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美人》郁*德

18、第十八章

　　船上的岁月似乎是漫长的，但不论怎样的漫长，总有过去的时候。舒静修兄妹来告辞的时候，颜冰雪还是有些感叹，其实在他内心深处，如果这船永远能走下去，也未必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一旦上了岸，所要面对的又何止是狂风骤风，像他这样温吞的性格，如果没有那强烈的愿望支持，也许只能过早地湮灭在异世界的尘土里。

　　人们说别离总是伤感的，虽然和舒静修兄妹只是船上相处的这段时间，或者说更早的时候早已经知道分离的结局，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了一些悲伤，人类很容易和别人建立感情，即使感情也很容易被淡忘。分别的时候，颜冰雪和舒静修兄妹都显得很淡，彼此都没有过问对方的去处，甚至也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从此便成陌路。

　　隐约地听见有人兴奋地大叫“上京到了，上京到了”，相必每个人在这船上都已经快要发霉，因此知道到了目的地，便忍不住兴奋的叫了起来。

　　船行驶得越来越慢了，船浆激起的水花声几乎听不见。

　　永寿抱着一个大包袱，推门进了，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快乐，想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值青春好动的时候，在这船上蜷曲了近月，除了两岸江景，连和摞手脚的地方都没有，早已经是厌烦透顶，只是身为下人，尊卑有别，不敢埋怨，此时快要上岸，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少爷，马上就要靠岸了，仇管事他们都收拾好了哦。”

　　“嗯。”颜冰雪淡淡应了一声，缓缓地合上书本，便在此时，便听到轻轻“咔”的一声，船舷与岸石轻碰的声音传来，是真正靠岸了。远远便听到的嘈杂声此时更加明显了，即使不用眼睛看，也能知道岸边肯定是挤满了前来接船的人。

　　仇管事并锦凤也进来了。

　　“少主，上岸了。”

　　颜冰雪点点头，锦凤过来帮他系上披风，“已经是秋寒，又是清晨，雾蔼尚重，身子才刚好一些，别又生病才好。”捡过一旁的书匣，把散落在炕上的书籍放进去，仇富接手提过。

　　两个护卫这时也敲门进来，道：“船上的人已经下得差不多了。”言下之意是指此时下船不至于拥挤了。

　　颜冰雪复点点头，便率先出了船舱。过道上两边的舱门紧闭，果然都已经是下了船。走到十七号舱室门口时，那舱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一个红衣女子闪了出来，面上蒙着一块红纱，除了高耸的云髻，什么也看不清。

　　那女子见了颜冰雪一行人，显然吃了一惊。因为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见表情，但颜冰雪却感觉到她灼灼的眼神在他脸上很快的溜过了一圈。女子可能觉得颜冰雪并无可疑之处，便施了一礼，勿勿离去。

　　原来她便是舒静修提到的那个神秘女子。

　　“少主？”锦凤在一边道，奇怪于颜冰雪的停顿。

　　“没什么。”颜冰雪继续前行，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走到甲板上，迎面扑来的便是湿冷的雾气，天际灰白的有些阴霾。虽然还是清晨，港口之上，却早已经是帆樯林立，商贾云集，一派欣欣向荣之景。稍远处，有巨大的堤坝和防波堤，气势恢宏，不亏是上京最大的港口。

　　码头平台上挤满了前来接船的各色人群，有的驾着马车，有的抬着轿子。仇富极目望去，围栏之外，有一人挥着双手，上蹦下跳，极为引人注意。他转身向颜冰雪道：“少主，永福已经来接船了，他素来机伶，一定早已经安排好了住处。”

　　下了船，过了围栏，永福早已经迎了上来，朝颜冰雪行了礼，“少主，你们可到了，小人已经在此等了几天了，轿子就前面，少主请跟我来。”他身后跟了几个仆人打扮的人，早已经过来接了大家手中的行李。

　　仇富看了那几个仆人一眼，皱眉道：“这些仆人哪里来的。”

　　永福迟疑了一下，引他们到了僻静之地，“卟嗵”一下，跪在了颜冰雪面前，“少主请恕罪，小人得了仇管事吩咐，先进京安排住处，在城里转了数日，方看中城东的一所大宅子，便上门去与主人谈租赁事宜，但不料想，这宅子的主人竟是御史中丞颜大人家的，小人本是准备放弃的，不料出门时恰好遇到颜大姑娘，竟被她挟持而去，硬迫着小人租下了宅子。”

　　颜冰雪愕然，“御史中丞？颜大姑娘？”

　　“是我颜家的分支。”仇富回答，显然很是为难，“这颜少云一家与庄主素有嫌隙，怕是……”

　　“那颜大姑娘是？”颜冰雪还真是些好奇，既然是与本家有嫌隙的分家，应当是恨不得他们在京中无立足之地才对，为何这颜大姑娘却干这强买强买的勾当，莫不是打算就近折磨他们么？

　　闻听此言，锦凤有些无奈地道：“颜大姑娘闺名为胜雪，自小就性格泼辣、特异独行，没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就是颜老爷子在世时，也管不得她，从来行事都是全凭喜好，常发惊人之语，偏巧那颜少云却最是疼爱这唯一的妹子，宠得无法无天，京城里谁不知道颜家的‘混世魔女’？少主以往在家，从不关心这些事情，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不是颜冰雪不关心这些，而是颜家压根没人把他这少主当回事，自然也不会告诉他。颜冰雪叹了口气，心中对这颜大姑娘倒有些好奇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奇怪的女子。不过光从她的名字起得这般傲然，便知这分家与本家真的是颇为不合了，知道颜家有个“温柔娴静、德慧仪嘉”的颜冰雪，便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颜胜雪”，自然是道自己的女儿比之颜冰雪更胜一筹了。

　　“如此说来，这颜大姑娘应该也纳入这此大选之列了。”

　　“颜胜雪十五岁便嫁了中直校尉程大人家的长子程靖为妻，只是这程靖颇为短命，婚后数月便奉命缴匪，不幸遇难，颜大姑娘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自然是不够资格入选的。”仇富说起来面无表情，即无同情又非幸灾乐祸。

　　颜冰雪闻言，奇道：“按照天顺的官阶制度，这中直校尉不过是个九品官，御史中丞却是三品大员，颜家怎么会和程家结亲？”天顺王朝的文化虽然貌中国古代唐宋时期，但官阶制度却大不相同，所负职责也不尽相同，颜冰雪初知时也很是奇怪了一把，自古便是“养女攀高门”，更是再不济，也要门当户对，这颜少云身为三品大员，居然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九品小官的儿子，这也太奇怪了。

　　“这是颜胜雪自己的选择，居说当年也很是轰动一番，闹得京畿震动，最后，颜少云终是没有拗得过她，便由得她去了？”锦凤接着道：“程靖死后，颜少云以‘怜妹孤苦，无子可依’为由，将颜胜雪接回了颜府，那程家势小人微，自然不敢违逆，况且送了这‘混世魔女’出去，程家想必也是松了一大口气的。”

　　“永福，你是说颜大姑娘将你挟持而去，逼迫你租了她家的私宅？”颜冰雪问永福。

　　“小人也实在是没有法子，颜大人在京中颇有势力，小人违抗不得，况且也不能真的和分家撕破了脸面。”永福无奈地道。

　　颜冰雪微微一笑，“既然颜大姑娘如此盛情，冰雪若不领情，倒是失礼了。”

　　“少主？”仇富皱眉。

　　“无妨。”颜冰雪淡然地一挥手，“不管怎么说，毕竟是颜家的分支，咱们此次进京所谋之事，还需他们鼎力支持，既有此契机，何不就从御史中丞颜少云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