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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难以想象的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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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夜晚,苏临风穿过明亮的街区走进一条幽深暗淡的小巷,察觉有人尾随自己。
“你为什么跟踪我?”苏临风突然回身和跟踪者相遇。
那个人并没有感到吃惊,他说:“苏先生,是我,你调查得怎样了?”
原来是那个高胖圆的男人,苏临风通过交流知道他叫陈锋,“线索并不明朗,我从那份名单上获取了简单的信息,但他们声称因时间久远记不起那天晚上的详情为由,拒绝向我提供更多的线索。”
“人人都趋吉避凶,那些人没有完全对你说真话,在关键问题上选择了沉默。”
“我明白这是人的天性,真实信息已被锁死,有效证据几乎为零,目前缺乏新的信息和线索。”
“那场车祸既使发生在今天,沈慕希脱罪的几率也很大,法律流程上有漏洞。”
“车祸有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但没有决定性证据指向沈慕希,首先肇事的车辆不见了踪迹,我只能对他是否喝酒这一可疑之点进行调查,但这个疑点能否成为,他是肇事者的佐证还不能确定。”
陈锋启以发性的语气对苏临风说:“虽然沈慕希的汽车去向成谜,但那辆车不可能卖掉,卖掉会有记录。国外没有报废机制,除非是发生严重的车祸才会拆分,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那辆车被他私自藏匿在一个地方。这就是线索,你可以沿袭这个思路扩大范围寻找那辆车,关键时刻求助律师。”
陈锋的提议方向正确,是苏临风极需的元素,但过程艰辛时间不允许。
“我深信你有尝试的勇气,能看到光辉的远景,如果坚持追踪真相,这一点务必做到。”
“陈先生,你为什么不遗余力的帮我,答案是什么?“
“你需要线索我需要钱,这就是答案,当然我还想看到那个冷血人渣会落得什么下场。那家伙的坏罄竹难书,一千零一夜都说不完,你要追溯有价值的线索去发现秘密,答案就在这个方向之上。”
“那好,请你列出清单,我不愿意无偿收取别人的奉献。”
陈锋领取酬金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尽管有着不雅的线条,可举止利落并不显笨拙。
人人都为钱伤感,害怕被世界抛弃,看他认真数钱的样子,苏临风暗想,钱真是能带给人温暖。
和陈锋交易完回到家中,江凝波立在台阶上等他。他迎面质问:“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找我?”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那是家华人会所,大家都会去,我怎么想到它杀机无限?”
江凝波本想活跃气氛,苏临风却以嫌弃的语气说:“以你那爬虫一样的理解力当然想不到。”
“别那么不情不愿,虽然你救的不是美女,可你救的是美女的哥哥。”江凝波进入房间四处查看后说:“家只要舒适就可以,不能干净的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酒店,你这么多房间都空着给鬼住啊。”
这家伙总能表现出词不达意的天赋,“反正不是给你住,我警告你,别打我房间的注意。”
“当然喽,我又不是鬼。你还去罗伊会所吗?我可是看到你拿了人家一样东西。”
“那件事还没完,你怎么知道就是她的,说不定她也在寻找这样东西。”
苏临风讽刺他像芦苇,哪边风大往哪边去,“沈慕希救了你妹妹,你为什么站在我这边?”
“我相信直觉,可能是我们之间更加熟悉,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心地正常的男人,行为表达完全在正常的情感范畴之内,而沈慕希整体都充满着阴诡之气,把妹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我于心不安。”
“真是正确的废话,如果你七年前也这样认为,我就不必面临今天如此艰辛被动的局面。”
“谁没有犯错的时候,我又不是圣人,我这不是一直在修正自己的错误吗?”
“你登录过傻瓜修练名册,能改吗?你就是哈士奇,打不赢绝对能骂赢,永远嘴不言败。以后少去那个地方,当心被她做成人体标本,你能安然脱身已经是无敌的奇迹,回家去给我看好你妹妹。”
在充斥孤独与虚无的夜晚,苏临风心中甘苦交织,往事给他造成严重的情绪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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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严谨性不足困扰着苏临风,两天后他找到乐斐,“罗伊在玩一个什么寻宝游戏?”
“这是罗伊的事,我无法替她代言,你还是去问她吧,不过,你毁掉水母的事好像还没完。”
“罗伊养水母是想威胁沈慕希,这么做极其危险,你为什么不制止?”
“她对这事很避讳。”乐斐抬头看向远处一个身影说:“她来了,你可以自己对她说。”
酒吧人声鼎沸,罗伊心情非常愉快,可当她看到苏临风时神情微滞,“是你,你怎么还敢来?”
“为什么不敢,这里欢乐有趣,除非有一天它倒闭。”
“看来你是不希望它倒闭了?否则,你就失去了探索真相的最佳途径。”
“我的确不希望它倒闭,可这不是凭借我个人意愿就能完成的,这是现实的悖逆。”
罗伊目光调向大厅,今晚又是周末夜,吸引了无数前来寻求刺激的人,空中不断爆发出狂笑。
她意味无穷的望着他,“衣服可以限制身体却无法束缚灵魂,这些人很好的诠释了衣冠之上是绅士,衣冠之下是禽兽。你的衬衫系的庄重严密,我很好奇,难道你连晚上睡觉都不准备脱下来吗?”
个性棘手的罗伊,总是试图挑动苏临风的极限,却又不露痕迹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
“你好像很不自在,不喜欢这个话题?人生如此精彩,何必总是执迷于过去为自己平添烦恼。”
“那是我的热情。罗伊,你在跟我开一个冒犯的玩笑,我最大限度的容忍了你对我过分的殷勤挑逗,看来我以后应该教会你尊重,让你从此恪守界限。”苏临风冷肃的语气带着男性固有的威严。
“冒犯?苏临风,你擅作主张毁掉别人的水母,就不是冒犯了吗?”
“那件事已经过去,你不也惩罚了我,好像我也没做什么,它们不都还好好活着吗?”
“苏临风,你说这话太无赖了吧?你让水母失去功能,着跟杀死它们有什么分别?一个人做错事不可能不接受惩罚就轻松的离开。假如你还有正义感,就不会在获悉雪利死因之后仍然选择中立。”
“我不惮以最深的恶想象沈慕希,但你的方案太激进,我不想参与,我要自己寻找答案。”
“既然你有勇气接受挑战,那就让我见证你的智慧,沈慕希阴郁诡诈意图邪恶,没有我们相助你离真相会越来越远,即使拥有所罗门的智慧也难以企及,希望你最终不会以自己的荣誉冒险涉罪。”
一旁的调酒师出神地听着两人对话,罗伊走后,他向苏临风描述雪利生前的大致样貌。
“她是一个天生的歌者,虽然面貌温驯毫无记忆点,但登上舞台立刻扫去平庸焕发出神采,如同换了一个人,我到会所的当天就被她曼妙飘逸的歌声吸引。可惜我只同她接触了一天,她就死了。”
“雪利死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她是抑郁症复发吗?”
“那时我还是一个侍应生,正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食材,楼上传来玻璃器皿的破碎声,紧接着有物体落到地面上,听到罗伊发出一声惊叫后我跑出房间,看到她正仓皇的下楼,手上沾着血迹,而此时雪利已经躺在一楼的地板上,身旁满是木片碎屑,那个男人走到门口又回身对着眼前骇人的场景。”
调酒师从另一个视角展开了回忆,他的叙述和罗伊相差无几。
“你刚才说雪利落地之前,有花瓶被打碎的声音?“苏临风露出疑惑的表情。
“是的,我听的很清楚,声音非常清脆,现场有很多玻璃碎片。”
“雪利死后不久,酒吧的生意开始萧条冷落,人气急剧下降变得寂寂无闻。后来罗伊命人重新坚固了护栏,她很早就想更换栏杆,只是酒吧事物繁多延误了时间,结果就不幸的发生了坠楼事件。”
罗伊为什么在如此敏感的时间点更换栏杆?这情形太反常,苏临风追问了与之相关的线索信息。
“她好像是摔下楼的。”调酒师非常突兀的一句低语震慑了苏临风。
“你要保证你说的全部属实,不能做假证,这是先决条件,谢谢那天你为我打开储藏室的门。”
苏临风对调酒师表示了感谢,他上到四楼俯身察看测量距离,考证信息来源的真实性。
他注意到从房间里出来要迈下一级台阶,才能来到正对大厅的走廊。他陷入疑团,按照罗伊的叙述,雪利为什么不将花瓶砸向沈慕希选择与他同归于尽,反而率先跳下楼却完好无损的放过沈慕希?
这毫无逻辑,但现在已无从知晓雪利临死前的心理状态。
正陷于沉思时,偶然抬头看到走廊尽处有一个露台,罗伊正独自站立在露台上像个高街模特。
她始终保持一个姿态,神色浮现出冰冷的麻木感,为今晚的夜色增添了神秘感。
这微妙的迹象在暗喻什么?她是有意制造扑朔迷离的气氛,还是隐藏难以启齿的秘密?
极少看到罗伊如此阴冷的神色,苏临风心中升起不协调的感觉,她的表现佐证了事件的真实性。
罗伊抬起头注视他,“苏临风,你锲而不舍跟踪到这里,是有什么问题要释疑吗?”
“你上次解释了很多疑问,但我仍然感觉雪利的死因存在疑点。”
“我预料的没错,被你看出了端倪,那你猜出答案了吗?“罗伊双手抱拢在胸前语气冰冷的问。
“还没有证实,雪利为什么会酿成戕害自己的结局?她真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你总能抓住敏感的核心问题,当然不是,她不可能自杀,抑郁症更是无从谈起,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我知道有一天会接受灵魂的审判,所以内心常常萌生疑问,我是不是也应该从这里跳下去?”
乐斐来到近前急促地说:“罗伊,你不要乱讲,你和雪利如同姐妹,怎么可能这么做?”
他想阻止罗伊,却被苏临风拦下,“让她说下去,把一切都说出来。”
“苏临风,你太残忍,为获取真相不惜一切,如果你面对的是江凝夏,这场对话还会继续吗?”
“不让罗伊将心里的困兽释放出来,她永远都无法做回一个正常人。”
“我看你是联想过度了,放弃你谨慎多疑的天性,秘密已经被死神带走,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乐斐早已从罗伊总是莫名发呆和不谙常理的行为,看出她有不可言喻的心事。
苏临风竭力使自己平静,他用眼角余光撇到黑暗中站立一个身影,为了不破坏气氛没有揭穿。
“雪利的死会不会有另一个版本?那个黄昏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才促成她的死?”
“她的故事书写出来是一个悲剧题材,深海之鱼亡于芳饵,让一个女人变傻变平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只是一分钟的事,就是让她喝下爱情的香槟泡沫。”罗伊将内心潜藏的情绪缓慢释放出来。
“雪利除了会唱歌跳舞,是个颜值平凡的女人,对沈慕希有一种病态般的迷恋,但沈慕希从未爱过她,从他们相遇的一刻,他就在筹划如何更好的摆脱她。我提醒雪利沈慕希只是在利用她,可她陷入泥塘太深,他们同居一年之后雪利不满足成为附属品,想从幕后走上台前,这立刻引燃了危机。”
沉痛的思绪再次将她带回那个邈远的黄昏,罗伊听到花瓶粉碎的声音,预感到不详。
她来到走廊看到花瓶碎落满地四散而开,沈慕希则站立在大厅的台阶上,那时悲剧尚未发生。
情势瞬息万变,雪利冲动地扑向前,惊心的一刻,罗伊发出一声惊叫试图抓住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她在奔跑中因忽略脚下悬空的台阶猝然摔倒,身体前倾碰到雪利随着惯性将她撞出了栏杆。
雪利跳下去的那一刻,罗伊的灵魂也仿佛随之而去。
下楼看到雪利唇间带着弥离的笑意,已失去生命气息,罗伊心中怀着悲悯为她合上双目。
空间变得异常安静,众人被这沉重错愕的秘密所震撼,这惊心的事实比小说电视剧还荒诞不经。
苏临风静置片刻,默默地离开露台来到正中的走廊俯瞰大厅,众人跟随他的视线起落。
他冷静从容地分析:“这里是雪利跳下去的位置,我测量过距离,你不可能撞到她,雪利犯下一个低级的错误,她没有将花瓶砸向沈慕希,却反而酿成了自己的悲剧,生动演绎了她悲惨的人生。”
不同视角的叙述印证苏临风的猜测,那晚坠落的花瓶无疑是一次天机泄露。
“一切都源于那个被咒诅的花瓶,整个细节轮廓不难描摹,在你摔倒时,她在同一时间被脚下的碎片悲剧的滑倒而撞向栏杆,使你的意识出现偏差造成记忆错觉,以为自己撞到了她,但真实的情景并非如此。她真正坠落大厅的罪魁祸首是栏杆上的裂痕,所以现场遗留了大量的木块和玻璃碎片。”
苏临风富有逻辑的解析,将过程明确清晰的还原出来,戏剧性逆转了剧情。
意识是相通的,罗伊仿佛从深渊中清醒,她跌到的一刹那,双手的确被散落的碎片划伤。
“没有完美无暇的受害者,一切行为和愿望都是由心衍生,当卑微成为习惯就很难改变,她爱得失去界限,从她替沈希遮掩罪证成功转移警方视线开始,她就已经失掉名誉死于屈辱,人要为自己的过错承而担责任。不要再去打扰一个沉眠的逝者,就让她的灵魂永远安息,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
苏临风的简述注入清新的意象,剪除了罗伊心中的阴影,乐斐的神色更是如释重负。
这一幕既欣慰又伤感,叶铭心突然从黑暗中脱离出来,苏临风观察到她情绪起伏眼睛布施泪水。
“就让这个意外之谜永远尘封,让沈慕希背负这笔罪债,直到永久。”
叶铭心一语封杀空间,心思隐隐而现,人心比万物诡诈,这个美丽不安宁的女人一定牵涉其中。
一个余韵悠长的故事,一场人性良知的碰撞与揭秘,剧情波澜迭起不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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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苏临风达成默契之后,江凝夏内心纷乱如斯,整个人处在失迷中。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黑暗的厢体里,被屏蔽了视野没有朋友对外界一无所知。
在一次和沈慕希的谈话中,她开始察省质疑车祸中一些迷惑不解的地方。
沈慕希担心的蝴蝶效应,终于显现一丝潜在危机,他紧迫的跟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会面。
两人激烈地商讨对策,沈慕希语气恼怒的质问对方:“为什么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愚蠢的助力苏临风?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去触碰那场车祸,会唤醒江凝夏的记忆,她现在已经开始疏远我。”
“那场车祸绵延至今,没有留下明显破绽,至少没有表面证据指向你,你害怕什么?”
“苏临风正在逼近真相,江凝夏与我和他保持同等距离,就说明她在等待他的调查结果出炉。”
沈慕希有机警敏锐的触觉,他总感觉有个地方出问题泄露了天机。
“池塘能掀起什么风浪,顶多是小小的涟漪,最安全的方法是让他在这个世界里解构于无形。”
这人说话显露的凶兆和杀机,引发沈慕希暗中愤怒,担心他造成无法挽救的破坏力。
“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哪怕就是靠近他十英尺的距离也不允许,你把池塘里的鱼全都捕光了,还有鱼吃吗?我们摧毁的是他和江凝夏达成的默契,不是自断前程,苏临风出事一切都会发生改变。”
沈慕希目前采取的是防御性措施,避免和苏临风正面冲突。
“摧毁一个人首当其冲的是毁灭他的信仰,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是,利用一个恐怖元素对江凝夏造成心理威慑,让她中止苏临风的调查迫使他离开法兰,一票否决远比其他方法来得更为直接有效。”
“你绝不能低估苏临风的行动力,他对我们具有威胁性,而且,我们的逻辑链并不严谨。”
“无论你做过多少坏事,只要说是苏临风做的就好。”他隐秘而放肆地说。
这个阴暗中谜一般的男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沈慕希若有所感的望着他思绪飞扬起来。