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脉搏》叶墨泉

1、0.5

　　6:00 a.m.
　　今天，姜荀醒得格外晚。
　　属于女人的香软抱了满怀，温热清浅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并不让人讨厌。
　　姜荀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一个清晨，飞鸟掠过树梢的啼啭都如此清晰。他把云澜夕松松扎起的头发散开，满意地看到她如瀑的黑发倾泻而下，碎金的晨光为她柔和的眉眼平添一分灿然。
　　这样，她浅眠中毫无表情的小脸都显得可爱。
　　姜荀撤回了不知何时搁在她腰间的手，撑起胳膊，方一起身，再回头便对上了云澜夕已然睁开的大眼睛。
　　从前便是这样，姜荀总觉得云澜夕待他小心翼翼过了头，似乎他的一举一动都能使她惊动。
　　亚裔浅褐色的眼瞳很快聚焦，本就不算浓重的迷蒙睡意也迅速褪去，扑闪的浓密睫羽像是游曳花间的蝴蝶，她缓缓凑过去，柔嫩的唇瓣在他冒出青色胡渣的下巴上轻轻蹭了一下。
　　这都不能算是一个早安吻……
　　姜荀在心里叹了一声，难得主动地同她交换了一个绵长的亲吻。
　　搂住的躯体由初时还很僵硬，最后却软得像是一团水，手掌下女人清晰的转变成功取悦到了他。
　　姜荀松开了云澜夕，任由她靠在他肩头匆匆低喘，染上水光的红唇断断续续地吐露令他心安的话语：“你、你怎么……还没……走……”
　　姜荀面上淡淡的同她调笑，清冷的嗓音勾出一丝暗哑：“怎么，我这么不受云大小姐待见啊？”
　　“没！”她似是急了，面上的红晕本就未消，此时白皙的小脸倒更红润了些。
　　姜荀却突然歇了继续逗她的心思，他把她重新塞回被窝，削薄的唇印在她不安分地眨动的眼皮上。
　　“别动，”他说，声线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我知道你喜欢我，从今天起我就清闲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早起。我女朋友这么漂亮，可得好好养着才是。”
　　云澜夕果然就不动了，但姜荀并未发现，她的双手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捏得死紧，以致骨节泛白，手心被掐出明显的血痕。
　　姜荀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眼底的乌青，墨色的瞳孔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乖，再睡一会，我今天会等你。”
　　他帮她掖好被角，起身换了便服，推门走了出去。

　　云澜夕却保持着被姜荀压在床上的姿势变也未变，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全世界都被心房剧烈鼓动的声音淹没，眼前闪现乍然刺眼的花火，大口的喘气也不能疏解仿佛被巨石压迫的胸腔。
　　她在紧张，她的脑中只剩下姜荀那一句“我知道你喜欢我”在不停地重复，歇斯底里的尖叫和质问都最终被压抑，以一贯的沉默掩饰燃成灰烬的疯狂。
　　姜荀，我爱你，那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爱我？
　　这句话，她这辈子恐怕没机会亲口告诉他了。

　　7:00 a.m.
　　姜荀简单洗漱之后便去了厨房。
　　保温桶里有尚是温热的南瓜粥，旁边是早已准备好的盒饭。
　　姜荀用木勺盛了粥，浅浅抿了一口。他不知道云澜夕究竟是什么时候起来下厨的，脑海中依稀想像出女人眼角眉梢都沾带水汽的模样，口中照着他喜好烹调出的清淡粥食都偏甜了些。

　　8:30 a.m.
　　姜荀接到院里的电话，让他赶快过去一趟。
　　他心平气和地回答，声线却像覆了一层霜：“我以为，现在是在我得到批示的休假期间内。”
　　那边这才吞吞吐吐地解释：他的私人资料被几个新来的研究生弄乱了，不知道有没有少，需要他亲自过去确认一下。
　　“没有特批就进我的办公室，应该算是窃取机密吧……”
　　“是是是！”电话那头的负责人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人都已经被扭送到公安——”
　　“啪！”姜荀毫无预兆地挂了电话。

　　这种情况，他不过去都不行了。
　　姜荀犹豫着要不要去和云澜夕知会一声，却想起她昨夜一直等他到半夜，最终还是没去叫醒她。他今天至多下午就能回来，不能再让云澜夕等得那么晚了。
　　姜荀拿了工作证便要匆匆出门，临到锁门，却又折了回去，将本以为今天用不上的盒饭捎上了。

　　10:40 a.m.
　　云澜夕醒了，她穿着睡衣在家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姜荀。
　　“……姜荀。”
　　她的心上人不见了。

　　12:00
　　姜荀接到了今天的第二个紧急电话，是他发小莫纪的。
　　“什么事？”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混乱，有人的惊呼，还混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救护车的警笛声。
　　“姜荀，你听着！不管过会我说什么，你都给我冷静一点，”莫纪的声音带上了异与往常的颤抖，沉默良久，又嘲讽地冷笑一声，“呵，我劝你冷静干什么？没准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
　　“姜荀，你女朋友出事了。”

　　“砰——”姜荀手中的瓷杯猛地落地，锋利的瓷片刮到旁边的铁橱，发出“嗤啦”一声刺耳的声响，浅色的茶水全撒在了地上。
　　“姜先生，你干什么去！”旁边帮着整理资料的医生被这样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再转眼，人已经不见了。厚厚一沓资料再一次被撞翻，像朔方的雪，散得到处都是。

　　姜荀奔跑在医院的走廊里，耳畔的风声带走了他的一切思考。
　　云澜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