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寒人远玉樽空》空桐彧寒

12、风波

　　一路纵横，越街涉水，岸边婆娑的垂柳被驰骋为一缕过眼云烟。
　　本以为可以绝迹而去，可染醉坊的旧识如同响尾蛇一般紧咬不放，毕竟她的存在威胁到了组织机密的安全。这两年来，经常会想到落荒而逃的狼狈，可是却从来不曾料到会遇此良驹相助。虽不及自己施展轻功来的迅捷，但马力持久，且节省自己的体力，毕竟敌众我寡，现在理应保存实力。染醉坊的轻功自己最熟悉不过了，此刻，除非是媚姬亲临，否则她们定是无功而返。
　　然而，凭着多年杀手的警觉以及现在这个身体对万物的感触，她清楚的感受到身后越来越凝重的杀机。
　　箭矢的声音破空而来，硬生生地将这盛夏的热浪撕破，沁出透骨的凉意。她没有回头，只凭着身体的感觉或侧卧或下俯或凌空。如此这般竟避过了力道强劲的箭矢。

　　如果让她逃脱，再寻觅的话恐怕又是数载岁月，到时候想要辨别出她的容貌气质怕是越来越难，媚姬怪罪下来，可是要伤筋动骨的。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引弓待发，箭矢瞄准的却不是若泠，而是她身下那匹赤色的马匹。毕竟没了这匹神驹，量她也逃不出这么多人的围攻。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正当若阑满以为离完成任务更进一步时，却有人破风而来，如鬼魅一般追上箭矢，手中折扇轻绕便化去了其中力道。若兰深知此人不可得罪：自己刚刚那一箭势在必得，故而使出了十分力道，却被此人轻易化去，恐怕媚姬在他手下也不能敌过百十来招。

　　清脆的口哨声刺破长空，三短一长，若泠明白这是染醉坊全体撤退的号令，而自己刚刚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压迫，顷刻间竟烟消云散了。身下的马驰骋了一段，渐渐放慢了步子。她本能的感到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虽没有杀意，却让人觉得冷若冰霜，转过头去，竟是在集市上停马问路的男子。想到这里，她自知自己匆忙之中强行取马多有不妥，于是拉紧了缰绳，让马止步，然后冲那人赧然一笑,虽然有些许僵硬却掩饰不住她的歉意。
　　他看见她眼中流转的秋波，干净纯明，仿佛可以让这浑浊的尘世澄清，虽然与那憔悴蜡黄的容貌不符，可这双眸子流转着的光华，分明是种穿越时间、空间的亘古存在。他清楚的知道，那张不堪入目的容颜后定是张倾国倾城的绝世脸庞。然而，他对此却不甚在乎。自古红颜祸水，于他而言，她不过是陌路人而已。
　　“多谢公子援手，良驹归还；本当感谢公子再生之德，奈何小女子囊中羞涩，公子若不嫌弃，不妨移步寒舍……”她翻身下马，缓缓道来。虽然清贫卑微，却自有一番雍容的气质。
　　那少年并不作答，负手而立，眼光落在那匹马身上，似乎在思虑什么，神情恍惚，却掩饰不住端倪天下的气度。
　　想必是已入先天之境的宗师级人物，可是以他的外貌推断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罢了。这般年龄的少年人多是热血沸腾的，渴望扬名立万。此人理应名动江湖才是，而若泠在脑海中细细搜索，却猜不出他的身份来。
　　“唰”的一声，他手中的折扇应声而开，将若泠的思绪拉回。
　　“东海弄潮，青天揽月”，遒劲的字迹，凌人的气势。
　　若泠刚想开口叫好，却感到了锋芒毕露的杀气——不是对着自己，而是……
　　折扇向着马首斩去，若泠情急之下，竟伸了手臂去挡。
　　就在她衣袖撕裂的那一刻，呼啸而来的折扇停在了她胳膊前。她的肌肤几乎可以感受到那折扇嵌着的银边传来的凉意，纵使她无数次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也没有像这一刻一般觉得胆战心惊。那一瞬，漫长得仿佛经历了一次轮回。
　　这时，她才觉得浑身乏力，仿佛一个伸臂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赤骥，此次算了。以你桀骜之性想来也不会随便认主的。纵使我不想留你，却也不想枉伤他人。你既重新认主，便随她去吧！”他对着万里长空自叹。
　　那马眼中盈光，竟一声长嘶，哀痛不已。
　　若泠的心大起大落，这一刻满是迷惑还有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