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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夜阑孤城怆悲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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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真的很可怕,老爷还下令谁也不许靠近东月阁,那里可以说是禁地。”
越前笑道:“你去休息吧。”
小薇一愣,道:“公子,我说的是真的。”
越前点头道:“我知道了。”
小薇见越前又低头看谱,不觉噘起嘴不服气,但心知他不会理会她,也只好作罢。回自己屋贮备就寝了。做丫鬟比主子还早睡,大概也就只有她了,因为公子不用她服侍。
夜深了,窗台上恍过一影,瞬间便没了踪影。若非那抹白影在夜间较为明显,恐怕根本就无法瞧见。未及须臾,那白影已稳稳落在四井府东院内,直到这时才瞧清了原来是越前。
他若无其事地朝院中扫视一周,古旧的庄院有些残裂,确实过于荒凉无葺。虽说庄院与其他院很是相似,但明显的潮霉湿气阵阵扑鼻便也知久无人居。掩上鼻踏地腾空从半开的窗户翻入落地,月色下明显可见屋内唯四壁之外再无其他陈设。
越前伸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扬手一挥,火光煞时洒满四壁。大厅壁顶挂满了蜘蛛网,地上也铺着厚厚的灰尘。忽然越前俯身一低,火折子朝地面压近,厚实的地灰面竟有两三个不起眼的小点,那是因为少有灰尘覆盖而出现的。
越前站起身进了偏厅,火折子一转,火光在灰白四壁摇曳,咋一俯眼看,整个偏厅地面竟是一幅巨大的美人图。
看美人眉似黛,眼如星,巧笑嫣然,一袭银纱覆玉体宛如仙女下凡,惊艳脱俗。
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如此巨幅图画作于地面,堪称巨作。画工精细无比,仿佛那美人正欲从地面撑身站起一样。
这夜,他辗转反恻,东月阁那座古老庄院看上去就比其他院落要古老得多,而且整座院房让人深感一股压抑的悲伤流溢。在这样的月夜里孤独悲寂,吟唱伤曲。那座房子有很多疑点。
幸村坐在凉亭中,面前桌上摆着半局棋,白子似攻似守,行迹捉摸不定,黑子亦静观其变,偶运时机突袭,两相半僵持下,暗涌澜伏。
“主公!”亭外飞进一红影,眨眼间便已坐在了棋盘对面。
幸村见他开始津津有味品尝起桌边的糕点,放下棋子微笑。
“文太,糕点可还满意?”
“唔唔,主公,又是那四井小姐送的?明知您不吃干嘛还要送?”
幸村执起手边的扇子展开,又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寒梅刺绣。
“文太,把刺绣送到越前那边去吧。”
“咦?刺绣?四井小姐送给您的刺绣?主公,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喜欢把四井小姐送你的东西送给越前,然后又让他退回来?”
“寒梅傲骨,梅香沁人,适合他!”
“好吧,不过退回来我可不管,你们两个老喜欢神神秘秘。”
幸村摸起一黑子落,冬日的寒风割开亭外假山池中水,荡起痕。
大约半盏茶时间,一身红装的丸井风风火火回来,果然手里仍捧着去而又回的刺绣。
他喘着气坐下来,道:“主公,我说了越前会退回来的嘛。”
幸村执扇将桌上的茶推到他跟前,淡笑不语。
丸井抓起茶杯大口喝起来,缓了气才道:“我没说是四井小姐送的哦。他接过看了没多久就说‘寒梅胜雪,绿意娇颜’。然后就退回来了。”
幸村伸手接过刺绣展开来,簇簇白梅胜雪开,片片绿叶衬香来。梅树开花,鲜少有叶,而这幅寒梅傲雪图中,却叶绿颜娇。幸村收扇笑了开来。
“这倒显得我任性了!”
“主公,我跟在您身边十五年了,从未见您对某个人如此感兴趣,连城也不回。为他留在这里,还要去冰城。”
“文太,越前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可是不平凡的人多的是,象主公这样的雄才,天下多的是愿为您效力的人,越前他天性傲骨,很难……”
“文太,越前是个人才,但我并无招纳之意。他不是任何人能招纳为贤的人,我正是欣赏他这一点,才愿与深交,而且……”
“而且什么?”
幸村笑,淡紫色的眸子转深,忽地眸光一跃,指间的棋子被握入拳。
“主公,怎么了?”
幸村左手拿起扇子起身从亭中一跃而出,直向南月阁方向踏步飞去,丸井两手各抓了两块糕点塞入口也急忙跟上。
待得他俩到了南月阁院偏南面的围墙边来,见越前已和一白衣少年打在了一起,两条白影或交或分,一攻一守相持不下,那白衣少年身形极其灵活,移行之快甚至难以分辨。而守方的越前却是缓慢移动脚步闪避着,这一快一慢却意外的协调。
幸村立于数丈外,目不转睛注视着越前脚下的步子,眼中渐渐露出笑意。越前移行看似缓慢轻描淡写,实则暗蕴玄机。慢中见快,根本难以辨认他避让的方位。两人看似打得难舍难分,实际上是以越前右脚为中心在转,他以右脚为轴,左脚向前后左右各方移步。那白衣少年虽轻快灵活,能瞬时转位进攻,但根本未能让越前右脚动摇分毫。只是在他外围八方以极快的速度包绕攻击,如此下来,进攻为主的白衣少年迟早会精力殆尽败下阵来,而仅守不攻的越前则是轻松取胜。看到这里,幸村摇头轻笑,这法子确实高,但是这样压抑自己只守不攻真的可以吗?
两人一来一去打了百来回,那白衣少年渐渐跟不上节奏,越前左脚移动的圈子也越来越小。忽然二人中间蹿入一影,生生将其隔开,白衣少年闪避未及,直往后跌去,那影子朝前一跃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白衣少年左脚触地迅速旋转,被擒住的腕处扭转半圈滑了出来。见有空挡出来,又见四周已有数位高手在旁,白衣少年转动灵动的大眼睛瞅着围墙边准备随时找机会逃走。
“桃城,别让他跑了。”退至一旁的越前低喝一声。
桃城笑道:“越前你放心吧,我才不会让这毛贼溜了。”
那白衣少年歪头认真注视着越前,忽然眼前一亮,欢呼起来。
“小不点,是你呀,我刚才就觉得你面熟,你把头发盘上去我都不认得你了。”
听他这么一叫唤,越前也有些奇怪,再一仔细打量确实有点面熟。
“我是菊丸英二,在平阳岗的时候你救过我,你不记得了?”
越前眼前晃过些影,忆起数月前曾兴下插手管的闲事。
“小不点,你记起我了没?”
听这称呼,越前额前蹦出了几个“井”字,曾经的记忆更为尤新。
“我叫越前!”
“小不点,可找到你了。”
越前闷着气瞪视他,对方倒是转动着一双灵动可爱的碧蓝大眼含笑迎视,对峙片刻,越前无奈转首无言。
菊丸扑上前抱住他,道:“小不点,谢谢你那时救了我。”
越前只觉胸前一闷,上身被搂得死紧,一向不喜与人过分亲近的他已无暇顾及了。被勒紧的脖子透不过气。
桃城本想上前抓住这闯入四井府的毛贼,哪知现下他居然和越前攀起交情来,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这会见那两人搂紧一起,手冢脸色也不太好,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越前,你认识他?”手冢出声问道。
越前好不容易挣脱,缓了气道:“一面之缘,但我并不知他来历。”
手冢道:“菊丸英二,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昼盗。”
“咦,你认识我啊,呵呵,菊丸大爷我还是有些名气嘛。”
手冢声音渐冷,道:“你偷盗珠宝财银无数,朝廷重金悬赏至今三年未果,今日落入我手中,定不饶你!”
“咦,你是谁啊,大爷我才不会被你抓住。”
越前疑惑,道:“昼盗?”
“就是专门在白日时分偷窃的盗贼,久仰大名!”幸村接近。
“幸村?”
“我听到争执便过来瞧瞧。”
丸井双眼直盯着菊丸,似有光波闪烁。
“主公,他的武功路数和我很象耶。”
幸村道:“他用的是剑,你用的是钢丝,南辕北辙。身手灵巧柔韧,颇似舞蹈,倒与你还有几分相似。”
“是啊是啊。”
“昼盗?”对于这个名词,越前听得挺新鲜,还未听闻人专门在白天偷盗的,若没有一定的身手和胆识,断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桃城,把他抓起来。”手冢喝道。
“是!”
话至此,只见桃城探手至后腰,右手再挥出时,银光晃晃,竟是一把未及一尺的银斧。
越前抱手在怀淡笑,武器如人,确实不凡。
菊丸见他忽地拔出一把银斧朝他逼近,立时持剑防守,他的光灵剑在手,出剑如行云流水,其速度之快,好似光束扫至。桃城挥斧未及靠近,便觉眼前光影如碎片扑至,恍得双眼半眯瞧不清楚。只闻得一声“哧啦”,便隐觉臂上传来温热的刺痛。桃城大惊朝后一蹬退后落地。左臂上的衣袖已被挑开大口,渗出的血液瞬时便浸透了臂袖,桃城目中一凛,怒吼一声,也不顾臂上仍未止血又再自扑将上去。
菊丸正得意于自己的绝技,便见对方又缠上来,警惕性瞬时又高度集中起来。光灵剑迅疾出手,漫天光影班驳。桃城凝神屏息仔细观察他剑招的变化,左右避闪躲开剑气。忽地一个闪身瞬移从侧切入,银斧当空一举。待菊丸惊觉回神,银斧已随一声巨吼当空劈下正正捶在了菊丸举臂挡来的剑身上。
菊丸只觉由掌心延伸上来的巨大麻震和疼痛直袭上肩臂。当下左手抱住右臂朝后急退。灵动可爱的大眼睛眯成线,口中絮絮呻吟,未及须臾却见眼前一道银光咋飞过来,定晴一看,竟是桃城那把银斧脱手飞来,锋利银晃的斧刃正以极快的速度横劈过来。菊丸猛地提气向上一纵,脚下正当踩在了飞来的银斧上,再自一蹬,顺势跃向几丈外的围墙上准备逃走。
岂知方才与越前缠斗了百来回已消耗大量体力。又重复使出绝招“光斑”更是真气耗尽,现下连提气跃上围墙的力气都不足了。半挂在围墙边上双脚朝上蜷缩刨墙向上攀。那姿势瞧着也令人忍俊不禁。本来便体力不支,这时越往上攀下滑得越快。没三两下便滑至墙底。菊丸喘着粗气回转身来,见桃城已手握回旋回去的银斧,他双手握住斧柄朝两侧一掰,那银斧柄竟似剪刀一般叉开来,黑亮平钝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光芒。
菊丸咋口瞪目,已经没有体力了,三米高的围墙此时是可望不可及。当下四处扫视寻找他路逃跑,忽见左前侧有空隙,心下欣喜,前脚初迈,便见桃城手中的变形银斧又脱手飞来。这次竟是叉开的“剪刀”斧柄迎面而来,菊丸后脚未及迈出。那“剪刀”已近在眼前,已经来不及了。闭上眼等待裁决一刻,只闻得“哧铛”一声,他全身上下血液涨到极峰。四处安静无声,半晌,他的全身已是麻木无力,半睁开眼,颈前处竟插围着那把“剪刀”,刚好将他的脖子卡在了叉开的“剪刀”双刃间,一时间背脊冷汗淋漓。
桃城反扭他的双手将他押至手冢等人跟前,被押着龇牙咧嘴的菊丸眼见越前近在跟前,忽然用尽全身力气将双手反转了半圈挣开桃城的钳制,猛地朝越前扑去。
“小不点,救我!”
越前连连后退,整个身被压住。
“成王败寇!”
菊丸噘嘴道:“我不服,他明明占了优势。有种再跟我比一次。”说着朝桃城扮了鬼脸。
桃城压着左臂上的伤口正欲回驳,越前已叹了气点了菊丸的穴。
“你还有力气吗?”
菊丸全身动弹不得,着急地转动眼睛,“呐呐,小不点,好难受!”
越前双目专注在他脸上,“你到四井府也是来偷盗的吗?”
菊丸欲摇头却无法动弹,焦急道:“才不是,我,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
桃城先已处理好伤口,笑讽道:“谁信啊。”
菊丸急了,“小不点,我真不是的,我是被……被追杀过来的。”
越前道:“被谁追杀?”
“就是就是,官兵。”
越前又问:“你被人认出了?”
菊丸噘嘴哼道:“才不是,要不是那知府奸诈骗人,我才不会上当呢。”
“什么意思?”手冢突然插口问道。
菊丸斜看了他一眼闭口不答。
越前叹道:“你去知府府上偷东西?”
菊丸兴奋眨眼,“小不点,你不知道,那老家伙房里有好多宝贝,全藏在阁层里。他以为藏得多隐蔽,可逃不过菊丸大爷的眼睛。本来我已经快把那寒冰玉和珊瑚珠收入囊中了,谁知道那奸诈的老家伙居然在房里挂了不知什么东西,还用布蒙上,害我心痒痒想看看是什么,结果刚一掀布便触动了机关……想我菊丸大爷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没这么狼狈过,太奸诈了……”
越前抚额无奈,是你自己好奇心太强了吧。
手冢忽然上前一步,问:“你说知府府上有很多宝贝?寒冰玉和珊瑚珠可是价值连城,他一介五品官员何来这么多财银?”
菊丸吊高眼睛,“我才没有骗人,他那阁层里宝贝多的是,不过其他的我看不上眼,夜明珠起码有十几颗,还有不少金银首饰。”
手冢道:“你确定?”
菊丸见他仍有怀疑,火气忽地上涨,迎上手冢墨黑冰寒的软玉眸子,煞时气焰降低不少。
“你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嘛。”翘高唇嘟着嘴,大眼睛转向越前这边,“呐呐,小不点,帮我解穴好不好,我保证不找他打了。”
越前哭笑不得,菊丸水汪汪的碧蓝眼睛巴巴地瞧着他,他仿佛可以看到那红色头发上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在动。伸手解开他的穴。
刚可以动了,菊丸便眉开眼笑扑上来抱住他,“小不点,你真好。”
幸村看他象小动物一样缠着越前,使越前脸上表情变了千百样,忍不住笑出声,从某方面来讲,他跟文太其实真的很象。
“这样好吗?后头不是有追兵吗。”幸村笑道。
“咦……对哦,小不点,我不要被抓住。”
越前无奈推开他,心里暗叹着你已经被抓住了。
“手冢,你可有什么眉目?”
“暂时还需要深入调查,你要保他?”
“也许对案件有帮助吧。”
手冢沉默了一会,道:“如果他跑了怎么办?”
越前淡笑道:“他不会的。”
手冢望着他自信的笑容,又犹豫了片刻点头。
“桃城,你跟着他。”
“是!”
“咦,我不要,这跟监视有什么两样?”
“这已经是手冢的让步了,菊丸,你还是别挑战手冢的极限为好。”
菊丸回头欲扑上,越前已先行闪开站到幸村身旁去了。菊丸瞪着幸村唇边的笑容撇撇嘴收回脚。
“小不点,你可以叫我英二。”
越前端详着菊丸可爱活泼的脸部表情摇了摇头,如此单纯的个性,竟能在江湖上立足甚至声名远扬,实是令人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