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录》跳跃的火焰

130、127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对大辽，大金，南疆，高离，乃至整个大陆的其它大大小小的国度而言，都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各国在这一日都有不同的祭祀活动。
　　远在万里之遥的大金国都上遥，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街上张灯结彩，描绘着灵兽，兽神的彩绘灯笼，画饰随处可见。这一日在金国不仅要举行祭祀，夜幕低垂后，对于年轻的男女们来说更为特殊，他们会到沧澜河边举行传统的祭兽神火舞，若是兽神有灵，他们便会在这一日得到自己心上人的喜爱。
　　整个上遥的少女们都穿上了红金相间的传统服饰，戴上了兽牙，黄金，玛瑙和珊瑚在一起串成的首饰，青年们也换上了藏蓝色的传统服装，佩戴着青玉和骨刀，三三两两的逛在街头，毫无顾忌的打量着结伴而行的美丽少女们，时不时放肆的吹上几声口哨，少女们也不会羞红了脸，反而大胆的瞪了回去。每到这时，青年们就会发出阵阵哄笑声。
　　大金的皇宫便修建在上遥都城的中心，金为墙，玉为瓦，明珠为灯，火光映照下更显金碧辉煌。整个上遥，唯有位于皇宫东侧的一座庞大的石殿看上去同这欢庆的氛围截然不同。
　　这座石殿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殿门所在被雕塑成了一个野兽狰狞的头颅，大张的嘴便是正殿大门。仅仅从这里经过，便能感觉到巨兽的凶悍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被吞噬一般。
　　这就是金国赫赫有名的巫神殿。
　　事实上，整个巫神殿是由一头神兽的骨骼建成，几万年的风雨让神兽的骨骼石化，它身上的煞气和威严的气息却依然存在。
　　巫神殿的深处，金国当今的国师忽卢一身华服，高居于兽骨宝座之上。烛火照耀下，他的神色看上去阴晴不定。他的面前，红藏五体投地的趴伏着，一动不敢动。
　　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一切，红藏尽数告知。
　　撒合辇在大辽皇宫的御妖阵里寻到了神兽望天，却不得不自行离开。青央青嵩两兄妹死在了大辽，她同小莫在西陵寺的法阵里寻到了神兽羌尧，尸婴煞被杀，小莫被羌尧囚禁，唯有她侥幸逃得一命，回来复命。
　　大金四大神兽，除了夜藏，原是望天，羌尧，兀离已几百年不知所踪。眼下夜藏同兀离没了消息，却寻到了望天同羌尧的下落。
　　没有神兽的巫神殿，无法诞生真正的大巫，就如同人类没有灵魂。
　　忽卢的心里满是无法抑制的渴望。
　　既然无法通过个人的力量得到神兽，忽卢枯瘦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兽头扶椅上：“战！！”
　　广宁城。
　　大雪笼罩下的广宁城十分宁静，祭天这一日，黄司殿的灵柩入了国庙安顿，因为迎回了黄司殿灵柩，朝廷下旨全国上下斋戒三月，以寄哀思，这个新年京城没有张灯结彩，人人均穿缟素，新年的欢乐气氛不见其踪。
　　齐司殿重掌天机殿后，以雷霆之势横扫了整个大辽，无数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被揪了出来，一道道来自朝廷的旨意和天机殿的灵旨发了下去，大辽各地萧辛帝在位时被废除的天机殿下属司府重新恢复了运转，这些衙门原本已经消失了几十年，而今重现，也不过就用了几日的时间。
　　整个天机殿深埋在大辽里的脉络，又重新变得畅通，各地各处大大小小的消息，每日里层层上奏分流处理，最终又汇总到齐司殿的面前。再不似黄司殿在位时，耳目不明。
　　秦司监领了齐司殿的旨意，彻查武陵镇杀害丁公公与诸多司侍的案子。
　　顺着贾老大的线索，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就摸到了西荒，最终在当日夏满与贾老大相遇的城里，汇出了夏满的画像。
　　这画像很快被复制了无数张，分发向大辽各地。
　　撒合辇停住了脚步，抬头看着城门口衙门的告示榜，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是小满。
　　只是画里的小满，不再是女童的模样，而已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婷婷玉立的少女。
　　他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身进了城。
　　新年第九日，太阳刚刚露出第一丝光芒，大辽西南的长城隘口外，突然响起了厚重悠远的兽角声。
　　这兽角声传到关内，惊得驻守在此的武将一震，几乎与此同时，亲卫兵急匆匆冲入了房间：“报！大人，关外有敌军集结，目测有数十万之数！”
　　武将豁然起身大惊：“什么！”
　　这道西南边陲的长城依山而建，利用了天然的险峻地势，形成了辽金之间一条不可跨越的天险，也像一道分明的界限，隔绝出了截然不同的风光。
　　长城内是苍翠的大辽，长城外是黄色金国荒原。
　　随着阳光洒满大地，长城外的荒原上，一队队黑压压的金国士兵出现在了长城上众人的视野中。让人心惊胆寒的是，每一个方阵前，除了代表兵士的军旗外，还有血红的，画着狰狞兽头的巫神殿旗帜。
　　那旗帜后，一队队狰狞的狼骑，还有骑着地行龙的兽巫随军而行。
　　往日金辽摩擦，巫神殿虽然参战，不过是在后方辅助，从未有如此大规模的出动。
　　匆匆赶上长城上远眺的武将见状面色苍白：“立刻发符文急报进京！”
　　金国军队最前方的大汉身高足有一丈，他骑在巨型猛犸兽上，身上只围了一层兽皮，浑身被白色和血红的颜料涂满了诡异的花纹。他的正前方，猛犸兽的背后托着一个长长的兽角。待前进到距离长城约莫一射之地时，大汉鼓足了气再次吹响了兽角。
　　随着兽角的响起，紧随在他身后的方阵骤然发起了冲锋，战马隆隆的蹄声轰然压过战场，如同黑色的洪流，雷鸣般逼向前方的长城。
　　而在巨汉的身后，一个一个同他同样装束打扮的巨汉随着军队的前进渐渐显露出来，兽角声在广阔的原野上此起彼伏。
　　每一个猛犸巨象后都是十万人的方阵。
　　粗略一扫，这样的巨象竟有十数人之多。
　　长城上各个隘口的队长抬起了手，猛地挥下时，他身旁的战鼓就会被敲响，随着战鼓响起，阵阵剑雨被抛射向天，向着地面正在冲锋的骑兵而去。
　　天空中一阵利鸣，红色的火焰铺天盖地，一时间整个天空仿佛都被红色的天火所覆盖，剑雨被火焰卷入，绝大部分都被烧得消失无踪，只有小部分继续落入下方，对骑兵没有造成任何的阻拦。
　　军队后方，红藏面色苍白，收回了双手。即使是她，这么大范围的使用天火也是不小的负担。
　　然而此刻长城上的第二轮剑雨已经袭来。与此同时，长城悬崖般的墙面上次第亮起了属于符阵的光芒，一个一个原本不起眼，如巨石般镶嵌其上的身影亮了起来，轰然落地，化作一个一个一人多高的机关傀儡，向着骑兵迎头冲去。
　　这一次红色的天火没有出现。然而剑雨落入了骑兵阵中，穿透了骑兵的身体和身下的马匹，他们却不受影响，丝毫没有减速的继续冲击。眼看着骑兵同傀儡的洪流要迎头撞击，骑兵的身侧，骤然凭空出现一道道狰狞巨狼的身影，咆哮着先迎上了傀儡，冲入其中。
　　这些被召唤出来的灵狼身上有符文的力量，力大无穷的它们，能有效对傀儡造成伤害。
　　虽然有灵狼在前，骑兵们还是同傀儡短兵相接了。第一波撞击下，骑兵们并没有被拥有巨力的傀儡碾压，寻常人承受不住的巨大力量，这些骑兵们生生的受住了。
　　有的骑兵在这波撞击中被撞断了肢体，然而伤口流出来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灰绿色的脓。
　　是尸傀。
　　他们驾驭的马匹也不是寻常的马匹，重甲覆盖下的缝隙里，露出的眼睛一片灰白，是尸马。
　　尸傀同尸马的血液具有很强的腐蚀性，好些傀儡身上沾染上，顿时嗤嗤冒着白烟落下了大小不一的坑洞。有些坑洞烧毁了傀儡身上的符文网络，顿时让傀儡受了伤，丧失了一部分行动力。
　　第一波短兵相接，双方都没有真正的伤亡。
　　武将回头，疯狂的冲着后方大吼：“起阵，起阵！”
　　地底下传来隆隆的声音，比先前骑兵冲锋时的声音更为宏大。整个长城似乎都在微微的颤抖。淡黄色的光幕从地底缓缓升起，往上形成半球将整个长城包围在内。在长城中断的一座尖塔顶端，随着光幕的形成，一只硕大无比的独目巨眼浮起，眨了眨睁了开来。
　　无数刺耳的音波响起，光幕升起来的地底，数不清的虫海尖叫着四散逃离，远离长城的方向。金国军队的后方，一群巫神殿的巫祭停下了手，轻哼了一声。
　　若非那武将反应迅速，虫海潜入长城内，在起阵之前，他们必然伤亡惨重。
　　长城张开了防护法阵。往日里大金数次强攻，都在这光幕前铩羽而归。
　　这道长城和这里阵法使得大辽防护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在金辽两国在西南边陲战争爆发的同时，京城和天机殿用来紧急通讯的符阵都亮起了刺目的金光。金国入侵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大辽全境。
　　朝堂上看着群臣，太子萧安既浑身血液沸腾，又惊恐不安。九龙椅上，萧诚帝重重的开口：“传朕口谕，集结三军迎战！”
　　天机殿里，齐司殿看了眼开战的奏报，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拿起了一旁正在修复的残破山河盘，漫不经心的开口：“既然他要战，那便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