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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微醺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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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回到族众中的涂山显没有继任君位。
他取不出他阿爹放在圣洞里的权杖。
这样的结果,也很出乎翎夫人的意料。
好在,当日进入圣洞没有惊动族众,除涂山显、行云、翎夫人他们三人外就再无旁人知晓这件事了。
那权杖像长在了幽光盈盈的晶石中,根本拿不下来。
翎夫人忧戚,不安说道:“这权杖,是涂山君王的象征,太子九尾既成,又舍下人间凡心,为何还是……这,这怎办是好?”
没有权杖,无法服众,就不得即君位。
涂山显低下头,盯着自己被震伤的掌心,很久没有说话。
翎夫人见状,急忙上前宽解他道:“太子!太子切勿心急,许是才自人间归来,奔波倦累,还没有做好准备罢。”
涂山显兀然轻笑了一声:“这还需要什么准备。”
紧接着他垂下了手,忽唤身后人道:“涂山行云。”
行云抬起眼。
涂山显转过身问他:“难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翎夫人是先知高徒,固然知晓很多事,但行云大长老的父亲是上一任的大长老,为族中年寿最高者,有些秘密,是行云可知而翎夫人不可知的。
涂山显话里有话,翎夫人错愕,她的目光不禁跟着转向了涂山行云。
行云眉字成川,是一副为难挣扎的样子,看来他的确知晓内情,可是话几次三番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翎夫人气急:“行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道出其中隐情吗!”
相比于翎夫人的急切,涂山显却显得格外平静。
涂山显见行云难言,遂主动说道:“是我。”
行云惊愣望着他。
涂山显淡淡一笑:“是我尚有凡心吧?我这颗凡心,几时能灭,你能不能告诉我?”
“我……”行云支吾,神色变得非常沮丧,“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不可能!”翎夫人骤然尖声反驳道,“星象图我看得很仔细,星野一片开阔,主星周围不存在任何侵袭和干扰!”
“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涂山显自己笑了笑,提步往圣洞外走。
他又要走了——
行云猛地一阵巨大的惊慌,他怕涂山显想的是,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成就天位,他怕他会就此放弃:“显!”
涂山显驻足,不过轻声笑语一句:“放心,我不会再去往人间。”
“那你……”
“桃山的酒还没有喝完,我去去就回。对了,别跟着我。”
春风渐暖,桃山上的花谢了。
万物复苏,禽鸟百兽都开始活跃起来。
绿衣小山神担忧那些不懂规矩的小家伙惊扰到林中卧饮的涂山显,咄斥他们离远些:“都说多少次了,仙君好清静!你们走远些,休要在这里胡闹!”
有不服管束的树精、鸟兽偏要嘴强,吵囔上几句:
“我们一向是在这里的。”
“不知是何方的贵客,真是好足的威风呢!”
“就是,他来了占着整个林子,又不许人打搅,林中那山泉我们也饮不得了?”
……
小山神横眉冷对:“涂山来的仙君,你们开罪得起?到别处玩去,要饮水也去别处。再敢闹哄哄的,把你们一个二个都炖了、烤了,好给仙君做下酒菜!”
“哇呀呀,涂山来的?别是那位太子,我听说他脾气差得很呐!”
乌鸦精先逃为敬,惊忙震着翅膀飞了。
剩下的鸟兽精怪寂静了一瞬,很快跟着一哄而散。
桃山小山神抱着酒、提着果子进到林子里,见涂山显睡着,他就放下了酒,提着果子去泉水边了,等到果子洗干净了再回来时,涂山显已经醒了,正坐着。
“仙君醒了?”
小山神殷勤地献上一篮子鲜果,跪坐于下座处,问道:“仙君在此处睡得还安稳?”
“嗯,像涂山一样安静,我睡得很好。”
桃山小山神嘿嘿地笑,“我们这小破山,哪能和涂山洞天福地相比,多亏是仙君不嫌弃。”遂再次奉上鲜果,“新摘的,仙君尝尝?”
篮里杂色山果,个个鲜亮。
涂山显看着篮内,微愣了愣,伸手拿起了其中一个黑褐色的丑果子:“你们这里,也生这种果子?”
荆棘里长的野果,外表如同荆棘树皮一样黑褐丑陋,原是不该拿到位尊者面前来的,小山神连忙解释说:“不知道为什么,那荆棘堆里的果子就是长得格外好,许是后山地暖吧?一年两花两果,果子虽丑些,滋味却很好,不过啊,还要数是秋天结的更好,那时果子要清甜得多。”
小山神说完,意识到有某处不妥,又赶紧补道:“仙君啊,我不是说这果子不好,都好,都好的!春天这次是不如秋后的可口,但一样都是很甜的,很好吃。”
涂山显拿着那不好看的果子在手里,盯着出了好片刻的神,最后摇头放回了篮中:“我不爱吃这种果子,以后不要拿给我。”
他这么说了,小山神只得诺诺:“是,是小神疏忽了,没有问清仙君的喜好。”
“我?我近来只喜欢酒罢了。”
涂山显笑起来,弯腰去拿小山神搁在旁边的酒坛。
小山神说:“可惜这是最后一坛了。”
涂山显的手摸到了那酒坛子,他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拿起来:“最后一坛?”
“是。”
“怎么喝得这样快?我记得我酿了十九坛……”
小山神赔着笑:“是啊。早知仙君喜欢我这儿的酒,桃花开的时候我就该自作主张酿上一些,免得仙君喝不尽兴了。”
涂山显低头略思忖,尔后,他的手从酒坛上离开了:“这坛酒,就再帮我埋起来吧。待我成为涂山之君的那一天,我再来取饮之。”
桃山地处虽偏,可天上地下的事也曾听说。
小山神眼珠子转一转,因相处下来,思觉着眼前这位涂山太子没有像传闻中那样,虽是高傲了些,总体却还是很和气的,所以他才敢发问:“恕小神多嘴,仙君的天劫历过,九尾已成,为何迟迟不继任君位?”
涂山显没有直接回答他,反是笑着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小山神抓抓脑袋,尴尬赔笑:“仙君自有仙君的打算,实在是小神多嘴了。”
涂山显不以为意,起身抖抖衣袍,是要走的样子:“回回来,都劳你殷勤款待,真是多谢了。”
绿衣的小山神就也急忙起身,连道“不敢当”。
“你是桃山的山神,守卫此处不可轻易走动,下回我再来,给你带些涂山的物什,就当是答谢你吧。”
“啊,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仙君肯驾临桃山,是小神的荣幸啊!”
“勿要推辞,就这样说定了。”
涂山显自行决定了这件事,然后就走出桃林要下山去。
“哎,仙君!”
小山神忽地匆忙叫住了他。
涂山显回过头。
绿衣的小山神抱着那第十九坛桃花酒,在浓浓绿荫下,红着脸嗫嚅:“小神许是管得太宽了,有些话原不当说的……仙君尊贵,未必将小神看在眼里,但小神视仙君为贵友。仙君道,近来只喜欢酒,上回来时,亦不知何故酩酊大醉,小神觉得这般是伤身不妥的,酒再好,或再有不快意的事,至微醺,便最好。”
涂山显听罢,朝他笑了笑:“你果然视我为友。”
桃山春景明媚。
俊美的年轻人才走下山来,半空铺下一张罗网,四遭起了古怪的迷烟,在迷烟散开前,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