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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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边境的官道上黄沙漫天，人影绰绰，多是拖儿带口的百姓。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步履蹒跚。有些慢慢走着，而无力行走的只能用手抓地，缓缓爬着。整条官道满是黑压压的人群向前缓慢移动，犹如一支死亡大军。街道两旁尸体横七竖八散乱躺着，有些是刚咽了气的，有些则已发出阵阵恶臭，引来大群乌鸦争食。百姓对此表现出人意料的冷漠，仿佛是没有灵魂的尸体，只知道前进，连一点挣扎都没有。
“作孽啊！那狗皇帝真应该来看看。”一个极为年轻的声音愤愤地说道。
只见远方出现了一行人，正向这里靠近。尽管风尘仆仆，他依然鹤立鸡群。
为首的是一白衣男子，面覆白金面具，腰坠金饰，衣炔翩翩，清丽绝尘，纤细与威严并存在他身上，却不令人反感，人们看不到他的情绪，更添一份耐人寻味。他正是夏国的镇南大将岚澈。他身后两人均手持大刀，衣着银色盔甲，面无奇特之处。左边一人较为年轻些，此时两眼正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刚才的吼声分明是从他口中发出的。这两人分别是军中小将林临和岚澈的副将苏赫。
逃难的百姓听闻马蹄声欣喜地抬头看去，发现来人后又立刻低下头急忙赶路了。
“岚将军，你看，这么多人，怎么办才好？”林临扭头对岚澈说。
岚澈抿着嘴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倒是苏赫开口说道：
“人数太多，我们也爱莫能助啊。倒是你，小林，莫要莽撞。”
林临神色悲痛，眼泪已充满眼眶，大叱一声，催马向前面跑去。
“哎，小林你！”
苏赫叹了口气，“将军…..”
岚澈终于开口，声音竟然让人有种酥麻慵懒的感觉：
“罢了，前面有个茶摊，我们去那休息下罢。”
其实并不能怪林临鲁莽，前个月他也是从北方流窜的难民。后得岚澈所救，否则他恐怕已是具风干的尸体了。如今这光景怎叫他不触景生情，情何以堪。只是有时并不是好心就能救得了人命的，还需要能力。而现在，他们已经缺少这种能力很久了。
岚澈只能感到惋惜和抱歉，慢慢朝那在风中零丁单薄的茶摊走去……..
这个茶摊又小又破，除了几把破椅子，只有几只缺了口的杯子随意的摆在桌上，要不是屋外那大大的“茶”字，谅谁都不会认为这竟是个做生意的地方。而此时，茶摊的生意正好的出奇，破烂桌边围坐着许多人。
从一踏进茶摊，听见那些江湖中的三教九流之人粗鄙的谈笑言论，苏赫就感到浑身不舒服。尤其是他们对此次战争的评论和对夏国的大肆诋毁，都让他有杀人的冲动。
浓烈的杀意在空气中飘散。
那些江湖人也不尽是泛泛之辈，他们凝神注视苏赫那桌，而手中的刀剑早已抽出两分，泛着微微寒光。
只听“嗖”的一声，苏赫的刀已出鞘，剑拔弩张。
待众人正欲刀剑相交之时，只闻得一人道“不要生事”，便见那苏赫的刀已然收起，只是忿忿坐下。其他人也不想闹事，毕竟在这种时期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纷纷又坐下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次金国和夏国开战，夏国恐怕有亡国之险。”一位老者捋着胡子，轻叹着摇了摇头。
另一名大汉接道：“那夏景帝荒淫无度，比之夏文帝更胜一筹。手下只有一堆阿谀奉承的文官，自从上一任大将被满门抄斩，再无一人可以领兵打仗。这次又是怎样的生灵涂炭啊。”
这番话入情入理，听得众人不住点头称是，引得更多的人对夏文帝昏庸的嘲笑和怒骂。
苏赫正待再次发作。不料岚澈突然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
“将军”苏赫低呼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尘土中，仿若从来都不曾出现过…….
天成山，夏国边界海拔最高的山，高耸入云，常年云雾环绕，人间仙境。
此时，山顶有三个挺拔的身姿。
“将军，你们好慢。我都等了半个时辰了。”林临那张娃娃脸上掩不住的稚气，丝毫不受苏赫瞪眼的威胁，欢快地跑向岚澈。
那张冰冷的面具下的嘴角不被察觉地温柔扬起。
“不难过了？”温暖的声音。
“恩，打胜仗就能救百姓。我想明白了。”林临亲昵地靠向岚澈，却被岚澈不着痕迹地避开。
“小林，没有规矩。”苏赫不满道。
“将军都没说，你说什么。”
“你……”
没有理会那两人的口舌之争，岚澈找了片空旷之地站定，远处的丛林里到处都有袅袅炊烟升起，仿佛有只巨兽蛰伏在那儿。
那里就是金军的驻扎地。
身后那两人终于停止吵闹，严肃地望着丛林。
苏赫向前一步：“据探子回报，金泽王此次派兵五万，将领赵闯，这人好大喜功，并不受重用。看来此番金国大有轻视我国之意。”
岚澈微微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末将已遵从将军指令，对金军频频采用骚扰战术，他们的粮食已有近二分之一被焚毁。末将不辱使命。”
苏赫屈膝拜跪在地上，久久不见岚澈的反应。只听见翅膀扑打的声音由远及近。
那是一只极小的麻雀。圆滚滚的身子横冲直撞，眼看就要撞到一棵大树上。
岚澈纵身一跃，接住那小东西，然后轻轻飘落到地面，宛如仙人之姿。
岚澈一手捧着小麻雀，一手轻轻梳理它的羽毛。面具下的笑容倾国倾城，要不是那面具，定叫人迷得失了魂。
苏赫不禁看红了脸，乖乖，看不出着小麻雀竟有如此大的魅力，叫他们的老大高兴成那样。只道是它为皇帝的贴身小宠物，原来还有传信的功能。
他外婆的，苏赫不禁想到皇帝可恶的嘴脸。转头看见林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也不顾岚澈的命令，从地上站起向林临扑去。
岚澈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他小心地从麻雀腿上解下纸条，又将其塞入只纯金打造的笼子。动作轻柔，一气呵成。
宣儿，当初你执意要用麻雀代替信鸽，说什么不易引起他人注意，不易被射杀，不易被煮食……..这么多不易从你的小嘴里蹦出来，句句在理。煞是可爱。只得早日大胜，才能让可怜小雀保命，而我也能尽快见到你。
岚澈打开那张纸条，笑意再次洋溢。
爱卿：
快点解决野蛮人，朕快被那群老头烦死了。朕又收罗一美男子。盼归。
宣
那巧笑的人儿仿佛跃然纸上，不禁让人离了神。
岚澈宠溺地笑笑，但这笑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然后向扭成一团的两个人做了个手势。
三人很快向山下走去。
军号吹起，战鼓敲响。这里没有仁慈，只有残酷。这里没有弱者，只有逃亡者。
只有前进才能胜利。
只有胜利才有希望。
岚澈冷峻的眼神扫视前方虎视眈眈的敌军，眼神里透出的蔑视仿佛拥有五万精兵的是自己而不是金国。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气包围了整个山头。是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脸，消瘦的身材即使在将黄金盔甲的包裹下依然显得苍白，面具下究竟是怎样的脸庞俊秀或是丑陋…但是现在所有人最关注的，只有胜负，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战鼓响起“冲啊－－”他举剑狂喊，扑人战场的时候那满山遍野的疯狂让他忘记了自己对战场的憎恶。满山遍野的呼应，那低沉的呼应和狂奔的马蹄就像千古旷野泛起的孤魂，白天边如刀翻卷起来，杀向敌方。
噬魂剑狠狠劈入一个将士的颈脖之中。他冷冷一笑，轻易一拉，削铁如泥的剑口便将那人的脑袋割了下来，鲜血飞溅，染红了半边天。紧接着优雅的一个转身，噬魂剑划出一个大孤圆，划出道暗红色的光芒，无数个欲要围攻过来的武士挥劈出去，落地而亡。
孰料身后一个士兵用最后的力气想他的右臂刺去。副将苏赫惊呼道：“将军！”挥剑站下了士兵的头颅。
猛地一阵剧痛撕裂了岚澈的右臂，他点住右手的穴道，左手紧握噬魂剑，驰骋于数数万尸体之中，城墙一片血红，到处都是血积聚而成的血泊，满地散落着各种奇特的碎肉，这都是极其强横的□□挥舞锋利之极的噬魂剑的杰作。夏国的三万将士血杀越勇，丝毫没有减少的趋势。
杀声震天，尘土混合着血腥正肆无忌惮的蔓延，那凄厉的哀嚎，那惊恐的求饶，那慌乱杂沓的奔逃脚步，依然持续着，纵横交错遍布四周的尸体，满地尚在流淌的鲜血……
日落西山，夏国将士便已经消灭了敌方的近七成的兵力。原本以为可以轻松屠城的赵闯眼里充满了血丝，恨不得挖出他的心脏，那个冰冷的男人究竟是谁，竟然杀我四万弟兄！
此时要想反败为胜是不可能了。赵闯将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最终不得不向奋力作战的士兵吼道：“撤！”军旗一挥，向自己的营地窜逃。想他一个立下赫赫战功的赵大将军竟然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看着敌军的远去，他终于松了口气。是的，他做到了，夏国终于赢了！城门大开，欢呼声响彻了整个山谷，他知道他没有辜负百姓，没有辜负那些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那双寒气逼人的眼里终于闪出一丝温暖，也许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俊美的脸庞，上扬的嘴角。此刻他所注视的是他那双血淋淋的手……
“将军，皇上龙体欠安，不能前来，特册封将军为护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小将林临打断了他的思绪。
“知道了，替我谢过皇上，下去吧。”语气依然是刺骨的寒冷。
林临拾趣地退下。
龙体欠安？只怕又是和他的新欢翻云覆雨，国家的安危在他眼里竟是如此卑微。或者，他就那么不想见到自己么？
岚澈解开穴道，任由剧痛蔓延他的全身，一点点上药，心脏的刺痛，渐渐盖过了手臂，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岚澈的的意志……
是夜，残月。
黑暗中的夏国皇宫在安静地沉睡。只听见一阵马蹄声划破寂静，风驰电掣，传入后宫。
莫名的焦急，岚澈没有回府而是置身前来皇宫，迫切地想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笼中的小麻雀被颠得晕头转向，抗议地喳喳叫着，却被急促的马蹄声掩盖住了。
夏景帝的行宫大门紧闭。岚澈下马快步向前正要推开门，旁边闪出一个人来。
定睛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公公。老公公因颇为了解皇帝的喜恶，所以十分受宠。
老公公清了清嗓子，看看岚澈再瞥瞥屋内，颇有提醒之意。
已伸到半空中的手颓然垂下，然后紧紧握住拳头，修长的手指已泛白，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知。手心的血滴落到地上的声音再黑夜中异常清晰。
屋内不时传出频频低喘，床板挤压的咯吱声，更多的是一男子用魅惑的语气求饶的声音，让人不禁对屋内的春光浮想联翩。
应该已经习惯这样了吧，为什么还会那么心痛。
岚澈一步步退到御花园中，对着那扇门遥遥发呆，明明是自己将宣儿推开，为什么还要埋怨。千疮百孔的心何时才能不再哀伤….
肩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过度再度裂开，血渍在白衣绽放出一朵奇葩，银白色面具反射出清冷的月光。
不一会儿，天空中飘起丝丝细雨，仿佛离人的眼泪。
岚澈只是站着，一动不动，好似一座雪白的雕像。
李公公在一旁瞧着，不禁惋惜：岚将军真是英雄不枉少年，可惜对咱们万岁爷……
估摸着屋内没有声响，可能已经完事。李公公召来几个小太监走进屋内，背出一个人。经过岚澈身边时，岚澈打量了那人一阵后方叫他们离去。
那人看上去还很稚嫩，只有十五岁大小，白皙的小脸很是清秀，只是此时因欲望而潮红着，瘦小的身子蜷曲着，因突如其来的寒冷而打颤。
是未曾见过的陌生脸孔，岚澈猜到他一定就是夏子宣新收的男宠。于是不再迟疑，向行宫里走去。
满屋子充满欢爱后的气息，夏子宣大汗淋漓地侧卧在刺眼的龙塌上，继续喘息着。
岚澈苦涩地叹息，提他掖了掖被子。
“宣儿，我回来了。”
“嗯….”夏子宣喃喃道：“丑八怪，你来啦。好累，先睡了。”
然后侧身沉沉睡去，背对着岚澈。
“宣儿…..”
又是一轻声叹息，却怕吵了睡着的人儿，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一切声响跟随微风飘散，潜入深夜，白色的人影消失在朦胧月色中，习惯了的伤痛才是残忍的，一刀刀地割在心头，看不见面具下的悲伤。皎洁的月光照在夏子宣紧皱着的眉间，却没有人发现。
又是一夜无梦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