”牛玉已经上了年纪自然追不上秦见濬的步伐，赶忙吩咐左右太监侍卫去追秦见濬，而梁芳扯着领口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再抬头向殿外看时，除了牛玉慌张指挥侍卫们去追秦见濬，哪里还有这个年轻皇帝的影子。
永宁宫（注②）在后宫的东西六宫中离乾清宫算比较近的一处，实际距离却也不算近，秦见濬一步不停飞奔而去，生怕晚了一刻就真的见不到这个朝夕相伴十多年最心爱的女人，因不知她情况究竟如何心下更为焦急。秦见濬自幼习武，感官比寻常人灵敏得多，才入得永宁宫后院偏殿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龙明王朝的开国皇帝秦璋自幼家贫，当过放牛娃做过和尚，在前朝末年参加农民军起义，从最小的末等小卒直到开创盛世帝国，都是一刀一剑的真功夫拼杀出来的，传说秦璋功夫极好是当时罕逢敌手的高手，还有自创太祖洪拳等武功传世。后来太祖做了皇帝基本没什么机会再动武，国家稳定之后皇子皇孙也无用武之地，但还是要求儿子们都要习武磨砺意志，其中第四子秦棣最是武功了得，代替太祖在北方与蒙古各部作战英勇无匹，深得太祖喜爱。后来被册封为太子的嫡长子早殇，太祖驾崩后把皇位传给嫡长孙秦允文，秦棣凭借其无双的武力以清君侧为名发动“靖难之役”反叛侄子建文帝的统治，历时四年以十余万兵力击溃建文帝六十万军队，登上皇位史称成祖。自此成祖更看重儿孙习武自强，之后的几个继位人虽在武功方面的造诣不及秦璋和秦棣，却也颇有小成。
秦见濬推门入内，眼前的一幕可称之为触目惊心。万贞儿独自一人趴在床榻上，一只胳膊无力地从床边垂下，靠近手边的窗幔已经被扯落在地上，一半掉落在地上被万贞揪住一角，一半盖在万贞儿后背，透过鹅黄色的半透明窗幔还能看到渗透出来的点点猩红。万贞儿长发乱糟糟的披散着似乎因被汗水浸湿的缘故一条条纠缠着贴在脖颈和手臂上，她面向床内因此看不到她的面容，若非室内极静可以听到她气若游丝的呼吸，几乎要以为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已经死去。
“贞儿，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朕！来人！来人啊！”这个年轻的帝王大吼着，他跪坐在床边想要检查万贞儿的伤势却又怕再伤到这个看上去命悬一线的女人，顿时手足无措，像极了一个失去依靠的孩子，陷入恐惧不安的绝境。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老奴在这！”牛玉毕竟上了年纪，被两个年轻的侍卫架着一路追到永宁宫，正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听到皇帝气急败坏又惊恐焦急的吼声，几乎连滚带爬地冲进室内，被眼前的景象也是吓了一跳，“皇上快起来，地上凉。”说着就要去搀扶秦见濬起身。秦见濬打掉牛玉伸过来搀扶的手，扯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传太医，快去传太医！如果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要你们统统殉葬！”说罢一把甩开牛玉，依旧跪坐在床边深深地盯着万贞儿，仿佛石化了一般。
牛玉哪敢再去招惹暴怒的帝王，立刻吩咐传太医，又传来一众宫女侍候，原本空置寂静的永宁宫热闹起来，进进出出的太医也好宫女也罢，全都兜着一口气，生怕触怒此刻神色担忧阴郁的皇帝。直到所有太医向皇帝再三保证万贞儿只是皮外伤绝无性命之忧，秦见濬一直因紧握而青筋暴起的双拳才渐渐松开。直至晚间临近亥时万贞儿才悠悠转醒，背后火辣的刺痛和一室的药香弥散慢慢收拢了她有点涣散的神识。
“贞儿，你终于醒啦！吓死朕了！”万贞儿听到秦见濬的声音猛的偏过头看去，可能是动作扯到了背后的伤口，勉强撑起的身体又猛的摔回到床上，还伴随着隐忍的抽气声。“别动别动，你趴好。”秦见濬小心地扶着万贞儿让她趴好，一边温柔地问：“你现在怎么样了？饿不饿？疼不疼？”万贞儿脸色有点惨白，微咬着下唇似在隐忍疼痛，然后勉强牵起一个虚弱的浅笑对秦见濬说：“贞儿身体不适无法起身参见，还望陛下恕罪。”秦见濬见她如此更是心痛，应道：“朕哪里会怪罪于你，你醒了就好，今日可吓死朕了。贞儿，你答应朕，以后无论如何都要照顾保全好自己，有你才有朕，若没了你，只怕朕也是要随你去的……”万贞儿赶忙伸手掩了秦见濬的唇，也不顾扯上伤口，又是疼的一抽气，却嗔怒地对秦见濬说：“陛下是万金之躯，贞儿只是卑贱之身，陛下这话是折煞贞儿呢！”秦见濬看万贞儿疼的冷汗直冒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讷讷应道：“贞儿你说什么朕都听，且好好休息，有朕在，朕再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罢又是喂水又是传膳，万贞儿精神也不太好，不一会又沉沉睡去，秦见濬知她没事才放下心，又不愿离开，准备在永宁宫中另一间就寝。
秦见濬刚从万贞儿房里出来，就见院中跪着一个小太监，走近一看，不正是早前告诉自己万贞儿受伤的小太监梁芳吗？秦见濬走到梁芳面前，梁芳跪得很低，身子还隐隐有些微颤，秦见濬问道：“你是梁芳？”“回陛下，正是奴才！”“今天多亏你来通传，朕会嘉赏你的，起来吧！”“奴才不敢！”梁芳并不起身，而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大声说道：“奴才不要赏赐，只求陛下，把所有赏赐都给万贞姐姐，求陛下看在万贞姐姐守护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给万贞姐姐主持公道！”秦见濬眼神一凝，隐隐散发一丝冷厉，寒着声音问：“你倒为何要替万贞说话？”显而易见的质疑让梁芳身子一颤，不过他恭谨地回道：“回陛下的话，奴才从小进宫也没个依靠，就是宫里那最卑微的小草，谁都可以踩一脚，当初若无万贞姐姐维护早就不知死在哪里了。奴才的命是陛下的也是万贞姐姐的，若能用奴才一命换万贞姐姐以后安好，奴才觉得值！所以今日奴才不顾牛玉总管阻拦执意求见陛下，求陛下成全！”深夜的永宁宫已恢复沉寂，微凉的月光洒在秦见濬脸上，却照不见他的眸光，良久，秦见濬那少年帝王特有的磁性声音传来，梁芳感觉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人间，腿几乎已没了知觉。“朕自有思量，你起来吧！好好照顾万贞。”说罢越过梁芳，竟大步向永宁宫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万贞伤重 新皇震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